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化成灰烬

第59章


  朱莎想到这里,马上给大姑打电话,委婉地请她出马,同时表示自己会努力打工挣钱,每月支付大姑工资。大姑痛快地答应了。朱莎松了一口气,不管大姑是看在什么份上答应的,只要她答应了,就是实实在在地帮了朱莎的大忙。  朱莎收拾好东西回到宿舍,里面空空荡荡的,张蕊走了,石金雅走了,虽然又住进来一个外系的女生,但朱莎和她完全没有话讲,唐宁和郝静也是各有各的精彩,孟欣欣更是闲云野鹤一样了,整个宿舍已经没有了当初热热闹闹的气氛,每个人进来都是讪讪的,见了面打个招呼说不了两句话就各自走开,谁也不管别人的闲事。朱莎怔怔地看着张蕊的床发了一会儿呆,还是无精打采地换衣服洗漱准备离开。   出了宿舍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周围几个宿舍楼已经开始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偶尔可见对面窗户里的女生洗完了澡站在窗前梳头、晾衣服。有的人在边看书边吃泡面,还有匆匆的下楼打开水、上自习的人,平常的大学生活,平凡的大学女生,而她离这一切已经越来越远了。  她走出校门的时候,已经离约定的时间过了分钟了。要是在往常,她一定会马上飞奔赶时间,可是现在完全用不着了,赶和不赶都是一样的,不管她多晚,总会有辆车静静地停在指定的地方等她,把她接到一个她做梦都想逃开的地方去。所以她不着急,继续慢悠悠地朝西门外走。果然,走了没多久,那辆黑色的商务车就出现在她眼前。  车门打开,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的男子在等她上车。她知道他叫张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一见到她,就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既紧张又小心翼翼。她懒得去察探,自觉地上了车。车门很快就关上了,张超一边开车一边说:“大哥今晚有事,让你自己先吃饭。小姐想上哪儿?我开车送你过去。如果要和朋友一起逛街也可以,但是不能太晚,十点前必须要回家。”  朱莎几乎失笑,十点前必须要回家?他以为他是什么?她的父母吗?不过她没有质疑他的话,只懒洋洋地说:“直接送我回那里。”她从不肯把那当成自己的家,即使现在房子已经在她的名下,她也只肯用“那里”来代替。  张超答应了一声,然后车子继续朝前开,他从后视镜里看见朱莎古怪的脸色,不知她又在想些什么,不管她想干什么,大哥总是第一时间就满足她的愿望,比纣王还要纣王,而可恨的是,她从来也不领情,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看大哥就像看路人甲一样,真不知大哥怎么想的,简直可以用犯贱来形容。上次她不过是无意中说了一句广告上的那个男人穿黑衬衫好看,大哥就一口气买了十几件黑衬衣放在家里,也不顾大家的身材是不是适合穿黑的就强迫他们每人都穿一件,搞得大家一出门远远地看就像来了一群乌鸦。       
第49章 朱莎的一九九七   
一九九七年的元旦过去后不久,朱莎的父亲终于等来了合适的肾源。在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手术过后,他又熬过了危险的排异期。朱莎从电话里听到这个消息,紧张的心终于放下,她在狂喜之余还不望冷静地谢了一直照顾父亲的大姑。大姑也一直在电话里擦眼泪,连说不容易,不容易。朱莎顾不得想她到底是在说谁不容易,在电话里又叮嘱大姑要好好照顾父亲,然后把给父亲买的大堆营养品一股脑寄回去,又给大姑汇了两千块钱做这半年多来的辛苦费。  大姑错愕地说:“大妹,你哪来这么多钱?上次人家捐的那些钱医院都用得差不多了。”  朱莎现编谎话眼睛都不眨一下:“大姑,这是我打了一个学期的工挣的,再加上报社的记者们也捐了些钱,我都买成营养品了,你别管那么多了,好好照顾我爸,寒假我没时间回家了,我得留在学校里打工挣钱。”   大姑唠唠叨叨地说:“大妹,北京的钱这么好挣,我叫你美华表姐也到你那里去好不好?她一个人在深圳,听说流水线上要站十几个钟头,腿都站到变形,手指头都是肿的。可怜啊……”  朱莎吓了一跳,赶快打断了大姑的话:“大姑,我这里的工作都是做家教,要给学生上课的,不是大学生干不了的。北京工厂少,表姐来了也没多少机会,还不如留在深圳,要是我这边有了合适的工作,我再打电话给你好不好?”  大姑只得作罢,但还是叮嘱朱莎说:“大妹啊,有事你得想着点你表姐啊。她一个人在外头不容易,眼看都快二十七了连个对象都没有,每天就是从早上站到半夜……”  朱莎耐着性子听完,又不敢惹恼大姑,只得敷衍说:“好,我想着这事,尽快给找一找。”大姑终于挂断了电话。朱莎长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她不能让任何人来北京,就连朱虎也不行。她想到这里又马上给朱虎打电话,问他的高考志愿,果然朱虎选择的是清华。朱莎一听“清华”心中刺痛,她忍着心酸,告诉朱虎,武汉、南京、上海的大学也不错,不要把眼睛只盯着北京。  朱虎吭哧吭哧地“嗯”半天才说:“姐,我想跟你在一起。”朱莎马上打断他的话:“不行,你不能跟我在一起,你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朱虎情急之下说:“我早就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到北京是想照顾你!”朱莎没有话说了,停了一下才硬起心肠说:“不行!你走了爸爸怎么办?别忘了你是男生,照顾爸爸是你的责任!选择一个离家近一点的学校吧,这样爸爸有事也能迅速找到你。我在北京生活得很好,不需要你来锦上添花!”朱莎知道只有抬出这个理由朱虎才不会拒绝,果然朱虎不敢违抗,愤愤不平地挂了电话。  朱莎知道他从小就跟自己亲,母亲去世后姐弟俩更是相依为命,感情很好,如果朱虎考到北京,他迟早要知道一切,现在连她也不知希望在哪里,又怎么敢把朱虎也牵扯进来?还是狠狠心,斩断他和她之间的联系,让他们离得越远越好,远了他就有可能永远不知道真相,那样他的人生就还是完整的人生。如果要堕落,就让她一个人堕落吧,反正她已经这样做了。  六月进入毕业季之后,朱莎无端地感到惆怅,她最后一个朋友也马上就要失去了,老卞即将毕业回到老家,他妈已经在老家给他找好关系,他只要一毕业就可以马上进市府机关,成为公务员。这是多少人挤破脑袋也求不来的好事,老卞却还显得不情不愿。  老卞参加了许多告别饭局,亲手把一个个同学都送上了离去的火车,最后一天的时候,老卞来邀请朱莎去参加他们宿舍“最后的晚餐”,朱莎答应了。到了校门口的小饭馆才发现里面那个明恋老卞的师姐也在,她已经先于老卞他们一年毕业,为了留京指标选择在一所重点中学当教师了。朱莎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的那点心思,正要上前去跟她打招呼,师姐已经转过脸去了。朱莎只得不尴不尬地自己上前找了个位子坐下。眼看几个大男人在酒精的作用下开始没出息地掉眼泪、说真话,师姐也是一副伤心欲绝泪眼朦胧的样子,朱莎还是无动于衷。她没喝酒,也没掉眼泪,随随便便地吃一点东西,然后陪着众人傻傻地忆旧,回忆他们曾经的似水流年。  但是,说着说着,朱莎也突然受不了这么伤感的气氛,站起身来走到走廊里,对着外面的月色发呆。突然老卞走过来了,他端着一杯酒来敬她,朱莎勉强笑着说:“老卞,我不喝啦,我对酒精过敏。自从我大一那年喝醉过那次后,就再也不喝酒了!”  老卞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把杯子放在走廊的栏杆上,突然伸手抱住了她:“朱朱,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朱莎没有挣开他,只轻轻地说:“老卞,你喝醉了。”  老卞似乎就真的醉了,他的手还是没有松开:“我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进入到你的视线里?”  朱莎凝视着他,摇头:“不,老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老卞悲哀地说:“可惜不是爱人是吗?”  朱莎不忍让他失望,但还是硬起心肠说:“比爱人还要亲近。”老卞还是失望地走了,朱莎转脸发现了走廊立柱阴影下师姐那张表情复杂的脸,她也随即转过脸去不再看。朱莎永远都不会忘记,在这一刻,曾经有一个人那么绝望地喜欢过自己,明知没有希望,还那么默默地、顽强地喜欢着她,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丝压力。他抱着她,她没有感觉,但是他的肩膀真的很温暖。  朱莎回到宿舍后不久,手机就响了,这部手机是李正强行塞给她的,交代她务必要随身携带,以便能随时找到她。手机是地道的欧洲货,精致而小巧,里面都没有中文设置,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朱莎不想让人侧目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把它藏进了书包的最深处,上课的时候设置成静音震动模式。好在她没有去申请那个低人一等的“贫困生助学金”,否则她这个手机根本无处可藏。  电话响个没完没了,朱莎低头一看,原来是李正的电话。接通以后就传来李正命令式的声音:“我要见你。给你十分钟,马上下楼。”  说完不等朱莎反应过来他就挂断了,朱莎觉得很莫明其妙,今天又不是周末,为什么他会那么着急地要见自己?按照他们之间不成文的规定,朱莎只有周五的晚上才会去那里“蒙主宠召”,什么时候周三也变成法定接见日了?无论如何,他有要求,朱莎还是遵守职业道德,马上换衣服去找他。但找来找去,朱莎也找不到上次带回来的那套衣服了,好像被郝静还是唐宁借去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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