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是星河

    “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纯正的九婴血脉！！！老夫期待已久啊！！！哈哈哈哈哈！！！”
    涅无缘的冷语刚刚言罢，从城门口之中，有几缕黑烟飘散而出，于城门口正前方逐渐凝聚，凝聚成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身影。
    这老者目露精芒，凝聚而出之后，便是淡淡一笑，颇具大家风范，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大气和豪迈之色，让涅无缘微微有些侧目。
    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花白头发的老者，涅无缘一双沧桑的眸子顿时定睛一看。
    在老者这边，此时此刻从涅无缘定睛看来的瞬间，能够感受到从涅无缘身后，忽而出现一具庞大无比的身躯，这身躯是完整的九婴真身，火红麟甲披身，九个龙首目露凶芒，齐齐向着老者嘶吼。
    老者哈哈一笑，面对涅无缘的这一计试探，丝毫没有任何的慌乱。
    只见这老者轻轻向前迈出一步，同样从其身后轰然爆发出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自虚无中走出一个同样巨大的凶悍法相幻影。
    涅无缘瞳孔猛地一缩，那老者身后的法相之影，自己从未见过，此刻随着法相之影的逐渐完整，竟是自虚无之中撕裂开一个巨大的黑洞，于黑洞之中飞出一只巨大无比的虫子，而黑洞的另一边，竟然是无尽的星空！！！
    这虫浑身包裹在暗黑坚甲之中，拥有无数的触角和四只黑黝黝的眼睛，一经出现，涅无缘幻化而出的九婴真身顿时嘶鸣，似乎遇到了一生之敌一般，九个龙首开始疯狂的怒吼。
    发生在涅无缘和老者之间的法相试探，别人是看不到的。
    这是涅无缘和老者之间的一次试探，并非全力拼搏，这两具法相幻影，代表的，皆是各自的真身。
    汲斛将汲癸重伤的身子扶起，目光一直注视着汲阳神和涅无缘两人的身影。
    从她的角度看去，二人从见面开始，便是静立不动，似乎只是在打量对方。
    然而汲斛这等层次的强者已经看出了些门道，并非他们二人静立不动，而是早在他们两个巅峰强者相见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行着某种暗中较量。
    只不过这种超脱于现实的较量，以她汲斛不到天通期的境界和修为，还不足以彻底看透，只能勉强感受得到有两股足以让她粉身碎骨的力量，正在对峙！
    “这就是真正的强者……”
    汲斛眼睛瞪得老大，惨白的面容逐渐恢复了原先的脸色，看着看着，忽然伸出舌头再度舔了舔嘴唇。
    她的舌头，原本已经被涅无缘那一击给轰断了，而此时却又完好无缺，重新生长了出来。
    汲癸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同样看着不远处的二位绝世强者相互试探，不敢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再看涅无缘和老者这边。
    双方的眼中，都能看到对方完整幻化而出的法相之影，同样能够看透对方的真身！
    老者一脸淡定，保持着身后那巨大的虫类真身不灭，对峙着九婴真身的怒吼，丝毫不落下风。
    涅无缘瞳孔收缩，此时此刻，他已经看到了对方完整的真身，将脑海中所有的印象全部回忆了一遍，竟还是无法认出这老者到底是什么妖兽！！！
    虫类……
    大名鼎鼎的汲阳神，竟是一只虫妖！
    这虫能让九婴都如临大敌，足以可见这虫来历非凡。
    可是涅无缘绞尽脑汁，都想不到有什么虫类可以衍生出如此强大的血脉，能让九婴真身的反应如此强烈！
    凝视着那甩动无数触角的四眼巨虫，涅无缘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感觉那四只黑黝黝的瞳孔，盯着自己的时候，就好像是直接透过肉体，盯着自己的神魂。
    “涅无缘，你就打算这样与老夫一直试探下去么？”
    不多时，涅无缘对面的老者哈哈一笑，目露流光一闪，率先开了口。
    涅无缘冷哼一声，与老者一起散去了法相幻影。
    九婴化作一团烈焰渐渐消失，而那四眼巨虫，则是一点一点，再度融入虚无黑洞之中。
    双方的试探到此为止，从法相之力上来看，涅无缘能够感受到一股压力。
    这老者如果就是那汲阳神的话，就真的不太好对付了……
    沉吟片刻，涅无缘面无表情，望着于城门下站立的老者，冷声开口。
    “你便是汲阳神？”
    老者哈哈一笑，一副豪迈爽朗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他的本尊是一只长满触角的恶心虫子。
    “不错，老夫单名一个‘汲’字，你可以称呼我为汲，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尊称我为，汲阳神。”
    涅无缘眉头一皱，对这汲阳神的第一印象颇感古怪。
    “你从何得知我的名字。”
    听到涅无缘这一句发问，老者眼中露出一抹奇异，微微抬起头，看了看这无尽的星空，那深邃的目光，让涅无缘都难以捉摸，顿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
    “老夫可以沟通天地，不光是你的名字，甚至是你的出生，你身上的千岁劫，你的一切一切，老夫统统都知晓，因为，老夫便是这妖天。”
    涅无缘沉下脸，冷哼一声，对于汲阳神这种极度的张狂和自傲表现出浓浓的不屑。
    沟通天地？
    开什么玩笑，就连当时妖界的妖祖大人，都不敢说自己能够沟通天地。
    要知道诸天万界，所有生灵，其实皆是在天道之下，根本没有人可以超脱于天道之外，或者是与天同齐。
    唯一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还是数万年前的古道三桑。
    三桑族中的那一位，曾经破天而出，欲与天道争锋，这才引得天道灭世，致使整个妖界破碎不堪。
    强如那一位存在，都只能勉强与天道一战，自称天妖，除此之外，谁还敢说自己能与天比肩？
    现在眼前的这老者，且不说他是与自己一样的天通期巅峰强者，位列修真第二步的顶端，就算他比自己还强，他还能强得过当时的天妖么？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对于涅无缘的不屑，汲阳神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汲阳神似乎表现得很大度，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多与涅无缘争论此事。
    默默转过头，汲阳神也是抬起头，遥望着头顶上城门上的那一个“桑”字。
    “老夫见你刚才一直凝望三桑赐字，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怨恨过他。”
    涅无缘看了看老者抬头凝望的样子，眼中闪过一缕疑惑，旋即也是抬起头，看着那一字之“桑”。
    “三桑开辟古道，引领我妖界成为万界之首，我身为古道皇族之一，何来怨恨之说？倒是你，我不知你是哪里来的妖，又是在哪里修了道，但是，如果你要毁了先祖创立的一切，我涅无缘，乃至桑都大陆上的亿万妖族血脉，都必定与你势不两立！”
    汲阳神听了涅无缘说的这番话，一时间似是哑口无言一般不曾开口，只是默默看着那头顶的“桑”字，感觉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远处的汲斛和汲癸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不明白汲阳神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
    难道说，就连汲阳神大人，都对那三桑，心有余悸吗？
    众人沉默，无人敢在两位强者面前开口说话。
    直到那汲阳神默默凝视“桑”字很久很久之后，才听他嘴中默默喟叹一声，缓缓摇着头。
    “你说的不错，古道三桑着实不凡，当时的那一位，也确实惊艳万古……老夫活了这么久，敬佩的人并不多，不过你口中所说的那一位，足以算上一个。”
    汲阳神此言一出，涅无缘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浑身青筋暴起，牙齿咬得直响，一脸盛怒，爆喝出声。
    “一派胡言！！！古道天妖，岂能是你这种人能够攀识的！！！”
    面对涅无缘盛怒的爆喝，老者只是平淡地轻“哦？”了一声，旋即忽而自嘲一般地笑了笑，瞥了涅无缘一眼，他眼中的味道，似在嘲笑涅无缘的无知。
    “你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太少了，别说整个世界，就算是这古妖界，你都没有彻底走遍，你太渺小了，渺小到，根本不足以撼动这世界分毫，就凭你，也妄图重塑古妖界？”
    老者将目光从头顶的“桑”字上面挪开，平淡无波地看着眼前的涅无缘，再度呵呵一笑，继续不屑地出声。
    “痴人说梦。”
    这最后四个字说出，顿时言出法随。
    涅无缘绷直了身子，恍惚间感觉自己周围出现一片苍茫的宇宙，在宇宙中，有万道灭世雷劫，直将一整片无穷大的大陆，劈得粉碎。
    数万年后，那一片片碎裂的大陆，于无尽星空之中漂浮着，不知道目的地在何处。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有一个人试图去用他自己的力量，将那些碎裂的大陆重塑，但是就在这一刻，梦碎了，所有眼前的一切，都宛如玻璃破碎一样，绽开成无数的碎片。
    涅无缘轰然大震，嘴唇不停地颤抖，眼中的哀恸和悲泣被无限放大。
    “重塑妖界……痴人……说梦么……”
    默默呢喃着，涅无缘心中的痛，如钻心，如刻骨，让对面的汲阳神看了，都有一丝丝动容。
    眨了眨眼睛，汲阳神深吸一口气，暗自琢磨片刻，也是不打算与涅无缘再继续交谈下去。
    转过身子，不再说一句话，汲阳神迈着缓慢的步伐，一点一点向着城中走去。
    杀人诛心。
    他已经一语点破了涅无缘心中秉持的信念和梦想，那就已经无需再去动手了。
    从刚才涅无缘梦碎的一刻起，汲阳神眼中，就已经没有了九婴的威胁。
    涅无缘身子微微颤抖，陷入梦碎时空无法自拔，恍惚间只觉得，自己这数万年的等待，换来的，只是一场空。
    ……
    “岁月悠悠……遗梦悠悠……当时的天妖，也像你现在一样，弱小，无知。不过他能走到巅峰，成为老夫所敬佩的存在。而你，或许还不够资格。”
    轻轻地。
    来自汲阳神的话音，从桑都之中缓缓飘来，带着一缕别样的情绪，传入涅无缘耳中。
    而汲阳神，早已不知走去了哪里。
    或是进入了城中。
    亦或是遁入了虚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