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99年

    三个人在天台上扯了一个小时蛋，下来时正好看到班主任曹学军从楼下上来。
    “老班好。”
    “嗯！回班级，我讲点事情。”曹学军过来摆摆手到。
    夏枫和马晓光两人回了三二班，邓文杰去了三四班。
    微微有些嘈杂的班级，在曹学军进来后，慢慢恢复了平静，到最后落针可闻。
    “同学们，下个礼拜三，你们就将走上考场……”
    曹学军老调重弹。
    但是并不沉重的语调，却因为“下个礼拜三”这短短五个字，让班级里本来还算轻松的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
    尤其是后三排的“精英”，平日里整天无所叼谓的表情，此时都多了一丝茫然。
    这些人里面，99%都即将走向社会。
    然而他们也不过才18岁，一身布衣，赤手空拳，连个木剑都没有，就要直面社会这头“怪兽”。
    也不知道多年后被社会捶得遍体鳞伤时，他们会不会后悔当年没有好好读书？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高三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
    考前两天学校放假，学生在学校自己安排。
    没有人撕书、也没有人扔被子，大多数人还在看书、背知识点。
    有几个同学拿出笔记本，请大家写毕业赠言，被曹学军制止了，他说考试结束后还要在一起估分、填报志愿，大巴的时间写赠言。
    考前一天上午，学校组织看考场，夏枫的考场在城郊的一个高中，叫“南苑”高中。
    不过前世2007年改名叫“城郊”高中了。
    夏枫觉得这个名字改得有水平，南苑谐音“难圆”，难圆梦想，不就是考不上大学嘛；而城郊谐音“成交”，马到成功，水到渠成，这个名字多吉利啊。
    下午，曹学军又到班级讲了很多关于考场的注意事项，总的要求就是放松心情、查漏补缺。
    其中一条是防止别人抄袭，甚至抢夺试卷。
    同时特意叮嘱班级里的几个尖子生，不要暴露自己模拟考的成绩，人家不知道你水平怎么样，不会贸然抄你的。
    “那就这样吧！最后我祝大家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啪啪啪啪啪啪……”
    大家拼命鼓掌，有感性的同学更是泪眼汪汪。
    连马晓光都眼圈泛红了。
    夏枫撇嘴道：“你他娘的少在那里猪鼻子插大葱，装蒜。”
    马晓光伸手抹抹眼睛，伤感道：“哎，枫哥，人家是真的难过嘛。”
    “你他娘的还来劲了是吧？”夏枫啐了一口，举手喊道：“老师，马晓光看大家心情比较紧张，说要上台唱首歌放松放松。”
    班级里60多双眼睛，“唰”的一下朝夏枫看过来。
    曹学军站在讲台前笑道：“行啊，上来呗！”
    马晓光悲愤道：“…………枫哥，不带你这么坑人的。”
    夏枫嘿嘿笑道：“上啊，怕个锤子！大后天就毕业了，你再不装逼就没机会了。”
    旁边的人都跟着起哄，“马晓光……马晓光……马晓光……”
    马晓光红着脸站起来，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我不会唱啊。”
    在全班的呼唤下，马晓光硬着头皮走上了讲台，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喜欢听歌……但我真……真不会唱……”
    说完马晓光看向夏枫，见他咧着个嘴笑得那么开心，突然大脑里闪过一道灵光，说：“对了，夏枫会唱歌呢，尤其是粤语歌，唱得特别好听，大家鼓掌欢迎！”
    说着马晓光带头鼓掌，“啪啪啪……”
    夏枫：“*&……%￥#@！”
    “夏枫，上来啊~”曹学军笑眯眯的跟着起哄。
    夏枫咧嘴笑了笑。
    他没想到跟马晓光开个玩笑，结果把自己给坑了。
    不过好歹也是做了将近十年公司老总的人，现在这种小场面当然难不倒他。
    起身大踏步朝讲台走去。
    马晓光赶紧让开位置。
    夏枫笑眯眯的说：“我五音不全，唱歌就不唱了，咱们聊聊天吧。
    那个……我爷爷曾经是兽医，当然了，现在已经驾鹤西去了。在我初二的时候。
    我爷爷虽然是个兽医，但他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钻研诗词歌赋。”
    站在夏枫旁边的马晓光，心里暗自奇怪，“他不是说过他爷爷大字不识一个，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嘛，什么时候成文学爱好者了？还喜欢钻研诗词歌赋？”
    “受我爷爷影响，我爸从小也特喜欢看书。主要是武侠小说。
    我爷爷很喜欢我，记得临终前跟我说过语重心长的一段话，非常有意义，我到现在都记得特别清楚。
    现在我把我爷爷的话送给各位同学。”
    说到这里夏枫顿了一下，然后跟着说：“将来你们如果爱上了一个人，他是男生的话，你就给他一张夕阳照片；要是女生的话，就给她一张雪景照片。”
    “捧哏”马晓光问道：“为什么啊？”
    夏枫很满意他的表现，送去一个赞赏的眼光，然后笑说：“因为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更因为春赏百花冬观雪，醒亦念卿、梦亦念卿！”
    班级里的女生楞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纷纷掩嘴娇呼。
    “哇，好美啊~”
    “是啊，好浪漫啊~”
    “……”
    男生品味了一下，也是慢慢回过味来了，夏枫这是教他们泡妞呢，纷纷狼嚎。
    这种浪漫的句子写给喜欢的女生，绝对能大幅度提高追求成功率。
    曹学军也是暗自点头，鼓掌笑说：“说的好。”
    班级里回过神的同学，齐齐鼓掌。
    “啪啪啪…………”
    ……
    7月7号，礼拜三，小暑，天气晴。
    九十年代末，全社会对高考的重视远远没有后来那么疯狂，又是停工，又是封路，又是家长陪考的，大家都把对高考的关注深深地掩藏在心里。
    就像周玉梅，虽然明知道夏枫考不上大学，但是昨晚上还是叮嘱他点休息，今天早上也是破天荒给他煮了两个鸡蛋。
    临走的时候老夏特意塞给他50块钱，让他饿了自己买点吃吃，也叮嘱他不要有心理压力。
    夏枫有压力吗？
    当然有了。
    他怕抄也抄不上大学，那样他就要迫不得已走上社会，开始赚钱的无聊生活了。
    6点40，夏枫到了肉联厂老巷口，结果林婉静居然没在那里。
    夏枫有些奇怪，同时还有些紧张。
    前世林婉静并没有参加高考，他这个蝴蝶的出现，不知道能不能改写她的命运……
    5分钟。
    10分钟。
    20分钟。
    半小时……
    夏枫心里越来越慌，他忍不住朝老巷口里面跑去。
    当他快要跑到尽头时，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在向他奔跑而来。
    仔细一看，正是林婉静。
    夏枫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去，站在原地等着她过来。
    林婉静也看到他了，快要到他身边时，她的脚步慢了下来，然后慢慢走到他跟前，两只有些粗糙的手不安的捏着帆布书包边缘，小声说：“对……对不起。”
    夏枫什么也没问，来了就好。
    牵起她的手转身就跑。
    到了学校已经7点40了，同学们都已经排好了队。
    现在不像后来，一切都要听学校安排，统一行动。
    看到夏枫过来，曹学军把准考证递给他，“怎么这么慢，不考你也要装装样子啊。”
    夏枫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龇牙笑道：“昨晚上通宵看书，结果起来晚了。”
    曹学军：“……行了，别贫了。排好队，马上就出发了。”
    就在曹学军说着的功夫，那边大巴车过来了。
    “大家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