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蝉声

第二〇〇章 祸首伏诛开国泰 帮闲归义指路明(下)


    “以穆泰在天宗的地位,恐怕还不足以知道那件事。”,元丕提醒道。
    “但他至少知道现在在城外作妖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在他这一亩三分地,我相信他绝对可以做到明察秋毫,否则他就不配叫穆泰,不配本王来走这一遭。”
    穆泰独自占了一间牢房。
    虽是牢房,有床,有窗,有几,有垫,几上甚至还有杯盏。
    当他看到元澄躲着快步走来,鼻翼里便发出了轻微的哼声,嘴角也微微向上扬了扬。
    等到他瞧见元澄身后的拓跋渴言侯,神色才显得略微紧张了些,急忙起身,上前两步抓住栏杆问道,“渴言侯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渴言侯与元澄相视一眼,元澄做了个请的手势,于是渴言侯便放心答道,“哎,老夫此来是想保全穆、陆以及老夫三家的后辈,与任城王谈判的。”
    “什么?”,穆泰神色略显惊惶,“大人没有应下什么条件吧?”
    “该谈的,都已经谈好了。”
    穆泰闻言面色大变,他自然知道渴言侯的两个儿子此刻也身陷囹圄,有此掣肘,这次谈判断然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了。
    “太急了,太急了啊,大人。我们手中还有王牌,未必不可翻身!”,穆泰激动地挥舞着双臂,显然有些懊恼。
    “如果你口中所说的王牌就是斩春方大士,那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必要抱那么大信心。”
    任城王在此时忽然打断两人的对话,只是为了验证方才他和渴言侯的那个猜测。
    果然,当穆泰听到斩春方大士这个名字的时候,身体不由一震,瞪起环眼问道,“啊?你如何知道?莫非大士已经现身?不,不可能,若是大士现身,此间又怎会有大士的对手?以大士的手段,他若想取平城,也不过如探囊取物一般!”
    任城王闻言,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笑,是出于欣慰,他的猜测终是无误。非笑,是因为他多少有些笑不出来。
    果然是那个人啊,斩春方大士——元兆,嵩山寇冠云的祖师爷爷。
    元兆成名极早,太武帝一朝赫赫有名的天师寇冠云都曾向他请教道法,至今其人已年逾百岁。今上初登大宝,都城尚未南迁。就在这平京外的黄花寺,元兆曾经斩杀了一位画中妖神,春方大神,一时名动天下,更是因此得了今上御赐的斩春方大士封号。
    神也斩得,当世又有何人能是他的对手?
    穆泰对他的自信是理所当然的。
    这时穆泰已经看清了任城王的表情,知道是自己中了激将,但他不怒反喜,仰天狂笑。
    “哈哈哈,你诈我!元澄,伱竟然诈我!不过那又怎样呢?你能耐斩春方大士如何?听我一劝,速速撤兵投降,将我放了,兴许北国无事。否则万一大士发起怒来,又岂是你担待的起,又岂是元宏小儿能承受的?”
    穆泰既然已经沦为阶下囚,说话便也不再顾忌,竟然直呼起今上名号。
    元澄皱了皱眉,淡淡道:“斩春方,便是真无敌么?据我所知,斩春方大士固然北国神通无二,连李玄都也畏他三分。可是数年前在嵩山曾有一场斗法,还是逊了南国华阳些许道行。此刻华阳本尊虽不在此,但他的徒弟祖暅之,已得乃师真传,前些日子在夏赤松的阵法中来去自如救走刁家那位公子的,正是此人。昨夜平城烟花漫天,炎龙噬月,也出自他的本谋。也许他一个人还不是斩春方大士的对手,但却有平尧李诡祖和刁家那位小公子的辅弼,未必便没有一战之力。”
    穆泰听着元澄报出来的一个个名字,心头便仿佛捱了一记记重锤!
    元兆本人的道场,就在平城郊外武周山。比邻这许多时日,穆泰与之自然相熟,因此元兆和华阳的那场秘密斗法,他也曾隐约听说。虽然元兆没有明言那一战的胜负,但却对华阳先生有一句评语——寒山逴龙,形容仰止;浩然代水,深不可测。
    如此看来,斩春方大士大抵是未曾胜过对方吧。
    华阳先生的这个徒弟,能够在夏赤松眼前神不知鬼不觉救走刁冲,能够点燃平城,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可是穆泰心底总还是愿意相信元兆多些。
    “不可能,你们不可能赢。武周山的云冈,还有一支奇兵,你们不可能赢的!”
    果然还是有后手。元澄心道。
    云冈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洛阳此时开凿的龙门窟,就是以云冈的佛窟为蓝本的。
    那里的确聚集有一些能人异士,许多甚至来自番邦。
    保义军对那里一直也有监控,只是这次北上紧急,元澄还没有仔细探听过云冈的情况。
    一念及此,元澄竟没有心情多留,只是留了几名亲兵监视渴言侯与穆泰的谈话,自己则快步离开了牢房。
    “云冈那边的探子有没有消息?”
    “这……”,此刻接受问询的青年名叫元世贤,高平侯元嵩之子,也就是任城王的亲侄子,深得宠信。
    他听到元澄问起了云冈,不由面露难色。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个问题有那么难答吗?”
    被元澄厉声一呵,元世贤急忙敛容正色道,“禀王爷。破城当日,云冈的探子的确来了平城,似乎是想要传递什么重要情报。只是,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的人已经只剩下半个身子,另外半个,像是遭了野兽撕咬,骨肉接缝处皆是爪牙痕迹。当时,人,人已经,没法说话了。”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儿,为什么不报告!”,元澄怒道。
    “王爷!确是属下失职。只是当时您正在提审穆泰,属下恐王爷无暇分神。”
    “罢了!”,元澄挥了挥手。
    他知道这不是爱侄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
    一日破平城,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正是因为胜利来的太快,接下来这几日的忙碌,非言语可以形容。
    一名暗探遇袭这样的小事,就算当时真的有人通报,任城王怕是也无心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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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兆,寇谦师之师。出《太平广记》,黄花寺壁。
    讲得是少女为黄花寺壁画所媚,元兆作法斩画中春方大神的故事。时在孝文初年。
    这一则故事比《聊斋》画壁要早了千年,也许正是蒲老的灵感出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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