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高一尺

第六十一章 鸠占鹊巢(下)


    “你不信吗?”忽然又听到长老对他说,“你若不信,今晚你等着,到时就明白了。”
    张胜半信半疑地回到家,看见妻子那娇艳的面容,禁不住掉下泪来。
    当晚,张胜强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断想起白天长老说的话,吓得心惊肉跳,睁着眼不敢入睡。
    果然,到了三更时分,妻子突然下了床,在地上连翻了三次跟头,转眼变成了一个凶恶的伥鬼。张胜见状,吓了一大跳,忙用被子蒙住了头。他不敢叫喊,生怕那伥鬼来掏自己的心肝。
    他在被窝里吓得直打哆嗦,这时忽听到“哗”的一声,张胜料到伥鬼飞出了窗外,在夜风中飘,这才慢慢地掀开被子。果见窗子大开,窗帘掀出,不一会,又听见“哗”的一声,那伥鬼又飞了进来,嘴里还叼着一块人骨头,发出“啧”的声响。吃完之后,又翻了三个跟头,伥鬼再次变成原来的少妇,爬上了床。
    张胜简直吓呆了,在被窝里连大气也不敢出。此时他巴不得快天亮。他悔恨当初没听长老的话,才落了这个结果。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逃出门来,拼命跑着去找到长老,把昨夜看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哭着求长老救命:“长老啊,我没父没母,想不到今日娶了个鬼老婆,日后定被她吃掉的。请长老帮我想想办法,救我一命吧!”
    “嗯,我是应该救你的命的。”长老郑重地说,“只不过这个鬼非常厉害,要想制服她是很不容易的。她要吃了你的心肝以后才肯离开。你也别怕,我给你两张纸和五个鸡蛋带回去,不要让她知道。趁她去洗衣服时,你把这两张纸分别贴在大门和房门上,伥鬼就进不了屋,哭一会就走了。如果进了屋,你就用这几个鸡蛋一边打她,一边跑来,我再另想办法。”说完把念上了咒
    语的两张纸和五个鸡蛋递给了张胜。
    张胜回到家,果见妻子去洗衣服。望着她走远了,急忙把纸贴上,关好门,躲在房里提心吊胆地等着动静。
    一顿饭工夫,吴伥鬼回来了。正欲推门,突然一道白光向她刺来,她惊吓得后退了几步。她知道张胜已经发现她是鬼,不准她进屋了。她气得直咬牙关,骂道:“好呀,张胜。我不吃你,你倒暗算我来了,日后不把你的心肝掏出来吃掉才怪!”
    她骂着骂着,哭了起来。哭她怎样对张胜一片真心而张胜怎样无情义。一边哭,一边在地上磕磕拜拜,直哭得地动山摇。不一会,忽听到“哐”的一声响,大门开了,门上的纸片掉了下来。吴伥鬼一溜烟进了堂屋,立即现了原形。
    它披头散发,从口里喷射出一股火来,直射向房门。接着房门上的纸也慢慢掉了下来。吴伥鬼猛冲进去,伸出刀一般的爪子,就要掏张胜的心肝。
    张胜惊叫一声,拼命用鸡蛋向吴伥鬼掷去。吴伥鬼怪叫着后退了几步。张胜夺门而逃。张胜一边跑,一边向后头的吴伥鬼掷鸡蛋,慌慌忙忙地跑进庙来找长老。
    长老见那阿张念过咒的纸副不了吴伥鬼,知道这鬼的厉害,便对张胜说:“现在我只有最后一招了,能不能救你也难说。不过只要你听我的话,还是可以想办法的。”
    “长老,您就说吧!我都听您的,照您说的办。”张胜吓得脸都发青了。
    “你回去买一口棺材放在门外,你躺进去,叫人在你肚子上撒些米,再虚盖上棺盖。记住!不管那伥鬼见了棺材怎么哭,千万不要吱声,要不你就没命了。伥鬼听不到你吱声,认为你果真已死,她就走了,走了永不再来。”
    张胜回到家,照着长老说的做了。吴伥鬼果然找来了。
    她此时又变成了少妇,跪在棺材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死去活来。她哭诉从他俩在客栈相识,一直诉到张胜丢下她而去……一边诉说一边痛哭,那哭声,没有一个人听了不动心。
    张胜躺在棺材里实在忍不住了,便不自觉地应了一声。
    正在这时,棺材盖“哐”的一声开了。吴伥鬼随即现出了原形,一伸手便把张胜的心肝掏了出来,大叫一声飞走了。
    (四)
    从前,长白山脉中有个凤凰山,山下有个凤凰屯。
    这个小屯非常偏僻,离城有四五十里路,路上人烟稀少。屯中有个小伙叫王山根,家中只有母亲与他相依为命。他对母亲十分孝顺。可是七天前母亲不幸去世了,他很悲伤,在邻舍帮助下,把母亲埋在了去县城的路边上。
    这天,山根去县城买些油、盐等日用品。回来时天色已晚,他又饥又渴,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家里走。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
    面有一丝亮光,他以为那儿有人家。心想:正好可以讨点水喝。
    当他走到近处才发现这个房子没有门,于是他就直接走了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太太正用半个破碗,装着看不清的东西大口大口地吃着。她听见有声响便拾起头来,王山根一看吓坏了,哆哆嗦嗦地说:“您是我妈?!”
    老太太瞪着一双蓝幽幽的眼睛看了他会儿说:“山根,我是你妈呀!”
    山根忙回话说:“妈呀,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老太太说:“儿呀,妈又复活了,你快把妈背回家里去吧,妈在这还是活不多久呀!”
    山根虽然害怕,但又不忍心把母亲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他早已忘了疲劳,背起母亲径直往家走。到家后做了可口的饭菜,恭恭敬敬地端到母亲面前。可他母亲根本就不想吃饭。于是他草草地吃了一些,让母亲睡下后,自己才去睡。
    第二天一早,老太太说要做悠车,他只好请来了木匠做了一个大悠车,吊在房梁上。老太太还要山根亲自悠她,山根也只好
    孝顺地整天悠她。只要山根稍一停手不悠老太太就发出哼哼的声音,同时嘴里不断地呼着,“儿悠呀,儿悠……”
    山根只好陪着她,别的什么活计也干不了。到了晚上,她才肯让山根睡一会儿,其它时间都要山根悠她,不然,她就呼个没完。
    屯中的人知道山根母亲复活了,都来看她,可都被她那幽灵般的目光吓跑了。自从山根把母亲背回村子以后,屯里的人个个提心吊胆。特别是夜里阴风凄凄,令人不寒而栗,家家户户都把门窗关得紧紧的,无人敢在晚上外出。
    就这样过了三个多月,山根那住在四十里外靠山庄,以打猎为生的舅舅听到了姐姐复活的消息,不禁又惊又奇,于是他拎着
    野味来看姐姐,却一进屋就看见姐姐象具尸体一样地躺在悠车里。
    只见她手里拿着生前用过的拂尘,脸上却没有一点血色,眼睛里闪着可怕的光芒。再一看,外甥正吃力也推着悠车,脸色苍
    白,眼里布满了血丝,瘦得叫人难认出。山根见舅舅来了,急忙把舅舅让到外屋坐下,哭着诉说母亲复活后的情况。
    舅舅愈加感到惊疑。他想;姐姐生前本是个性情善良,温柔而贤惠的女人,对自己的亲人更是关怀备至。如今怎么不顾儿子的死活,没黑没白地让儿子悠她呢?而且她生前慈祥的目光已变成可怕的凶光。今晚我倒要看看她是真活还是假活。
    吃过晚饭,他对外甥说:“你到外屋去睡吧,今晚我替你悠她。”但是老太太却又呼着,“儿悠啊。”
    山根听到这声音再也不着了。
    舅舅对老太太说:“姐姐,今晚我悠你吧,别喊山根了,让他休息休息吧。”
    老太太不再做声了,她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她弟弟。
    她弟弟凭着猎人所特有的敏感意识到这间屋子充满了恐怖气氛,他悠了一会就躺下装睡了。
    约摸到了半夜时分,他在朦胧中听到悠车里有轻微的响动,睁眼一看,啊!姐姐已经坐起来了。
    她用拂尘向窗户甩去,窗户立刻开了,只见一团黑气从窗户射出去。山根的舅舅看到这里,吓得头皮发炸,心跳加快。但他毕竟在深山老林里打过猎,也见过不少惊心动魄的场面。他没有动,也没去喊人。他推测老太太一会儿就能回来,他想看个究竟。果然没几分钟她就回来了,
    只见一团黑气射到悠车上,随着黑气的移动,窗户也关上了。黑气散去,他看到老太太已坐在悠车上了,怀里抱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老太太正啃着撕下来的婴儿大腿。吃得满嘴流着血沫子,那情景惨不忍睹。
    她啃完一块骨头,就向悠车旁的老黑柜一甩拂尘,柜盖便自动开了,她把啃得非常干净的骨头扔进去。这样很快便把小孩身上的肉吃个精光。她吃完小孩,好象还没饱,偷眼瞧见山根舅舅仍抱着弓箭睡着,就又同刚才那样溜了出去。
    这次时间稍长了些,约摸有一袋烟的工夫,她又回来了。只听“扑通”一声,山根舅舅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赤身裸体的大姑娘被扔在炕上。再看老太太,她正坐在悠车里,微微地喘着气,也许是刚才累的。
    这时老太太发现山根的舅舅醒着呢,就立刻用拂尘向他甩来。他料定不妙赶紧拉弓向老太太射去一箭。说也奇怪,平时在山里打猎,他的箭法虽不是百发百中,却也是十拿九稳,却今天的箭被老太太的拂尘一挡,就射在墙上了。
    这时老太太往悠车里一躺,便又“儿悠、儿悠”地喊起来。王山根被吵醒过来一看,见母亲躺在悠车里,舅舅手里拿着弓正在发呆,炕上躺着一个浑身一丝不挂正在昏迷之中的大姑娘。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舅舅还在发呆,便推了他一把,舅舅才如梦初醒,叹了口气,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王山根本来就害怕,经舅舅这么一说,吓得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哀求道:“舅舅呀,这可如何是好啊?”
    山根的舅舅这时已经镇静下来了,他对山根说:“外甥休要害怕,你先去把全屯的人都叫来,我在这里看着她。”
    正在这时,老太太忽地坐了起来,瞪大双眼,对山根说:“儿呀,你别听他胡说,我连动弹一下都费劲,怎么能去害人呢?你舅舅勾引女人被我看见,他就想害死我。”
    老太太这么一说,倒把山根弄得没主意了。这时舅舅掀开老黑柜让山根看,山根近前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原来柜里装满了人的骨头。可见她害死的人已不少了。
    山根惊恐地望着母亲,又听到舅舅喊他快去叫人。这时老太太已凶相毕露,脸上现出得意的奸笑。山根刚要喊人,但已来不及了,老太太迅速地将手里的拂尘向山根甩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山根的背后出现了一位白发银须的道人。他怒视着老太太斥道:“你这个恶鬼,在世的缘份已尽!”
    说完只见他左手一抬,屋里发出了雷鸣般的响声,只见老太太一下子摔在地上,从她的头顶升起一团黑气向窗口冲去。
    “恶鬼哪里走!”
    这位道士又一抬右手,紧接着又是一声雷般的响动,顿时屋里火球乱飞。只听见火球中的黑气发出一声怪叫,一眨眼工夫,黑气就散了,屋子里立刻恢复了平静。
    这位道士又从随身带着的葫芦里倒出一粒药丸,对山根的舅舅说,“你把这粒药丸给那姑娘服下,可解她身上的邪气。”后他又对山根说,“你赶快把你母亲重新埋葬起来。你母亲不是真活,而是那些恶鬼借你母亲的尸体来到人间害人。如果她今天吃了你,我也治不住她了。以后做事千万要多加思索呀。”
    道士的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白光,道士顿时不见踪影。
    这时,雄鸡三唱,东方拂晓。
    山根和舅舅好象刚刚做完一场恶梦,神情恢复了正常。他们给那个姑娘穿上衣服,又给她服下了那颗药丸。一会儿姑娘醒来了。他们一打听,才知道她是千里之外的一个县城的姑娘。听她诉说在她睡觉时,忽听窗户一响,一团黑气闪进,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山根召集了屯中的亲属、朋友和舅舅一起把母亲重新葬好。
    然后他们又卖掉了房屋和土地,收入的银两全部给姑娘作回家的路费。姑娘感恩不尽,表示日后必有重谢,便恋恋不舍地开了山根的家。
    民国二十一年——
    地下要塞的训练营中——
    说是训练营,其实也只有一个学员。
    他稚嫩的脸颊上,嵌着两颗闪动的双眼,满含着新生的憧憬与期冀,好似刚从蛋壳里孵出来的小鸡,好奇的睁开双眼,打探这个新生的世界。
    小童羸弱的身躯披上一件与他体型并不相符的军衣,端端正正的坐在凳子上,看着这第一堂课,给他教授所谓“国粹”的历史老师。
    “我问你,如果C国在明天就要攻打我国,你作为唯一一个被‘将军’选中的孩子,你能用你的力量作甚么?”
    小童眼眸闪过一丝疑惑,“C国为什么会攻打我国?”
    “因为任何国家的崛起,都必须要以侵略为手段。”
    “可是我们以前的小学课本里,介绍他们时,说他们在历史上甚少以侵略的手段达到目的,反倒是他们经常被别人侵略啊。”
    “所以你的小学校长现在已经被撤职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回答问题,而不是问问题!!”那军官一脸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神气。
    小童双唇微抿:可是现在侵略他们的,不是我们么,你怎么倒扭曲事实反问我这个问题?却还是面皮有些不甘不愿的,“如果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我愿意为了国家大义,切腹自尽。”
    “错!”那军官眉毛一瞪,拿起教鞭狠狠抽打了一下小童,小童身躯一抖,痛不能忍,却不敢吱声,“你要做的,是集结这一座地下要塞的所有弹药,利用你现在的身形与不会引起敌人重视的年纪,利用你的一切有利条件,再利用他们所谓的,不会残害老弱妇孺的宗旨,冲进他们的堡垒,让他们一起死!!!”
    小童脸色震惊,颤颤的,“可是先生,您刚刚不是说,他们不会残害老弱妇孺么?那我又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
    军官脸色再次一沉,“啪”一声,再次甩着教鞭抽打了一下少年,看着他扭曲的脸,心中有着变态的快乐。
    “没有为什么,从现在开始,你不准问为什么,你每次问一声为什么,我就抽你一鞭,你不服从命令,我也抽你一鞭,你敢顶嘴,我抽你一鞭,你若是不按照我说的去接受,去实施——”低下头,靠近小童颤颤巍巍布满泪痕的脸,一字一句的,“我就把你打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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