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殇劫

    “跟我没完？”蒙云都快被气笑了，第一次碰见这么横的，“打完之后，把宅院里的人都送到郡守府，让郡守安置她们一家，治不了她了还？”
    “大人这，”綾副将欲言又止，想要劝阻却又不敢吱声。
    蒙云再次皱眉冷声问道，“这样的钉子户还有多少？”
    “请将军责罚，是属下办事不力，”綾副将惶恐跪地求责。
    这家伙就不适合当兵，办事太磨叽，知道的以为是将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的家臣。
    “你的责任待会儿再说，”蒙云说完又自怀中掏出来卷竹简，上面是他让人整理的城中大户的名单，“这上面有多少不服从安排的，都给我指出来。”
    “将军除了第一家，其余十一家都拒不服从法令，”綾副将起身接过竹简，快速扫了一眼说道。
    “都有郡守撑腰吧？”蒙云冷笑连连，敢情是组团抗命。
    “城内商贾大户，几乎都与郡守大人过往甚密，”綾副将小心试探地说道。
    “哼还挺会抱大腿，”他忽然发现幕后操盘也是有弊端的，碰到太硬的关系户，法令直接就不起作用了，这部分人仍以为是郡守掌控一切，根本不拿他当回事儿。
    “给你两天时间，把这几家钉子户给我安排明白，但凡是不服从法令的，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罚完都给我送到郡守府去，”蒙云说到这里想了想又道，“另外，派人没收他们的住宅，直接分给没有住处的人，等打完仗再把房子还给他们。”
    没等綾副将开口，他又继续补充地说道，“除了私人财物，一粒粮食也不准他们带走，郡守大人不缺这点口粮，养得起他们。”
    “是，”綾副将见他不再追究，整个人面色稍微放松。
    “记住我给过你一次机会，这事儿再处理不好的话，你就不用干了，”他说话的声音再次转冷，“与蛮族的战争随时都会开打，我可不想跟蛮族人打仗的时候，还得回来处理这些烂摊子。”
    “是是是属下知错，”綾副将额头冷汗直冒。
    “知错就行，代我给郡守传个话，”蒙云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就说如果他再给我捣乱，下次我直接派人清点他的财产，到时候景见公子也帮不了他。”
    “是，”綾副将低头遵命。
    “以我的名义，找处宅院送给这对爷孙，”他说着又抱起了地上的孩童，这小孩儿也就两岁多的样子，小脸儿脏兮兮的，此刻已经哭成了小花猫，“另外一方面，你要确保阵亡将士的家人都有吃有住，这事儿我会让人尽快编成法令，通报全城。”
    “遵令，”綾副将抱拳道。
    就在这时候，撒泼的妇女已经没了动静，负责杖刑军士报告说是昏过去了。
    “给她记着，下次再犯直接翻倍，一起打，”他冲几个军士如此吩咐道。
    这件事就差不多过去了，但看綾副将满头冷汗，他又稍微放缓语气说道，“三个副将中，其实在我看来，你的职位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你守护的是我们的后背，每个将士都不希望在前线与敌人厮杀的时候，还要为家人的口粮担忧，希望你日后行事都能对得起，过去甚至是将来阵亡的将士们。”
    “要是有人胆敢暗中使坏，你可以先斩后奏，处理不了的人直接通报给我，不要像今天这样瞒着，你是军中将领，不是给谁打工的家臣，懂不懂？”
    “请将军放心，属下必不辱命！”綾副将激动地半跪在地。
    蒙云低头沉吟了些许，确认没有遗漏之处，将小孩儿交给旁侧的军士，“綾副将你起来吧，让人照顾好这对爷孙。”
    “遵命！”
    “小老儿叩谢将军大恩，”老者颤抖着泪流满面。
    “哎呀老人家快起来，跟从他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蒙云急忙搀扶起了老者，目送爷孙二人跟随军士离去。
    ……
    有道是杀鸡儆猴，碰上这么档子事儿，大胖子郡守只要不傻，就不会跟他硬碰硬，但却保不准会暗中搞些小动作，这是他冲綾副将说那番话的主要原因。
    管控法令是强制性的，法令可能对小部分人不太公平，但它能照顾到九成以上的人，十几万人的生命面前，一些个人得失都可以忽略不计。
    抬头看天色还早，他本来想去兵器冶炼坊，但就在这时候，有个士兵骑马飞速来报，“报禀将军，有一队斥候归城，请您速回城楼。”
    这个士兵下马的时候，他就感觉有点儿眼熟。
    对方抬起头，蒙云下意识眉毛一挑，“你是蓟禾？”
    “没想到将军还记得在下，”蓟禾脸色有些苍白，但面色还是很激动。
    蒙云上前想要拉起蓟禾，但发现对方右臂空空荡荡，这家伙已是断臂之身，接着眉头一皱说道，“快起来，你这条胳膊怎么回事儿？”
    就在此时，没等蓟禾说话，綾副将扑通跪倒在地，“请将军责罚。”
    “嗯？”蒙云发出了一声冷冷地鼻音，扭头不善地看向綾副将，怎么好像哪都有这个家伙。
    “不不不关綾将军的事，”蓟禾起来又跪了下去。
    蒙云扫了这两个人一眼，转身冲城楼方向走去，“边走边说！”
    “当初将军派蓟禾调动人马守西城门，但那个时候军权却在郡守大人手中，我等根本不认识将军，自然不敢擅自行动，”綾副将拉起蓟禾追了上来，“蓟禾见我不为所动，自斩一臂以示真情，属下愚钝这才敢派人去支援。”
    “要是这么说来，这事儿确实跟你没关系，但是蓟禾不该遭受这种结果，”蒙云皱着眉头说道。
    上次蛮族攻城战，蓟禾是仅次于戾和季的功臣，断臂这个下场实属不该，但却怨不得綾副将，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就算綾副将不为所动，致使城门被攻破他也没错，摊上了个贪生怕死的领导，谁也没办法。
    “请将军宽恕綾将军，”蓟禾左手牵马跟从在他的左侧，“若不是他留我，以属下这断臂之身，早已无法在军中立足，怕是已流落街头饿死冻死了。”
    “蓟禾言重了，你是真勇士，”綾副将感激地看了蓟禾一眼。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我说綾副将有错了吗？”蒙云扭头瞪了蓟禾一眼，又转头冲身后几个军士道，“从今天开始，蓟禾来我帐下下听命，爵位连升三级，相应奖励都要铭记在册，就这么定了！”
    情势严峻，没有那么多犒赏物资，有功者也只能先记下来，等日后再论功封赏，这事儿是由景见负责的。
    “愣着做什么，还不谢过将军？”綾副将见蓟禾发呆出言提醒。
    “谢将军，属下愿追随将军赴汤蹈火，”蓟禾年纪应该不到三十岁，跟他之前性格差不多，热血上头的时候居多，冷静理智的时间少。
    “哈哈你想多了，我不会赴汤蹈火，你们也不会，”蒙云拉起蓟禾又冲身后军士说道，“其实打仗的方法有很多，不见得就要拉开阵仗互砍，以后你们会知道的，但前提是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
    “遵从将军号令！”
    ……
    郡城西城楼，此刻会议厅站了十几个士兵，有几个身上还挂了彩。
    众人见他进来都冲他抱拳行礼，“参见将军——”
    “都免礼，人呢？”他来的路上已经听蓟禾说明原委，有一队斥候抓回来几个蛮族俘虏，这可是个大消息。
    在此之前，他曾向北方和西方派出十二支斥候队伍。
    截止到目前为止，有消息传回来的就这一支，领头的什长他有印象，记得是北上队伍的一支。
    之所以说是个大消息，是因为一方面郡城守军久战未胜，迫切需要一些好消息来鼓舞士气。
    另一方面，他花费了不少力气和资源，优先对斥候部队进行扩编和强化，引来了不少人质疑的目光。从这方面来说，斥候部队必须证明对得起他的信任。
    “将军请看，”这名什长指着身后说道。
    就在此时，十几个士兵自觉让开一条路。
    三个被五花大绑的蛮族俘虏，鼻青脸肿的坐在地上，郡城士兵拿刀架着他们的脖子。
    “哈哈书记官在哪？每个人记功晋爵一等，”蒙云忍不住高声笑道。
    “是，”书记官应声。
    “谢将军，”十几个斥候激动抱拳躬身。
    “都不要急着谢，现在也没什么能封赏你们的，但我在这里保证，每个人都会得到应有的犒赏，”蒙云视线扫过每一个斥候，“新军重组以来，你们是首功，今天我破例答应你们集体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只要在我权限之内，你们只管提！”
    “郡城正值危难之际，属下不敢提出过分要求，敢请将军为战死的两名兄弟记功造册，”这名斥候什长再冲他抱拳。
    “这个你放心，战死的兄弟不仅要记录名册，而且战后要永立丰碑，将他们的名字都刻于丰碑之上，”蒙云说到这里顿了顿，“另外，我还会派綾副将，确保他们的家人不会挨饿受冻！”
    就在他说完的瞬间，这个什长一激动又冲他行大礼，“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十几个斥候战士也跟着下跪，“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唉得找个时间废除军中跪拜礼，”蒙云心中暗自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