折剑长歌

第一篇 秦淮篇 第五章 故人


    江海凝光,是公孙剑舞的起手势。一旦此舞起,便是连绵。
    何谓剑舞?轻盈而又优雅的舞姿,剑上所附的杀伐,二者融为一体相辅相成,即是剑舞。
    而公孙剑舞,乃是江湖甚至朝堂之上最负盛名的剑舞,但盛名之下,则是贬疑。有人曾传闻,就因这公孙剑舞,令昔日帝王再无早朝,才导致叛军攻进长安。而公孙大娘一人挡万军,也只不过是为自己赎罪而已。
    但其中真正的原因,也只有公孙大娘自己才能懂了。
    公孙诗潋手中的剑轻轻扬起,她的内力与剑气已恢复完全。此刻的洛飞羽无比真实地感到,一面波光粼粼的汪江大海铺在自己面前。
    上一刻剑气已然全失,这一刻便可以再挥剑舞,事出无常,一种极其可怕的念头浮现心中。
    “你怎会《西河拂雪》,这不是历代剑器楼楼主才会的内功吗?”洛飞羽停下了攻势,错愕地望着公孙诗潋,心道:“剑器楼楼主不都是二十岁即位么?她看着也才十五六岁,为什么能当上楼主!?”
    “因为,我就是长安剑器楼第十三代楼主,公孙诗潋。”
    公孙诗潋话音刚落,绛陌剑挥舞出的的汹汹剑潮已朝洛飞羽扑来。
    洛飞羽迎面便感到了滔天的杀伐之意。
    动人的舞姿惹人沉醉,但舞姿中所匿的杀伐却可以勾人心魄,取人性命!
    洛飞羽不敢在此招中以身犯险,否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果说,公孙诗潋不是楼主,未习得《西河拂雪》的话,洛飞羽或许还可以凭借自己险峻的剑法,以快制动。但在《西河拂雪》下的公孙剑舞,却有着质变。
    公孙剑舞讲究的是优雅、从容,每一次挥剑都犹同起舞。这些因素形成了公孙剑舞的一个弊病——剑招缓慢。但《西河拂雪》却能加速剑气的凝聚,进而令剑招更加连绵。
    一舞终,一剑起。一剑落,一舞始。
    “好剑法。”洛飞羽被剑意逼退了数步,以剑撑地喘息着。
    公孙诗潋轻轻揽剑,瞥了洛飞羽一眼,皱眉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折断了一柄名剑谱上的剑,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逢名剑就想折?”
    “我爱干啥干啥,与你无关。至于折名剑?我折得了,你折得了吗?哈哈哈。”洛飞羽嘴硬笑道。
    “有些事我真不忍说出来,”公孙诗潋轻挑了挑秀眉,缓缓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所折断的那把剑,是名剑谱上排名第四十的流露剑,没错吧?”
    “第二十三!”洛飞羽纠正道。
    公孙诗潋吃了一惊:“你说什么?啥时候升到二十三的?……天剑阁是傻子吗?”
    “你什么意思!?”洛飞羽问道。
    “哦哦,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流露剑能够登上名剑谱,靠的不是它的剑气之盛,剑意之强,而是其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
    “一定要我说?”公孙诗潋半信半疑道。
    “婆婆妈妈干什么!快说快说。”洛飞羽略微有些不耐烦,语气中透露着迫切。
    “那你可要听好了。”公孙诗潋叹了口气,喃喃说道:“流露剑其实是一位铸剑大师铸就,赠予当时被评定为江湖第一美人李凝雨的,仅供观赏用,没有一丝剑气,更没一丁剑意,只是美的象征。而它能荣登名剑谱的原因是江湖上的那些爱美的女侠客将其吹得天花乱坠,天剑阁评定剑的排名时,也就将其加了进去。”
    “你……你说什么?”洛飞羽面如死寂:“你是说,它能登上名剑谱,只……只因它太美!?”
    “嗯。”公孙诗潋点了点头,忍不住抬眸看洛飞羽的反应,却看到他已完全呆滞在了那里,宛若木鸡。
    “难怪……我在那里边探测不到剑气,原来这柄剑就是破剑,不是什么好剑。”洛飞羽因信心受挫,捶胸顿足,他现在就感觉自己像个白痴。
    “你别这样。”公孙诗潋心突然就有些不忍,赶忙想走上前去安慰。待走进了些,却看到了洛飞羽的嘴角悄然翘起的笑意。
    “可即便如此,你的剑我仍然能折。”洛飞羽笑道:“毕竟我的剑囊中,还有一剑未出。”
    公孙诗潋一怔,正要出剑抵御,却听到后边传来的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洛飞羽定睛回望,却见十余名着铠甲的兵士持刀而立,左胸甲外边贴着一块皂色的布帛,布帛上边,印着一朵五瓣梅花。
    ——“暮淮三剑”金陵言家。
    一名红唇白齿,面容俊美的少年从兵士中间缓缓走出,柔美的眼神扫视过二人,淡淡质问道:“何人在我金陵城内放肆。”
    洛飞羽淡淡一瞥,红瞳间血光流转,片刻后便敛去,朝那人谄笑着打着招呼:“言哥好啊。”
    公孙诗潋不由转过了身,望向了来人。
    可当她与来人对视时,二人眼中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了别样的情绪,似曾相识但又无比陌生。但言静臣错愕片刻后很快就归于了平静。面朝洛飞羽道:“我们认识?”
    “言哥,你是忘了洛阳时的稷下学宫吗?”洛飞羽双眸微眯,缓缓而道:“我是你亲手教导过的学弟呀!”
    言静臣迟疑片刻,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盯着言静臣的俊美的面容,以及他那纹着梅花纹的华袍,公孙诗潋半信半疑地道:“言家……你就是言小公子?”
    “是我。”言静臣紧接道:“绛陌剑……我听三姐说起过你,西河公孙氏公孙诗潋。说起来,你也算是她生前少有的几位故人了。”
    “……生前!?”公孙诗潋将剑归于伞鞘中,朝前踏进一步迫切问道:“我与她离别后的这些年来,究竟发生过什么?”
    言静臣顿了顿,朝着那几名兵士说道:“你们快去其余地方巡逻去吧,还站在这干什么!”
    “是。”
    待那群人纷纷散去后,言静臣轻轻摇了摇折扇,来到了二人的面前。
    “这些年的事,说来话长。”言静臣看着公孙诗潋淡若棕璃的眸子,唏嘘一声。
    “要知当年事……如若姑娘不介意,劳请姑娘随我回言府一叙,顺便……也拜一拜三姐的灵堂,给三姐烧一柱高香,若三姐在天有灵,也必然是欣慰的。”
    “至于你,”言静臣朝洛飞羽望了许久,缓缓道:“也随我和这位姑娘一同前去吧。”
    公孙诗潋沉重地点点头,她已无心去怀疑言静臣为何要邀请洛飞羽也一同去做客一事,现在,她的心中只有无限的哀伤。
    她不论如何也没想到,六年前长安折柳送别后,竟成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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