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用法术以心语同判官交谈,他先问,“鬼王放过她了吗?”
“她若真去十八层地狱,谁能保证她能活下来?若她放出些什么东西就不好了,何况活着的李瑶华能惹出的事怎么也不会比那个更麻烦。”
“鬼王也会有怕的时候吗?”
“鬼王不怕她,但这个鬼界需要稳定。”
“有你在,鬼界就会很安稳。”
“鬼王其实收敛了很多,对李瑶华每次出手他其实都留了余地,他也很清楚李瑶华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鬼界。”
三生沉默了片刻又问,“持净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做成的事真的有必要吗?”
“她的事谁能预料呢?”判官看了眼三生,“三生,你当时为何对她出手?”
“只是有点不明白,也觉得持净不值。”
“三生,你应该是明白的,持净他为她做的一切不止是为了私情!”
“持净就算活着也没能阻止她,何况他已经死了,她迟早会脱离这副肉身。”
“是迟早的事,但只要不在鬼界就好!”
“鬼界怕惹上麻烦的话,一开始就不该故意招惹她!”
“鬼界这么无趣,偶尔也会想找到有趣的事!”
判官不明显地微微笑了,三生再也无话了。
无人打扰的李瑶华思绪已渐渐飘远,回到了很久以前……
“瑶华?小丫头叫瑶华?”
太微殿上,玉虚掌门笑望着她问。
她没开口,怕生地躲在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身后,紧拽住其衣袖。
最终,他替她答了话,“是。”
“瑶华、玉华,好,她合该是玉华山的人!”玉虚掌门丝毫不介意,反而笑颜逐开。
“她今日起便是我的徒弟,也就是玉华山第七代弟子。”
她记得他当着一众长老平静地宣布了这一件事,而当时在列的人都似乎很震惊。
就连玉虚掌门也惊诧得微顿了一下,接着才连连称道,“好事!好事!”
天衡长老也笑道,“今日是玉华山双喜临门,虚怀真人收了徒弟,掌门也刚刚收了一个首徒。”
虚怀看向玉虚掌门,玉虚掌门轻颔首,唤道,“瑶光,来见过虚怀真人。”
身着道衣的少年快步上前,对着虚怀恭敬地行了一礼,“见过真人。”
虚怀仔细地看了少年片刻,“瑶光?”
“是。”
她看着他直盯着那个少年,有些不悦,拽着他衣袖的小手扯了扯。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下,握住她的小手将她从他身后拉出来,轻声说到,“瑶华,瑶光先你入玉华山门下,他和你同辈,就是你的师兄。”
“师兄?”她不怎么怕他,因为他看起来就比她高一点,而且他对她偷偷做了个鬼脸,她被逗笑了。
见他们二人关系和睦,殿上的长老们也纷纷露出欣慰的表情。
“他是瑶光,你这个徒弟正好叫瑶华,那他们这一辈就以瑶字为辈吧。”
“好。”
那之后,除了文修和天衡长老的徒弟玄音是仍依自己俗家名外,之后的瑶玲以及其余几位长老的入室弟子也从这个字取的名号。
他们这一辈的弟子里面,瑶光是玉华山第七代弟子之首,虽性情散漫放纵,但也知分寸从不犯大错,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玉虚掌门之后的玉华山掌门,谁也不曾想发生了之后的一系列变化,虚怀阴差阳错般地成了玉华山掌门,而再之后最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虚怀之后,她李瑶华继任了掌门。
玉华山创建以来,从没有弟子被赶出山门的事,她是唯一一个,而被赶出师门的她竟然还会有一天重返玉华当上掌门,几乎可以说是奇谈。
其实,就是到现在她也很疑惑,甚至更加疑惑了,为什么他选了她继任掌门?从鬼界发生的事来看,他一直都是不放心她的,既如此又为何他偏偏要她担当重任?
她想了许久,终究没有想明白这件事,鬼界的阴风寒进了她的身体,她不自禁一个冷颤。
“李姑娘。”
恰逢其时听到唤她的声音,她闻声回头,正好看到三生那张苍白的脸,脑中瞬间闪过二人不久前的事,他有过要杀她的举动,而她也有过要灭他的心,他们到底算是敌人还是朋友?
“三生……”
三生是个好名字,人界的人总说情有三生三世不解,说若两情相慕矢志不渝甚至可以超越轮回,这一世终了还会有下一世,会有生生世世。她知道情是存在的,但情真的超越轮回的力量吗?
三生凝眉看着她,未应未答,似乎也心绪复杂。
“三生,你知道什么是情吗?”
三生眉头展开,恢复了以往那种平静,轻摇头回答她,“不知道。”
“你是三生河,人界的人以为只要能渡过你这条河,就可以不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这一世的事就不用忘却,来世还可以和前生的恋人再续前缘。”
“那是真的,但能自己渡过三生河的魂魄少之又少。因为感情是很沉重的,它会成为灵魂的负累,沉在三生河底永远上不了岸的,都是那些太重的情。”三生河上不灭的莲就是那些灵魂在河底生了根开出的花,美而浓烈,就如他们的情,开到灵魂死去为止,艳到哀伤。
“如果我下去,会不会就沉下去永远上不来?”在三生河底怀抱着一份深重感情不再上岸是什么感觉?她觉得也许和她活着并没有什么差别,一样的无望。
三生看着她没有说话。
“三生,我爱他,不是以徒弟对师傅的敬爱,而是……”
三生仍旧默然无语,也未有追问她未尽之语的意向。
她吞了后面的话,又问,“三生,如果我死了,我也一定也会来这里吧,那时候我该宁愿沉下去也不过奈何桥,还是该喝了孟婆汤忘了他最好?”即便往后她能再轮回千百次,这个世上也不会再有那人了。
“你不会。”三生十分不易地吐出了三个字。
“不会?是不会沉下去,还是不会喝孟婆汤?”他是相信她能游过去吗?还是她或许能修成仙,很长世间里不会死?
三生静静地看着她,再度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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