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王座

    片刻的欢喜之后是尴尬和沉默。
    矮人领主乌瑟尔石锤王子拉着老骑士埃塞克的手，一起走进了地下矿场。
    他们不时闲聊着，但是气氛已经不如刚才那般和睦融洽。
    塔林纳姆敏锐的察觉出矮人脸上那怪异的表情。
    憋屈？懊恼？或是敌意？
    他猜不出。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刚才那种久别重逢的欣喜很快就被另一种本能的情绪所取代。
    火光映照出每个矮人脸上不悦的神情。
    尽管名义上埃塞克是这里的主人，但是，上百年来未曾踏足这片土地，全是矮人在管理，这座城堡早已成为矮人的财产。
    不过，矮人是一个守信的种族。一旦立下誓言或者签订合约，他们便会恪守诺言。无论摆在眼前的诱惑有多大，都不会背信弃义。背叛者在矮人社会中将遭到永世的唾弃。这点和人类有着很大的不同，所以，也不能用人类世界常规的眼光来看待他们，塔林纳姆这样心想着。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特费尔海姆堡的地下矿场。
    只见密密麻麻的矿洞分布在这座地下城的每个岩壁和石床上。一些简易的矿车在轨道上来回穿梭着，将一堆堆粗糙的矿石运出山洞。
    时不时有几个矮人矿工在走廊平台上大声交谈，或是拿着铁锹，在洞穴里卖力的敲打挖掘着。
    升降机将埃塞克，塔林纳姆和矮人首领从一层运至地下第八层。这也是他们目前挖掘的最深地层。这座矿洞到底还有多少金子可以开采，谁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它总有挖完的一天，等到金矿挖完了，这里就和所有资源型城镇一样，也会慢慢荒废。
    “这就是特费尔海姆堡的全部资产。”
    矮人首领乌瑟尔·石锤指着地底矿场说到。
    机器的轰鸣声迫使他说话必须用喊。
    “该死的，先停下！”
    石锤王转身对身后的工程师大吼到。
    钻岩机这才缓缓停止了转动，让这地底深处回归于平静。
    “按照誓约，你回来了，这里，就是属于你和我共有的。”
    看得出来，矮人首领和他的手下们脸色很臭，但是，他们依然将领地和财产拿了出来。
    一边是丰厚的财富，堆积如山的金子，一边是一份百年前的合约，矮人们最终选择了后者。
    艰难的选择……塔林纳姆感慨到，这换作是人类，早已将这个继承人杀死在城内，然后独吞这份财产。但是，矮人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种族。视誓言和承诺如生命，尽管和人类一样，也有会贪欲。但是大多数时候，他们依旧选择履行诺言。
    “我想，你误会我了，石锤王子。”
    “我这次回来，不是要来继承领地和财产的。”
    埃塞克走上前，踩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对着底下的矮人大声说到。
    这一幕着实让在场所有矮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和人类打交道多年，早知道知道人类的本性和贪念。但是，眼前这个老骑士却选择了放弃？
    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穿过大半个帝国，来到亡灵国度，就为了看一眼自己曾经的家园？这换作是谁都无法理解。
    但是，埃塞克也不是正常人……
    当一个人经历了太多，便视金钱和财富于无物。
    塔林纳姆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人，眼前便是一个。
    “你？你说的是真的？”
    石锤王重复了一句。
    老骑士依旧郑重的点了点头。显然，他站上高处，只为让其他矮人也看到这一幕，看到自己是认真的，自愿的。
    这一下，给矮人们整不会了……
    但是同时，老骑士不知道的是，这一刻，他在这群矮人心目中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一个没有私人贪欲，一个纯粹的冒险骑士，是矮人社会中最受追捧的形象。哪怕在矮人王国内部，也鲜有这样的人物。而一个人类，竟然可以做到这样。
    这不禁让在场所有矮人肃然起敬。
    虽然拒绝当领主，但是，却让矮人们在心里，将他视为领主。
    塔林纳姆敏锐的从这些矮子们的眼神变化中读到了情绪的变化。
    欲擒故纵？显然，老头没有这样的智慧，就算有，他也不是那样的人。塔林纳姆坚信，不继承领地也是埃塞克的真实想法。他从不喜欢禁锢在某地，一辈子都在流浪和冒险，并且享受流浪，享受冒险。要他担任一城之主，每天坐在城堡里阅读文件，享受仆人的伺候，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石锤王。”
    埃塞克转过头去，和矮人首领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在确认对方的确没有继承领地的意思之后，石锤王放声大笑了起来。
    “你和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石锤王子大声笑着。
    “当年，你父亲也是痴迷于冒险，自己离开的这里。你跟他，没错吧。”
    “多年后，你竟然长成和他一样的人。”
    “真是另类。”
    “不过，也让我骄傲。康普顿家族的人，都是真正的骑士。”
    石锤王子高兴得手舞足蹈……
    “但是……”
    就在埃塞克准备走下来时，石锤王又话锋一转，叫住了他。
    “但是，按照合约，特费尔海姆堡的金矿收益，你必须拿走三成。”
    话音刚落，塔林纳姆直接傻了眼……
    他本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矮人首领又重复了一句——
    “这是我和康普顿家族的契约，必须履行。”
    直到这时，塔林纳姆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没有人会把自己的财产主动让出来给他人，即便是签了契约。但那早已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当事人早已化成灰，而矮人们，却坚决要履行契约……
    这让塔林纳姆真正见识到了矮人的顽固，同时也在内心深处感慨——要是人类能有矮人百分之一的守信，那么，这个世界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巴托尼亚骑士精神中的某些品格，竟然在矮人身上找到了，这不禁也让塔林纳姆感到啼笑皆非。
    那些天天把公正、廉洁、守信挂在嘴边的骑士老爷，很多时候人品上还不如这些深处矿洞，穿着破衣脏布的矮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