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是星河

    很快，两日时间过去了。
    这两日，或许对于君缅尘等人而言，并不难熬，因为有周围绝美的景色相伴。
    久违的静谧和放空，让星空中那艘舟船上的几个人，都得到了暂时的宁静。
    然而，这两日时间，对于桑都大陆上生活的那些妖，则是无比的煎熬。
    整个桑都大陆不知为何，由桑城汲阳神主导，掀起了一场铁蹄风暴。
    这场风暴的来由，似乎是汲阳神想要找到一个人。
    汲阳神的军队骑着凶兽大军，肆无忌惮地奔袭在桑都大陆的每一处角落。
    龙息泽被翻了个底朝天，无数血獒族人流离失所，家园被践踏的一片狼藉，其余五个生活在龙息泽内部的部族也是一样，对于汲阳神凶兽大军的肆意妄为，敢怒而不敢言。
    凶兽的铁蹄踏遍了龙息泽，也同样踏遍了西南部的每一寸土地。
    在西南部最尽头的位置，这里形似一条长长的巨大断崖。
    在断崖上面，密密麻麻站的全是凶兽大军，一个个凶兽发出低吼，被骑在它们身上的汲阳神军队拉紧了铁索。
    在凶兽大军最前方，汲阳神默默站在西南部尽头的边缘旁边，望着眼前的星空若有所思。
    一丝丝黑色的气息从汲阳神身体里窜出来，形成一种烟雾状的东西，围绕在他身边，似在寻找着什么。
    不多时，那些黑色的如同烟雾一般的气息寻找无果，又化作一缕一缕的黑烟融入汲阳神体内。
    从汲阳神身后密密麻麻的军队之中，让开一条道路，有一只庞大壮硕的凶兽奔踏而来，在这只凶兽背上，骑着的正是虬髯大汉汲癸。
    汲癸被涅无缘重伤的伤势已经彻底恢复，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看上去就好像一点受过伤的样子都没有。
    汲癸骑着凶兽快速奔踏而来，临近汲阳神时立刻翻身下来，快步跑至汲阳神身边，躬下身子低声说着些什么。
    汲阳神面无表情，轻轻眯了眯眼睛，转过头来扫视了一眼身后的军队。
    所有被汲阳神看到的人，纷纷低下头去，丝毫不敢和汲阳神对视上一眼。
    最后，汲阳神的目光停留在了面前的虬髯大汉身上，汲癸身子微微颤抖，同样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汲阳神盯着汲癸很久，一句话都不说，过了半晌，汲阳神瞳孔微微一缩，右手快若闪电，直接一巴掌将汲癸扇飞出去老远距离。
    汲癸口吐鲜血，倒飞出去，倒地之时立刻又爬起来跪伏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嘴中还念叨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的话语。
    汲阳神轻轻闭上眼睛，深深舒了一口气，轻声吐出“废物”两个字，便是再度回过头，看着那苍茫的星空。
    位列军队之前的汲斛见汲阳神发脾气，也同样不敢作声，安排人将汲癸扶下去疗伤之后，汲斛思索片刻，苍白的面庞上略微闪过一丝犹豫。
    汲阳神是背对着汲斛的，可是就在汲斛脸上闪过那一丝犹豫的时候，汲阳神却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什么事。”
    汲阳神没有转头，依旧负着双手，身姿挺拔的站在大陆的边缘处，听不出他的言语中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汲斛吞了一口唾沫，心中胆颤心惊，迟疑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果断，便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向着汲阳神汇报情况。
    “大人……属下负责的东部区域已经全部搜索完毕，没有发现涅无缘一行人的踪影……还有……还有就是那黎烟峡内……属下未曾搜索……”
    汲斛说完便是抬起头噤若寒蝉地看着汲阳神，生怕汲阳神一怒之下也将自己打成汲癸那副模样。
    此时此刻的汲斛，长长的舌头都不敢伸出来舔一下嘴唇，哪怕这个动作，是她最喜欢做的动作。
    一时间，场面安静极了。
    汲阳神不开口，任何人都不敢再说一句话。
    汲阳神似在思考，又似根本没有听到汲斛所说的这些话一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汲阳神才缓缓转过身来，平淡无波地看着汲斛。
    汲斛身子开始颤抖，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雪白，膝盖一软，便是跪倒在了地上。
    汲阳神高高在上，俯视着跪地的汲斛。
    “汲斛，你是我最钟爱的部下，还不熟悉我的做法么？”
    汲斛微微颤抖的身子顿时一僵，旋即立刻将头紧紧挨在大地上。
    汲阳神负着双手，一脸的云淡风轻。
    “找到汲刎，和你一起去黎烟峡，若有反抗，直接杀了。”
    一语既出，汲阳神便是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汲斛，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继续去寻找，便又是一个人默默转过身，望着星空若有所思。
    汲斛低头称是，立刻起身跳上凶兽背脊，扬起锁链便是带着大军奔踏离去。
    轰隆隆……
    轰隆隆……
    凶兽奔踏之声渐行渐远，这诺大的西南部尽头，就只剩下了看起来有些孤零零的汲阳神。
    待所有人都离去了，汲阳神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黑烟，如同蒸汽一般，从汲阳神身上蒸腾而出，围绕在汲阳神身边，好似护身真气一般。
    “汲阳……我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黎烟峡里面没有涅无缘……”
    阴冷的声音响起，似乎对于汲阳神刚才指使汲斛去黎烟峡的行为颇感意外。
    汲阳神冷哼一声，微微眯了眯眼睛，狠狠瞪了一眼周围漂浮着的那黑烟。
    “老夫早就看不惯黎烟峡里面那群鼠辈了，九婴尚且还敢与老夫对上一对，那群鼠辈连见老夫的胆子都没有，找个由头，正好将他们灭了，一了百了。”
    “汲阳，你到底怕什么，一尊九婴而已，像你我这样的存在，别说一尊九婴了，就算是当时古妖界九婴全族倾尽全力，又有何用？”
    “若非你就是我，老夫真想一巴掌拍死你，成天到晚就知道吞噬定界气息，除此之外你还能做些什么！！让你盯着一个人都盯不好！！古妖界若是这般轻易就能被我们吞噬，老夫还用得着在古妖界潜伏一万多年时间么！！！”
    汲阳神恨铁不成钢似的怒骂着，对着汲阴说话时的语气，丝毫没有面对那些凶兽大军时的淡定自若。
    汲阴自知有错，此时汲阳神怒骂之时，汲阴也是避而不谈，但心中难免也有怨气，冷哼了一声，汲阴颇有些不情愿地回答道。
    “汲阳，我本就是阴虫，与你阳虫是不一样的，我贪吃，还不是因为你吗……快，快与我说说，为什么古妖界不同于其他那些破碎的大界？”
    “你！！……”
    汲阳神无奈至极，可也的的确确拿汲阴没有什么办法。
    暗自摇了摇头，汲阳神舒缓了一下凌乱地思绪，思索片刻，幽幽开口。
    “古妖界不同于其他破碎之界，是因为三桑太过强大，鼎盛时期的三桑，就连老夫都要避其锋芒，当年三桑与天道争锋之时，你还在暗辰界沉睡吞噬，并不了解当时的情况，老夫一时好奇，曾去观摩过那一位与天道大战时的场景，那种实力，是你我都无法媲美的，太强了，三桑太强了！！！与其说是天道降下灭世雷劫惩罚古妖界，倒不如说是……天道怕了，天道忌惮三桑！！！才要一举毁灭古妖界！！！你明白么？”
    汲阳神越说越激动，眼中隐隐有一种虚妄之影幻化而出，似乎是因为想起了当年那场旷世之战，而感到异常的兴奋一样。
    汲阴哑口无言，听到汲阳神如此惊叹三桑的强大，让一向瞧不起任何一个界域的汲阴，心中都莫名有一种震撼之感。
    “三……三桑的那一位，当真如此之强？”
    汲阴淡淡一问，汲阳神瞳孔猛缩，深深吸了一口气，给人感觉至今提起那一位存在，仍然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轻轻点了点头，汲阴便再也不语了。
    因为能够得到汲阳神的点头认可，这便足以说明，数万年前，古道三桑中的那一位存在，是多么的让人感到绝望和颤抖。
    汲阴不断回想着汲阳神刚才说的那句话，越想，就越觉得心惊肉跳。
    ……
    与其说是天道降下灭世雷劫惩罚古妖界。
    倒不如说是……
    天道怕了，天道忌惮三桑。
    才要一举毁灭古妖界。
    ……
    这该是多么强大的一个种族，才能让天道都萌生忌惮之意？
    汲阴似乎渐渐开始明白，为何一向行事狠辣的汲阳神，来到了古妖界破碎的大陆上面，却是一改往日作风，开始稳扎稳打，一点一点进行吞噬了。
    正是因为古道三桑就孕育在这片大陆之上，在这片大陆上，说不定还有很多连汲阳神都无法察觉到的秘密。
    所以汲阳神才对古妖界大陆如此有耐心，生怕出现任何一点点差池。
    九婴并不可怕，在汲阳神眼里，天通期的九婴可能连一只蚂蚁都不如。
    但是汲阳神心中对三桑有敬畏之意，生怕因为那尊小小的九婴，牵扯出让汲阳神解决不了的事情。
    良久之后。
    汲阳神依旧沉默不语，汲阴心中将三桑之名牢牢记住，收起三分对于眼下这片大陆的轻视，微微有些迟疑地阴声开口。
    “汲阳……那接下来？”
    汲阳神表无表情，但他的一双眼却是宛如星空一样，让人看不透他的任何心思。
    “加快吞噬吧，老夫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接下来的吞噬已近尾声，你让孩子们注意着桑都大陆的边界，一旦有消息，立刻通知老夫。”
    汲阳神一声令下，汲阴微微有些疑惑。
    “注意着桑都大陆的边界？汲阳……你的意思是……”
    汲阳神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似乎是心中猜测到了什么一样，若有若无的朝着之前涅无缘等人随着星空舟船离去的方向瞟了一眼。
    “既然九婴不在大陆上，那么就只能去星空中了。”
    汲阴倒吸一口冷气，什么话都没有说。
    汲阳神哈哈一笑，转身离去的瞬间，猛地回过头狠狠看了一眼那苍茫的星空，似乎是对着这星空说话一般，无头无脑地开口扔下一句话。
    “老夫猜的对吗？我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