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九龙策之二

第24章


  「在你不想放开的人中,包括铁勒吗?」也许会踩痛他,但她认为他是该来面对了。「你说过,铁勒是你心中永远的阴影,一直追逐著那个背影,你不累吗?」
  他一怔,又很快地反驳,「我不是追逐他,我只是想超越他。」
  「在你想超越他的过程中,难道不就是在追逐吗?」粉黛不同意地摇首,杏眸宛如一泓明潭,将他映照得无所遁形。「为什么你会想要超越他?在你的心中,铁勒究竟是处於什麽地位?是劲敌,还是兄长?你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
  野焰无法在她的眼眸下说谎,更无法继续欺骗自己。
  说真的,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看待铁勒的,他只知道,他一直想赶上铁勒走得太快的脚步,极力想要走出铁勒的掌握,想向他证明,证明他……
  他想证明什麽?
  不,其实他根本就不想证明什麽,他的所作所为,皆只是为了想要从铁勒身上得到一份近似父子情谊,或是骨血不离的兄弟情而已,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么地孤单。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我和你不同,我不会把铁勒当成是自己的敌人。」她边说指尖边随意地在他的脸庞上游走,「我反倒希望在我上头的兄长们,能有个人比我还要争强好胜、本领比我大,因此我若能有个像铁勒那般的兄长,我或许会比现在快乐。」
  「为什麽?」他的心神也跟著她的指尖游移来去,很不宁,有些蠢蠢欲动的东西,正自他的心底爬窜出来。
  粉黛笑点著他的鼻尖,「因为这样,我就不须一个人走得那麽辛苦。」
  [一个人,会很辛苦吗?」向来他都是一人独行的,因此他早已麻木,也没有任何感觉。
  「当然,因为要背负的责任实在是太多了。」她趴在他的肩头上轻叹,「如果我能有个像铁勒的兄长,那麽我只要照著他走出的路继续走就行了,因为在人生里可能会令人跌倒的种种路途,已经有人事先为我走过一回了,在我也步上这路途时,我大可照著前人的经验避开路途上的险阻,避免掉许多受伤挫折的机会。」
  「你……」野焰有些难以置信,「在为铁勒说话?」
  「对。」
  他很不平,「为什么?你甚至不认识他。」铁勒哪有为他做过那些事?除了折磨他外,什麽帮他避免掉受伤挫折的事都没有做过。
  「要认识一个人,并不一定要与他见面,只要从一些微小之处来观察,就可以看出他是个什麽样的人。」能把这个皇八子教导成这样,那麽铁勒一定不是他人口中流传的大魔王,反而是个不会表达爱意的兄长。
  野焰忍不住想挪出一点想像的空间,「他是个什麽样的人?」
  「他是个很疼皇弟的兄长。」她直接道出,并等箸看他变脸。
  他果然紧紧皱起一双剑眉,全身绷得紧紧的,似是在抵抗她的话。
  「我不信。」不可能,若是疼爱他的话,为何要那样折磨他?甚至连一点亲情也不分给他。
  「若无光,哪有影?你为什麽不这样想,也许那道你认为是阴影的背影,其实是座明灯?」粉黛叹息地拍拍他的额际,试著想打通他脑袋里的任督二脉。「爱之深,责之切。那道背影的主人,可能是想激励你向上,一直都在领著你,希望你能不断地往前走。」
  野焰听得怔住了,他从没想过铁勒在那冷血无情的表面下,是否还有著别的面貌,而他,也始终不明白铁勒会这麽待他的原因。
  会不会……真是如她所说的那般呢?
  见他犹豫了,粉黛更是乘胜追击,「身为皇子的你,相信本该有很多期望背负在你的身上,可是在铁勒的阴影下,会有很多人要求你一定要像铁勒那样战功彪炳吗?」
  「没有……」他恍恍地摇箸头,「从来就没有人这样要求过我。」
  「那是因为所有的风雨,已经有个战绩比你更辉煌的铁勒为你挡了下来,只是你一直被他保护得很好,所以才无法发觉。」
  自从离开北狄後,他就是自由毫无拘束的,他的父皇并没有要求他一定要树立什麽功业,而那些朝臣皇亲,也都不怎麽在乎他到底在西戎做些什麽。若是他在沙场上失败了,朝中的大臣们总会责怪铁勒,说是铁勒的教育方式出了差错,而他的失败却逐渐演变为情有可原,总是没有人把责难归属至他的身上。
  至今他才发觉,他一直都是在铁勒为撑开他的羽翼下安歇著。
  「你很不想承认你一直在依靠著铁勒对不对?」粉黛捧箸他的面颊,将他游移的眸子拉回来正视她。
  「对……」他轻声地低喃。
  「人生来不是无敌的,每个人都是需要依靠的,承认自己依靠一个人并不可耻,相反地,那是一种幸福,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
  「若是一直倚靠著一个人,我何时才能走出自己的路,找到属於自己的天空?」野焰变得很心灰,「在每个人的眼中,就只有我二哥和三哥,却没有我。」原来,即使他走得再远,他还是没有脱离铁勒的羽翼之下,他还是被困缚住而无法动弹。
  「至少在我的眼里就有你。」粉黛在他的颊上印下两记大大的响吻,用甜如蜜的笑靥冲走他眉宇间的自艾自怜。「因为你就是你,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野焰,没有人可以与你相比,当然,也没有人可以取代你。」
  [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些?」有些不能解释的感动,在他的胸口泛滥著,让他的目光离不开她。
  「因为你对我说过我是一朵小野花,对我这朵小野花而言,你就是我的太阳。」她的笑意像朵盛开又烂漫的花儿。「我不想看到我的太阳,总是会因一片名唤铁勒的乌云而失去了笑容。」
  有些酸楚的感觉在他的心口流动著,在似锦嫣红的霞光下,生平头一回,野焰见著了最耀眼、最令他心动、也最想移植在心房里,不再让她离开的花儿。
  「野焰?」粉黛不解地看他倾身靠在她的香肩上。
  「请你维持这个姿势一下不要动好吗?」他的声音里充满无限的满足。
  「让你多两下也没关系上她大方地伸出双臂拥紧他,粉色的唇角、心满意足地微微上扬著。
  「谢谢。」
  在粉黛温柔的怀抱中—野焰闭著眼眸细想,是否该找个适当的日子来移植这朵小花,因为,她将不再是漠地里的小野花,她将是属於他一人的花儿。
  「那个……」浓烟弥漫中,野焰很犹豫地对眼前正忙碌的人儿启口。
  粉黛满头大汗,「嗯?」
  「焦了。」他一手指向锅中被她煎得看不出鱼形的鱼儿。
  「你怎麽不早说?」她边用力挥去浓烟,边把鱼儿自锅中铲起来。
  野焰叹了口气,无奈地再指向另一边正在炖煮的菜肴。
  [这边的……糊了。」锅中的东西.…:已悲惨到无法分辨出那是由什麽食物所构成。
  粉黛不解地瞪大杏眸,「怎麽会这样?」
  「你……」他将她扳过身来,两手搭著她的肩,面色十分凝重地问:「是不是不曾下过厨?」
  「呃……」她面有愧色地频转著素白的十指。
  他沉痛地挽起衣袖,「闪边。」不能再指望她了,还是靠自己比较妥当。
  在他们两人又重新回到谷底的桃花源後,在四处苦寻不著出路,只能等待援兵之际,他们一致决定,暂住在这渺无人烟的村庄一段时日,直到有人把他们救出去为止,因此在那之前,他们得相依为命好一阵子。
  可是相依为命,也代表著福祸同享。
  在见识过了粉黛的厨艺之後,野焰不断在心底感谢当年他曾受过许多磨难,造就了他无论处在何地都不会饿死的本事。
  像眼前的这顿已经等了一个时辰却迟迟无法端上桌的午饭,就是粉黛浪费他辛苦了一整个早上去找来的食材,在厨房里混了大半天的成果,与其再让她这般糟蹋食物下去,他宁可让她安安分分的坐在一旁不再制造灾难,由他亲自下厨来服侍这位对厨艺一窍不通的伏罗公主。
  「我就知道你靠得住。」在吃完心满意足的一顿後,粉黛笑意潋潋地走在他的身边,与他到户外散步休息。
  野焰缓缓送她一记白眼,「和你相比之下,是如此没错。」
  她气馁地轻叹,「没人教过我嘛……」那个铁勒也真是的,没事把野焰训练得样样全能做什麽?打击人家的自尊心也不是这样的。
  他好笑地看著她一脸挫折的模样。
  已经很久了,他很久没像这样自由自在过了,有她在身边,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被困在这座山谷里,相反地,他像是忽然获得了上天赐给他的一段美好的假期,让他能抹去长年在沙场上覆面的沙尘,静下心来欣赏被他错过的无数事物,以及……
  她。
  他不敢想像,在他已经过惯了这种优闲和充满快乐的日子後,若是往後的日子里无她,那他该怎麽过?又有谁能够这麽贴近他的心房,用甜美的笑意填补他心中的缺口?不,不能的,他不能回去过那种没有她的日子。
  「粉黛。」野焰停下脚步,对在桃花林里采集野花的她轻唤。
  「嗯?」粉黛将采来的花儿兜满了裙摆,在她的粉颊上,扑上了两朵煞是好看的健康红晕。
  深深吸吐了许久,野焰伸出两掌握住她的纤纤素手,住她采来的花儿落了一地,像铺在绿毡上的粉锻。
  她眨眨水眸,满心好奇地看著他难得那麽正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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