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镜梦

第五十九章 胜券在手


    今年维新派大举失势,可大部分人都能全身而退,真以为对手的刀子不利啊,这根本不可能嘛。
    说起来,原因就是一个,他们实力雄厚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直秀等人半年后就能卷土重来,这其中代表了什么,相信有心人如今都能想明白——不就是欲扬先抑、引蛇出洞这老一套么。
    这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在年初二月庆喜、酒井忠绩动手前,维新派早就收到风声了。如果真按当时维新派的普遍想法来,压根没有后来这些事情的发生:
    松平庆永是个君子不假,可再君子,对夺权这种事也谦让不起来啊;
    而岛津齐彬的性子更是刚毅弘烈,退让是不可能退让的,正面硬刚才是王道啊!
    至于维新派其他人,当时也是支持彻底翻脸的比较多。
    可经过直秀、桥本纲纪和西乡隆永等人的劝说,大家还是决定再忍这最后一次。
    所谓“不教而诛之,谓之虐”,但“教而不化,诛之,谓之王道” 。
    说白了,维新派的心思,就是要借机将对手一网打尽!
    这么狂的吗?
    真就这么狂拽炸裂。
    和一直盯着朝廷、幕府重臣和诸侯的庆喜、酒井等人不同,通过这些年扎扎实实做事,维新派的眼光早就超越了以往:
    从上往下看有个毛用,现在得学会往下往上看!
    都知道是“三千年未有之变局”了,那固步自封那不是主动找死么。
    是,对外开埠以来扶桑动荡衰弱,可越是如此,那实力就越重要不是。
    而且,庆喜、酒井等人阴谋诡计玩多了,居然自己把自己忽悠瘸了,居然想借朝廷、幕府之力打翻维新派。
    想啥呢?
    以前“大义”、名份有用,可民间一揆和米骚动都提出“改世道”了,现在官府的公信力彻底没有了知道不!
    可维新派就不一样了,基本盘扎实啊:
    是,对外开埠以来扶桑动荡不安,可肯埋头做事的,只要坚持下来,那总比整天想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要发展得好。
    因为直秀的缘故,庆永、小栗忠顺等人的革新,不再光顾着军势,一直是军、民并重,所以,别看幕府上层对维新派深有戒心,可中下层和领民却欢迎的很。
    毕竟,谁也骗不了谁一辈子不是。
    而经直秀发展起来的北地、庆永的越前藩、齐彬的鹿儿岛,加上土佐、长州、佐贺、宇和岛、筑前黑田家、伊豆韭山等等,因为经营得力,都在浴火重生。
    就连传统的穷乡僻壤陆奥、出羽,因为安政六年(1859年)就助垦虾夷,受北地经济圈影响之下,那也是日新月异。
    这些兵强马壮的维新势力加起来,光领民就超过五百之多。
    就这,还是只计算维新派可以牢牢控制的核心力量,如果再算上亲善势力,那力量更是无法估计。
    而庆喜、酒井等人呢,表面看势力确实庞大。
    这一会桑及高须四兄弟,加上一些老朽的谱代大名,连其姻亲盟友算上去,看上去也掌握着四、五百万石的领地。
    可实际上呢,虚的不行、上下离心,纸老虎无疑了!
    这正面一冲突起来,他们肯定要原形毕露。
    以前维新派受打压不激烈反击,完全是因为师出无名——这些对手做事不行,但手段高超,因此完全抓不到要害之处。
    因此,直秀等人一提出引蛇出洞之计,维新派众人是越想越妙:
    过去,维新派做啥都被反复挑剔,可乱世危局中搞革新,那是痛脚不要太多;
    如今,索性放手让对手施展,这有了对比,相信一切就真相大白于天下了。到时是圆是扁,那还不是任维新派处置。
    唯一可虑的,就是弄假成真怎么办?
    万一对方走了狗屎运安定了局势,或者真的痛改前非开始做实事,这不就闹心了。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对此,直秀是绝对敢拍胸口的。
    他断言,这些战五渣,上台之后恐怕一年都挺不过去。
    为啥呢?
    当然是因为庆应凶作了。
    好歹直秀也做了三年不到的天下总代官,用心之下,对扶桑的经纶那是了如指掌——所谓的“天下总代官”,其实没啥实权,就是个戏称。当年为了酬功白主加笼络诸侯,直秀被任命为幕府勘定奉行,其职责就是联络诸侯搞殖产兴业。
    可直秀是啥人物,给点光明就放亮那种,因此干得颇为有声有色。
    别的不说,本应庆应二年(1866年)爆发的大凶作,愣是被他统筹之下压下去了。
    可这个压下去,只是暂时的。
    其中不少诸侯阴奉阳违,抱着“天塌下来有大个顶着”的心思,对直秀大饥荒的提醒不以为然,还在疯狂地改耕地为桑园、茶庄。
    直秀肯定没办法一家家查过去,不过有堂岛米会所的纪录啊。
    他拿出大坂堂岛米会所过去三年的违约纪录拿出来,当时维新派各家就震惊了!
    知道严重,可没想到如今这么严重了:
    原来,堂岛米会所作为扶桑最大的粮食交易之地,不但可以交易现米,也可以签订远期合约。
    可根据纪录,近年来远期合约不断违约,一年更甚一年。
    这说明什么呢?
    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各地的粮食产量不断下降,每年都比过去大量减少。
    至于到底是一揆闹的,还是改大量耕地为桑园、茶庄导致的,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其实,之前直秀也把同样的资料上奏了幕府,但尽管政事总裁庆永多方呼吁,可见效却不大:
    一是大家都觉得直秀危言耸听。
    如今这个年代,直秀能拿出证据就不错了,哪里能做到面面俱到,因此给了别人质疑的空间。
    二一个嘛,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如今治政的是维新派,出了问题也是他们先死。而且,还有人巴不得出事才好呢。
    不过如今直秀又补充了一部分新的资料,加上维新派内部经过这些年的磨合,对直秀有信任基础,那大家终于都信了。
    至此,这次引蛇出洞的计划得以通过。
    其实,也不是每个人都深信不疑的,政事总裁庆永就对此不以为然。
    按他的想法,维新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一直以大局为重进行忍让,对算对自己不满意,那也不可能背后动手,难道就不讲堂堂正正的武德了吗?
    可二月上洛,庆永就结结实实地栽了,
    这次他算真明白了,因此彻底失望的他一怒辞官,就等着庆应凶作爆发好彻底大反攻。
    当时打压的多狠,之后反弹的就多猛烈。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让维新派没想到的是,
    诸国公使居然跳出来抢戏。
    这个真不是直秀搞的鬼,他还没有这么没底线——既然平推能赢,那何必作贱自己呢。
    可能是因为去年丙寅洋扰失利的原因吧,看到维新派倒台、接着扶桑局势失控,西洋人居然就于九月十六日以四国联合战船队威逼摄海了。
    按维新派原来的计划,暴起发难是明年二月的京都公武合体会议。
    可既然机会来了,那也不能错过不是。
    因此知道此事后,直秀就抢先发作,北地勤王军于十月二日登陆那珂凑,然后~进逼江户。
    而临时收到消息的原政事总裁庆永,也紧赶慢赶,才在十月五日才赶到现场。
    这时,维新各方已经按计划动作起来:
    一方面,陆奥、出羽乃至关东各诸侯,他们都纷纷上书和出兵支持;
    另一方面,幕府新军开始鼓噪。
    说到底,幕府这几年没钱,因此新军薪水不高,能维系下来,全靠隐形福利。而福利呢,则大半是北地的廉价粮食和咸鱼等特产。
    因为直秀等人愿意默默吃亏,因此平时没人注意到这一点——也不是没人发现,只不过小兵具体怎么养家,愿意关心的高层几乎没有。
    而就算发现了这一点,谁能想到箱馆奉行所也反了呢?
    这就是老眼光看新问题了。
    箱馆奉行所乡兵横行,平时不闹事那是没理由。可如今有直秀一系的号召,就算之前换了奉行又能怎样?
    连亲生都不如亲养,何况箱馆领民,他们根本就不曾被一直高高在上的酒井一系看得起过。
    于是,等大批粮船抵达江户的时候,酒井一系就知道大势已去——比烂他们不怕,可人家比的是做实事,这就没法子了。
    原来,早知道庆应凶作要爆发,直秀那不得准备啊。维新派反攻成功了,这麻烦也得解决不是。
    他是有挂的人,肯定知道丙寅洋扰和欧罗巴歉收啊,提前储备、加价购买不就得了——为此,直秀大出血,把自己一系在北米的产业就卖了许多。
    其实,大凶作真要爆发,那是气势汹汹,不是简单就能解决的。如果没有直秀,倒霉的就是德川幕府了。
    可之前庆永、直秀奔走疾呼,到底还是有人相信。
    加上,别人的地盘控制不了,那维新派自己的领地总能提前准备吧——当然,见死不救是有的,毕竟不能被卖了还笑嘻嘻地帮人数钱不是。
    粮船入江户,算是压倒酒井等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声势不如,打又没人支持,这不投降还等什么。
    加上是庆永出面保证既往不咎,那还不赶紧借梯子下楼——所谓的既往不咎,他们也知道,失势是肯定失势的。但之前对维新派没下死手,那如今也不怕人家过份惩罚不是。
    而且,根据庆永所说,朝廷和庆喜一系必须严惩。这有了更倒霉的,大家对自己的失落也就容易接受了。
    等十月二十四日直秀率先锋劝降大坂后,只所以他按兵不动,其实就是准备斩草除根:
    不给时间,那对头哪能一次都跳出来。
    再如前三年那样,干啥都有人指手划脚、扯后腿,反倒不如这次轰轰烈烈一次解决。
    至于迟则生变,不存在的。
    近畿是蓄势待发,可扶桑其它地方,维新派一系怎么可能不乘胜追击呢?
    再说了,1867年这个时间,是多好的窗口期啊,简直是怎么折腾怎么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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