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殇劫

    昨天夜里，他一直在城外试剑，天亮的时候，才翻上城墙回到城内。
    巡视城墙的几个士兵，见到他急忙低头行礼，“将军。”
    “嗯”
    蒙云拍了拍带头伍长的肩膀，然后自顾往城楼方向走去，几个士兵在背后议论纷纷，“将军好年轻啊”“我好像看到将军是从城外翻上来的”“去城外做什么”……
    “以后说话小心点，将军做事用不着你们操心，”伍长冲麾下几名士兵冷声道，“记住一点，如果没有将军，你们的家人早就被饿死冻死了。”
    “嗯？管控法令不是郡守府发出来的么，”有个新兵疑惑道。
    “哼法令乃是将军一手操办，城内生气勃勃也都是将军的功劳，”伍长又说道。
    “外面都流传是郡守大人”
    “哼郡守？等打仗的时候，他有胆量站上城头再说吧”
    ……
    以他现在的修为，各项身体素质都远胜之前，包括感知能力。
    数十步之外，几个士兵的谈话自然瞒不过他，但他并不在意，新兵以及城内民众很少知道他的存在，说话明显偏向他的伍长，应该是攻城战中活下来的老兵。
    议论之声并不奇怪，战争管控法令是他制定的不假，执行法令的却不是他。
    这些天他做的一切，有些像古代的变法，但却又不是变法，他只是制定了战争条件下，民众以及士兵需要遵循的标准。
    初衷是为了缓解饥饿危机，以及提高军队战斗力。
    上层建筑决定经济基础，季和景见都支持他大权独揽，以对抗蛮族入侵。
    上层统治者都不反对，下面的人自然会照做，就不需要他出面立威。
    战争管控法令确实损害了一些大户的利益，但现在可不是和平时期，他也没工夫与这部分人磨叽，不遵从法令就等着挨收拾吧。
    ……
    城门楼中，几个士兵在打扫地面的水渍，景见和他的两名文士在低声交谈。
    “行了别扯了，赶紧带人去拉粮食，拉够半个月的口粮再说，”蒙云进门转头冲景见喊道。
    就在这时候，士兵见他进来都冲他齐声行礼，景见也摆手示意两个文士退下，“云兄修为精进，真是可喜可贺呀。”
    “扯那些没用的，你就把粮食玩命儿往回拉就行了，一粒粮食也不要留下，”蒙云走到火炉旁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都运走？驻军和奴隶怎么办？”景见皱了皱眉说道。
    “两天之后，我会去把奴隶都弄回来，你就大胆的往回运就行了，”蒙云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但这事你先别声张，以免造成人心浮动。”
    “粮食太多，不是三五天就能运完的，”景见又说道。
    “这个不急于一时，但是你也不能磨叽，城内粮食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蒙云又说道。
    就在此时，有个士兵端来了一小盆米粥，景见冲这个士兵招了招手，“好，待我吃些米粥就上路。”
    蒙云见状把水杯塞给了景见，转身抢先接过米粥喝了一口，“还吃啥米粥呀，带点干粮路上吃。”
    “……”
    撵走景见之后，又找来几个昨夜当值的书记官。
    “管城子和派出去的斥候，都没有消息传回来吗？”蒙云放下空荡的米粥盆，低头擦了擦嘴说道。
    三个人相视一眼摇头，西城门书记官开口道，“报禀将军都未曾有消息。”
    就在此时，南城门的书记官忽然开口，“将军，昨夜三更时分，有个自称是野狐岭来的人，送来个口信，”
    “哦？什么口信？”蒙云挑了挑眉说道。
    “说是五天之后，将会有一批粮食送达，”书记官回答。
    “人呢？”蒙云又问。
    “说完人就走了，好像来无影去无踪，”这个书记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个消息非常重要，记得每天提醒我一次，”蒙云思考了些许又说道，送信者可能是个妖怪。
    管城子离开之时，曾带走了龟爷一封信。
    这封信是送给野狐岭主事妖怪的，主要内容是让野狐岭，给予管城子一定的方便，到时候不要为难筹粮队伍路过。
    黑水城到夏国边境，大约有十天路程，管城子才出发不到九天，往返需要的时间很长，就算跟人谈拢，粮食也没这么快运回来。
    这批粮食可能是野狐岭出面筹措的，龟爷与黄牛妖莽和三娘有恩在先，以三娘的聪明程度，对方这么做并不奇怪。
    打发走几个书记官，龟爷又溜了进来。
    门前守卫都认识它，自然不会横加阻拦。
    “混小子这两样儿东西给你，”龟爷掏出两个小物件放到桌上。
    “嗯？”蒙云听到龟爷的声音之后，视线从北墙上的巨幅地图撤回。
    “石珠是戾的灵引，有事你就捏碎它，只要在百里之内，瞬息可至，”龟爷指着桌子上的一颗指甲大的珠子说道。
    蒙云点了点头收起珠子，又看向另一个小物件，“瓶子好像有点眼熟。”
    “冰宫小丫头留下的水属灵气丹药，你得感谢我有先见之明，”龟爷咧嘴笑道。
    “清依？”当初为了这事儿，他还与龟爷怄过气，“吃了就能晋升大巫？”
    “想得美，”龟爷冲他翻了个白眼说道，“上巫到大巫需要积累庞大的灵气，这一粒丹药能节省你五年练气时间，知足吧。”
    “一般情况下，从上巫到大巫需要多长时间？”蒙云又问。
    “少则三十年，多则一辈子也没戏，”龟爷说道。
    “这么长？”蒙云撇了撇嘴又说道，“清依好像才二十出头儿。”
    “她那样的千年不遇，你跟她比？”龟爷有种想敲他脑袋的冲动，“没事我就走了，这一段时间，我和戾就住在东山上，有事儿用石球唤我们。”
    “五行灵气最强大的是哪种灵气？”蒙云将桌上的玉瓶塞进了怀里。
    “不好说，五行相生相克，”龟爷摇头说道。
    “五行法术哪种最厉害？”他又换了种说法。
    “法术的话应该是土属法术，其次火属和水属，”龟爷说道。
    “为什么不是金属？火属？”在他看来，金属应该是最强的，坚硬而锋利，无坚不摧。
    “是不是傻？遍布天下的是金还是火？”龟爷敲着桌子说道，就好像敲着他的脑袋。
    龟爷言外之意是，灵气不是实物幻化，但却跟实物息息相关，比如木属灵气能催生木属事物，金属灵气能控制各种金属，土属灵气能改变山川地貌，水属灵气能凝聚三种水形态，火属灵气可释放烈火。
    蒙云点了点头又问道，“启巫师双生血脉又是怎么回事？”
    “机缘巧合，万中无一，”龟爷说道。
    “有没有三种以上血脉的？”蒙云追问道。
    “据我所知没有，相克血脉不能共存，相生血脉才行，”龟爷摇了摇头说道，“比如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行吧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蒙云摆了摆手说道。
    “冰寒剑气练的怎么样了”
    “有威力，没有配套的招式”
    ……
    白天的时候，他要巡视郡城驻军训练情况，抽空还会去冶炼坊，偶尔也会巡视城里的治安。
    这三件事本来是他和大胖子郡守，以及景见三人分别主管，加上他派出的三名副将辅佐，但今天早上景见被他打发走运粮，就剩下一个叫綾的副将在城内。
    中午时分，从北门作训场出来之后，他就在城里转悠，但不是漫无目的地乱跑，他想看看街头还有没有流民。
    黑水城不及现世小县城三分之一大，但也不是一天就能转完的，他主要检查的对象是城中几个大户附近的街面。
    北城区转悠不到半个时辰，綾副将听说他在这巡视之后，没过多久就跑了过来。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身后跟着十几个士兵，但这些士兵不是他带来的，
    以他现在的修为，如果都保护不了自己，就是再来二十个士兵，几乎也无济于事。
    二人刚转过一处拐角，就听前方传来了争吵声，争论双方是一对爷孙和一个妇女。
    “滚出去”
    “女娃子可怜下我们爷孙吧”
    “呸你看你们那脏兮兮的熊样儿”
    ……
    这个时间点，城内民众都在兵器工坊或者后山矿场，几乎每个街面都没有人。
    就算有人也是，不在劳作年龄范围之内的老人和小孩儿，当然或许还有没房子住的流民，但他到现在还没发现一个。
    “这个女人超过五十五岁了吗？”蒙云指着那个骂人的妇女说道。
    “呃这倒没有不过她，”綾副将愣了愣才说道。
    “她怎么了？住大院子就能有特权了？”蒙云没等綾副将说完就打断道，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个妇女也就四十岁左右。
    蒙云看綾副将低头不吭声了，这才往前继续走，一边走一边冲那个妇女喊话，“你是怎么回事儿？你家里房子挤满人了，还是钉子户？”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妇女转头冲他看了过来，啃着一根黄瓜模样的绿皮儿长瓜，“哼老娘就是不让这些流民进门儿，你个王八犊子能把我怎么样？”
    “大爷的这么横，你谁啊？”这个女人整个就是一泼妇，逮谁骂谁。
    “将军，她是郡守大人的亲妹妹，”綾副将在身后小声提醒道。
    “妹妹？我管你谁的妹妹，”蒙云闻言皱了皱眉头，不仅没卖对方面子，相反还高声说道，“根据管控法令，不服从调度的该怎么做？”
    “视情节严重与否，轻则杖责四十，重则处以极刑，”綾副将面色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
    妇女气得直打哆嗦，嘴皮子继续撒泼耍横，“就你还敢打我？你妈死了你全家都……”
    “这个是什么程度？”蒙云皱眉继续问道。
    “没有闹出人命，当施以轻刑，可她是，”綾副将硬着头皮回答。
    “她是什么？法令就是用来遵守的，难道你想让我亲自动手吗？”蒙云说话声音陡然变冷，与此同时，周围温度随着他运转灵气而骤降，他在考虑待会儿撤了这个綾副将。
    “属下知错，这就照办，”綾副将急忙冲他抱拳躬身道歉。
    蒙云冷哼一声走上前，扶起被推倒在地的老者，又摸了摸被吓哭孩童的小脑袋，“小家伙儿你父母呢？”
    “小老儿回禀将军，我儿前些日子战死，儿媳早已死在逃难的路上”
    ……
    就在他与老者交谈的时候，前方传来泼妇惊恐的喊叫声，以及士兵的呵斥声。
    “王八蛋放开老娘，你们想干什么？”
    “抓住她！”
    “砰”
    “哎哟”
    “砰”
    “老娘跟你们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