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衾记

第56章


    此时细细打量这个男子,见他丰神俊朗,英气勃发,瞧着也甚是面善,心里便信了几分。当下便缓缓坐到一侧,看着风展辰道:“若是如此,老身便托大了。”
    微微一笑,风展辰抬眼看着洛嬷嬷,见她神色慈和,心里也松了几分。只告了个罪,陪坐下首。
    那洛嬷嬷见着风展辰行事言谈颇是端整,又念及小瑞瑞原是他的骨血,心里虽有些疑惑,但面上却越发得祥和。只笑道:“你的事我也是听过的,但不晓得,你托了琥珀让我到这里作甚?”
    “晚生正是有一极重大的事托嬷嬷援手,方才涎着脸恳求。”风展辰听得洛嬷嬷询问。忙是应道。
    洛嬷嬷听得却有些惊异,想了想才沉声道:“老身说白了只是个老婆子罢了。倒不晓得能帮着什么大忙?”
    “意欲求娶淡如,万望嬷嬷能缓颊一二。”风展辰原便是虚坐着,说到此处更起身与了大礼,只低首恭声道。
    那洛嬷嬷虽早已是自在人,但看的风展辰如此。倒也不好意思受这一拜,只起身让过,才缓缓道:“早已是说了,你的事我晓得的,但小姐我是自小看着长大的,这些年但凡她下定了心思。任是谁劝都不能。那祈乐楼便是我为难她。她与的答复。况且你风家家大业大,父母尚在。哪里能容得下小姐未婚生子地?入了你风家为奴为妾,倒是不如自寻个自在的地方过日子。”
    此话一说,那风展辰却也不惊不恼,只笑着请洛嬷嬷坐下,方才又道:“晚生敢请嬷嬷劝说,又说了娶妻,自是能将家里打理过得。不怕嬷嬷您恼,虽家父极喜淡如,但家母确确动了那等心思。只我拿了眼下的情势说了,她方才许了这事。但家母虽严苛了些,但待家人却不曾轻易打骂过,算的上宽厚慈和。淡如待人也是极好极敬重的,这便嫁入我风家,必也不会生出事端来。”
    洛嬷嬷听得这话,心里倒是暗暗有些称意,只面上却不显出,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说话。
    风展辰见着也只笑着,顿了顿,便又道:“况且我与淡如两人言谈相合,又是有些缘分。否则金陵城多大地地界,怎么会在当初结下一段,有了小瑞瑞,之后又见了面,通晓得当日之事?这本是天意,缘分使然,嬷嬷可是觉得如此?”
    听得这一段,洛嬷嬷也恍然间有些记起这风展辰来,当初验孕的那会,小姐与自己不就遇见他了,且还撞了上去。说到缘分这一份上,两人倒真真是极深的,莫非真是月老牵线,姻缘天定?
    想到此处,洛嬷嬷原是最信这些的积年老嬷嬷,面上不由显出几分。这看得那风展辰心里暗暗有了几分把持,旁地不管,他忙忙地又道:“便这些都不说,单单小瑞瑞,总是我的骨血,淡如虽极好地女子,但总也不能让小孩儿从小儿起,便没了父亲的照看教诲吧。”
    听得这些话,那洛嬷嬷不由叹息了一声,摆了摆手,使得那风展辰犹是未曾说的话俱是咽下:“好了,你这一些话说得极是,确是我这老婆子太过想当然了去。只是小姐素来是个倔强的,我虽尽力劝,但也不能说得十分,成与不成,只看天意如何罢了。”
    “嬷嬷乃是自小看的淡如长大地,原是应长辈一般的孝顺,只孝顺未曾,晚辈的事尚且劳烦您操心……”风展辰听得这话,看着洛嬷嬷的脸色,心里倒是有些愧疚,只说了几句,看着洛嬷嬷瞥眼过来,只得停了下来。
    半日,他看着洛嬷嬷似有些离去的意思,想了想,才缓缓道:“淡如的心思,您最是通透,若是真真不能,万望能使人唤晚辈来,便与淡如说些话,也是好地。”
    这画里地意思,倒是听得洛嬷嬷一愣,抬首细细打量了风展辰数眼,道:“此事我已是应许下来,便会与你方便,小姐那里总有六七分成的,只剩下地确得靠着你了。本来我想这事多半难成,但听得你如此说来,倒是觉得大有希望。你不必愁着这事,候着便是,左右不过这两日,我便会与小姐说的。”
    说罢这话,嬷嬷见着时辰已是不早,只略略颔首,说了几句话,便离去了。只剩下那风展辰,看着那洛嬷嬷的身影,双眸中一片晦暗不定。
第四十七章 梅思 上
    小雨初霁,那天边便渐渐地透出一丝极浅极淡的霜白,停了数刻,日色渐渐从那云层之内透出,一层金红的云霞下,浅橘红的微光细细密密洒落,竟一发的透出春日的柔婉来。
    因着时下虽凉爽了一分,但天儿却仍是有些炙热,淡如只穿着一身浅晚霞紫的细绢长中衣,系着粉紫纱裤,倒仍觉得有些气闷,当下便只取来一面葡萄绢扇,摇动生风。
    边上的琥珀见着淡如慵懒着摇扇读书,颇有几分宽袍轻带,窗下读书的悠闲自在,不由抿嘴一笑,与淡如道:“小姐这一会好生自在,这一病虽松了几分衣带,但精神看着却越发得好了起来呢。”
    淡如听得微微挑眉,斜斜着嗔了那琥珀一眼,只放下手中的书卷,揉揉肩,笑着道:“白天黑夜着闲了,怎么嚼起我来?我不过这两日松软些,没的有的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这一段时日,没甚节庆,小姐这里又没甚亲友,说不得什么三生五庆的,哪里来得什麽事?”琥珀笑着说一句,只转身将手上的衣衫折叠好了,收入衣箱里,方转首又笑道:“只小姐常日里似乎越发得倦倦的,看着懒懒的,婢子不过随口说几句笑话儿罢了。”
    淡如随手翻开一个小小的冻石蕉叶杯,提起那乌金鎏银自提壶倾了半杯热酒,尝了一口,便指着那杯子道:“这香雪酒极好。只是陈了五年,略略有些生涩,怕还得埋两年方是醇厚悠长。但这一分生涩热了酒后。倒透出几分特殊地滋味,等会你取一坛子来自用,余者且放着罢。”
    琥珀应了一声,正准备往外头去,才打起帘子,就被那绿蚁冲撞了下。连着退了好几步,方才定住。那绿蚁见着脸上辣辣着,忙忙上前扶着琥珀,口中连连询问她可是撞着了哪里?
    “你作死呀!没得唬了我一跳。还当是冲撞了什么去。”琥珀揉了揉撞着的肩膀,啐了绿蚁一句。才慢慢道:“什么事呢,唬得你这样慌脚鸡一般的?”
    绿蚁听了倒是记起方才地事,当下忙忙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帖子,上前递与淡如,回首与琥珀道:“姐姐莫恼。这事放到姐姐看见了,说不得也是如我一般的呢。”
    听得这话,那琥珀也是有些惊奇,忙忙凑过来笑道:“真是这么着我便饶了你一遭,不然等一会可是大刑伺候了。”
    边是说着,琥珀便是往那帖子上看去。才看了三四行。她面上不由一变,抬首只看向那淡如。
    此时淡如也是惊疑非常。看着那帖子,半日里又看了一番,才转首看向琥珀绿蚁两人,道:“那风家两位真是有意思,前些日子与我尚且横竖看不入眼,今儿怎生下了这样的帖子与我?虽说商谈事务,但我从未应许什么事,况且一介女子,又非通家世家之好,外头传着如此,他们怎生还下这等帖子?莫不是欺我女子之身,不晓得世情,反倒生出些摆布之心来?”
    琥珀听得这话,看着淡如的神色略有些茫然,心里不由一愣,复而生出几分复杂来。以小姐的慎密沉静,虽猜得过了,但竟露出这等茫然的神色,应是对那风公子暗藏有极深地心思了。
    想到这里,那琥珀不由暗暗欣喜,想着昨日听得嬷嬷说的话,心里便似得了蜜糖一番,越发得欣悦,当下里便温声劝道:“小姐您想得过了,便那风家的两位真真想行那等倚势强求的事,难不成还能藏了小姐一辈子不成?只要小姐您不允,只逃将出来,反倒是他们风家败了名声。外头尽是穿着您是妻娶过去地。风家还要不要脸面?况且那风公子待小姐的心思,您还不晓得?虽俗语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地,但相处总是夫妻两人,这两面俱是做不定,怎能过下去?”
    说得这些话,那淡如的心气也渐渐平了下来,她想了想,却也只能将这帖子撂开,低眼淡淡道:“此话说得有些道理,但这帖子无论如何,说到那一点,我却都是不能应的。绿蚁,你且与我磨墨,我回个信儿便是了。”
    “小姐……”那绿蚁听着有些踟蹰,唤了一句,见着自家小姐极沉静着坐在那绣墩上,转首看着自己,那目光里一片静谧与执拗,看得绿蚁只得上前来磨墨。
    琥珀静静看了半晌,只说了一句处置香雪酒去,便缓缓退了出去。淡如的眸子微微一转,往那琥珀面上一转,目光便暗淡了几分,只低首下去,取出一张泥金洒花笺。细细研磨开来的一汪油烟墨微微泛出一丝紫光,细笔微微沾了墨,淡如略略思虑一番,便自引袖援毫,自左至右不假思索便缓缓地写下数行字。
    如此作罢,淡如搁笔于青瓷笔架上,低首细细看了花笺半晌,读了三两次,见着无甚谬误地地方,便将这花笺受气来,笑着递与绿蚁,道:“想来那风家的仆从尚在呢,你将这花笺并惯例的封赏一并与他,打发了他去,便就好了。”
    绿蚁应了一声,只将花笺折起,便自打起帘子,往那外头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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