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不言,李瑶华自己想了,而她的答案轻易便浮出水面——她不会喝孟婆汤的,她舍不得忘了那个人,即便爱上他是这么苦的一件事,即便抱着对他的回忆在世上活着是如此寂寞的一件事,她也不希望自己忘了他,她觉得如果她将他忘了,那么她活着会变成一种彻底的空虚。
这情确实如三生所言的太沉重,但是只有这份沉重能压住她彷徨不安的灵魂,才能让她不至于脱离了这副躯壳,让李瑶华这个人得以继续存在……
李瑶华再度沉默,许久后又是三生开口打破了寂静。
“人界有人在等你。”
“你是说瑶光吗?”她立刻能想到竟然是他。
“不止。”
除了瑶光还有谁?她想不起来……但是,她是要回去的,她答应了瑶光的,更因为她答应了她的师尊,她会替他守着玉华山。
“你们就这样放我回去吗?”三生将她送到了阴阳门前时,她仍有疑惑。
三生平静得近乎冷漠道,“留着你干什么?占地方吗?”
“我以为至少按照规矩让我历一回十八层地狱。”
“你师傅替你受了。”
想起来所见的画面,她的心又被撕裂了一回,她忍声道,“他替我的不是上一回吗?”
三生嗓音略沉,“你难道还想去试试吗?你以为你能和你师傅一样活着回去?”
“我不知道,但是他替我受过的苦,我也想尝试一下。”
“那你师傅的苦心不是白费了吗?”三生明显动了怒。
她顿了顿,迷惘道,“三生,我不明白他,他替我受罪却什么也不说,他心里我到底算是什么呢?”
“这只能你自己去想,我知道的是你是他的徒弟,他把你看得比两界的规矩更重要。”
李瑶华忽然笑了,“那能说明在他心里,我还是有一点重要的,是吗?”
三生凝眉盯着她,似有话却最终未说明。
“三生,我走了。”李瑶华背过身对着三生往前走,且行且言道,“三生,下一回,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见到你了,你保重!”
“你不要再来了!”三生的话说完,人影已无踪。
李瑶华继续往阴阳门前走,没有回过头,守门的鬼差没有为难她,让她从容地离开了鬼界。
李瑶华在鬼界待的时间一天都不到,但她回到人界却已经是她前往鬼界时的一个月后了,人鬼两界的时间并不相同,她早有预计,没有在酆都停留就径直回了玉华山。
仙鹤落地化归人形之时,瑶光的大骂声已经盖下来了。
“你答应我好好活着回来,你还是受了伤!”
李瑶华还是第一次见瑶光变脸,瑶光从小就是个很开朗的人,他调皮又爱笑,活得潇洒自在,是玉虚掌门既得意又头疼的弟子。之前也许是因为玉华山的变故,所以他压抑了些,这时候才终于恢复了他本来的模样——敢怒敢笑。
李瑶华解释道,“只是一点轻伤,和鬼王交手都只受了轻伤,我没给玉华山丢脸!”
“你给玉华山丢没丢脸根本不重要,反正鬼界的事也不会轻易传回人间,但你的伤是带回来了,还让我看见了!”瑶光一边恼怒一边招呼了千花送来药。
李瑶华根本没更多的解释机会,就被瑶光拖进了房,要替她检查伤势。
看过外伤后,李瑶华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
“你不问我结果吗?”
瑶光将一瓶丹药塞进她手里,道,“你愿意说自然会说。虽然我也关心,但你才是最在意的那个。”
“没有结果,生灵记上没有师尊。”
“是吗?”瑶光也有些讶异,但反应并不过大。
他的反应在李瑶华的预料之外,她奇怪地问,“你不觉得奇怪吗?”
瑶光又替她倒了杯水,接着说到,“我很久前就觉得虚怀真人很特别,同样的修仙之人,他和我师傅他们都不一样,虽说是因为他已修得仙身,而我师傅他们不过略有所成,但是他真的十分不像是尘世间的人。加上那次天机长老说出他原本并未玉华山之人后,我就觉得也许他身上再有不同寻常的事我也不会太吃惊。”
“鬼界说师尊是不归他们管的,所以……”
“你最好不要再多想,鬼界你去我让你去了,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有事,但接下来如果你还要做什么,我不会轻易同意了。”
李瑶华心中登时生疑,“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有事?”在鬼界,她有几次是真可能永远回不来了的,但最终结果是顺利得不像话的。
“这……”
“是不是他告诉你的?”李瑶华质问道。
瑶光莫可奈何,只能轻点了点头。
“他竟然也都安排好了?”李瑶华想笑又想哭,最后全化成了怒火,“你还瞒着我多少?他跟你还说了什么?”
瑶光坦诚道,“这次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我怎么相信你?”李瑶华离座而起。
“瑶华师妹——”
“瑶光师兄,我本来是相信你的!”如今都烟消云散了。
“瑶华师妹!”瑶光急忙拉住要走的李瑶华,急于解释道,“师妹,我并没有要害你。”
“你没有害我,但是你骗了我。”李瑶华毫不留情地甩开了他的手,“瑶光,你明明知道他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瑶华师妹,难道一旦牵连到虚怀掌门,你就真一点不能冷静了?你难道不明白虚怀真人为何如此安排吗?就因为他知道你这样!”
“你觉得我能怎么冷静?”李瑶华等着瑶光问,“瑶光师兄,你告诉我,如果是叶青青的事,你能冷静吗?”
瑶光陡然一震,“你怎么知道?”
李瑶华一时也噎住了话。
她在生灵记上看到,瑶光这一世的情劫是一个名叫叶青青的女子,上面还提到他收养了叶青青两个孩子为徒,应该就是千树和千花,因为这名女子是他修炼路上最重要的一个劫难,所以上面留存了一笔,而她看过后记住了。这本是瑶光的私事,她不该随意说出来的,但刚刚一时口不择言就脱口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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