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引

第82章


新伤旧伤,淋漓的撕扯。
  “锦贵妃。”
  韫邯阗的声音又一此清楚的传下来。只是此次的语气换作了生冷。
  “此处窝藏着朝廷侵犯,贵妃不顾身份与之私会其意难明,请速速出来,臣可以等到日出,若日出口贵妃还不出现就莫怪臣将贵妃认作贼子的党羽。”
  易瑟的心中陡然敞亮,原来这样……
  “你快走,朝廷纷争向来牵扯众多,或者正有人想借我们将你一并除去,这般太过如了对方的意。”颜循皱媚道。
  “离日出大约还有多少时辰?”易瑟忽然问道。
  “一个时辰吧。”颜循道。
  “我们再一起活一个时辰不好么?”易瑟忽然笑道。却感觉到脸上静静披下冰凉的泪。
  “我……”颜循的话未说完,却忽然大汗涔涔,面上肌肉不由抽紧。
  “怎么了,颜循……”易瑟慌张道。
  阿——
  颜循发出凄惨的叫声。他像虫豸一般用手在地上爬行,拖着身躯慌乱地躲避着易瑟的手。但是他终于无路可逃。在易瑟扑过去抱住他的时候,他绝望恐惧的嘶嚎扯碎了夜色。
  “他毒发了,再多发一次怕是……”邱鳞大步上前帮助压制颜循不断挣扎抽搐的身体。
  “杀……杀了我……”他冲着她哑声大叫起来,牙关格格地抖动着。
  “不……”易瑟咬紧了唇。
  “我要陪你死!”她掩住他的口,发狠的抱紧他。
  “……杀了我……杀……我……”颜循的声音自喉间勉强挤出。
  深渊里呼呼的风声。竟然无悲无惧。
  易瑟失神望向墙上闪动的影子,他的脸叠加刀的光。人已两双僵直,颤抖的是每一丝气息,手却这般的决稳。
  衣袂划出无声的弧。那一道鲜艳的弧。
  一弯银辉抹过腥黑的地室,摄人心魄的美丽。
  第35章
  她提着他的首级,在死寂的原野拖行,刚落的雪上拖过一条狭长的绛红,他冰冷、渗着血的唇还是微笑着的,平静的随她一起颤动……
  血顺着她的掌纹往下滴落,听见落地的声音,成了一道殷红。
  她的眼睛很清澈。
  映在眼底的血花,纯正的鲜红。
  易瑟举起流血的头颅。血迅速地滑落,滴在枯草上。
  “锦……贵妃……” 韫邯阗目瞪口呆。他正待一挥手大举进攻,那样干净利落而不留痕迹。没人会怪罪到他,可是如今……他抬头望去……
  日头刚刚露出来,一片浓郁的红。
  她的笑容在慢慢的绽放,惊心动魄的艳丽着超乎他所可能的想象。
  黑眸酽似午夜,眼角含冷艳煞气。
  白衫血痕仿佛一道焰焰红痕,疯狂的描挥泼洒出一树妖花,妖花怒绽正浓。
  她手中持了流血的首级,款款走近。她便是那尤物,带着甚至是灾殃的美,震慑三军。
  “韫将军,朝廷侵犯的首级在此。”她的声音如此的平静,仿佛是抚过荒原的微风。
  “这……” 韫邯阗觉得自己的喉间一紧发不出声音来。
  “将军看仔细了,如假包换。”她她把目光向韫邯阗一转,淡淡说,浅浅的笑。
  “确实……确实。” 韫邯阗重复了这两句。仰起头。天上,又开始下雪。
  “我要杀了你。”
  几道人影急速的从帐篷内窜出直扑易瑟而去。
  韫邯阗怔在当口,他脑中飞速的转过了许多的念头,为何这些人要报仇却是隔了这许久才出现……?
  箭如闪电般射来。
  就在同一瞬间,一片黑云轰然涌掠过天地。
  易瑟回头,声音响处刹那间黑雾血雨同时纷飞四扬。万点鲜红,自四面八方地激射,整座山冈都仿佛腾起腥甜的雾。
  好一场美艳绝伦的暴雨。血液的芳香,弥漫四周。
  四个人,已于这一击之中被分成了数截。
  四散的脏腑尸骸,勾勒地狱图景。
  那片暴戾的黑云静静地降落。
  她看到了。他。
  数日的乱离,他终于又出现眼前。
  他的出现,总是带着针对她的血光之灾。
  就像她第一次看到他。
  在漫天的血雨中,阴郁的出现。消瘦的身躯却有着像夜一样黑的霸道与残暴,与生俱来。每一次出现,死亡与毁灭如影随形。他巨大的影子笼罩世间,摧毁生命,无须任何理由。因为他是,号令天下的,月听雪。
  “瑟瑟……”月听雪注视着她。看韫邯阗惶恐的从易瑟手中接过首级,百战的将军,手竟有些抖。而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惟有被风卷起的裙摆猎猎飞舞。鲜血里,有一种妖异的光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连带背影中恢弘的日出也带着种狠绝的耀眼,她唇角的微笑竟使得万物皆在瞬间黯淡下来。
  “是该回宫了吧。”她喃喃自语着,缓缓的抬起眉睫,目光盈盈地流转上去轻声道:“皇上是来带我回宫么?”
  “你可还愿回去?”月听雪的心猛一怔,她的目光有那样绚丽的异彩,他一生也没见过。似那炽烈的艳阳也在她的身后蒙蒙地散开来,他默默的伸出了手。
  “只要皇上不会疑我是侵犯的党羽。”易瑟看着他的手淡淡道。
  “你自然不是。”月听雪的目光遥遥的一扫,手依旧定格在半空。
  “那,我们走吧。”易瑟将手递上去,那是她的左手,她的右手的伤口依旧有血渗出来,她不想在拉扯间使得伤口更重。她的左手刚刚提过他的首级,血怕还未干透,玉腕葱指掌心里,一层未干的血痕。
  他的手指在鲜血与晨风之间遇到了她的手指。凉的。
  *
  水池中氤氲蒸煮着许多世间罕见的花草的散在其中,浮浮沉沉,发出浓郁的奇香。一入那池里,忽觉舒适的疲惫,香草烫出水雾迷离地糊住了眼睛,只想便此睡去。
  易瑟看见全身有许多股红色的粉末在水盘旋着散开来,极温柔地慢慢溶入水里去了。水面白雾透着绿,一团团云彩般裹挟着人,看不清那水是否会变为红色。
  眼神定在手指上,她的指却还是洁白的,原来血,遇水即溶,最后表面上没有半分残留。
  她手里的刀乌黑而狭长,火光里划过最艳丽的弧线,残血顺刀刃流落,所经之处明净依旧,不留半点痕迹。他将头颅送她,她全身而退。
  莫非这就是她的注定?
  “贵妃,还是由奴婢伺候您沐浴吧。”那个陌生的宫女再次开口。
  “我说过不用。”她立起身,扯过缎袍披上。
  “锦贵妃,你不能走,皇上要你休息呢。”宫女一下子阻拦到已经穿戴完的易瑟身前。
  易瑟甩手挣开那宫女的拉扯:“休不休息由不得你来告诉我,走开。”
  “不行呵,贵妃皇上若知道会怪罪奴婢。”宫女望着她,忧心忡忡道:“贵妃也一路劳顿还是歇息一会较好,您看上去气色不太好呢。”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何,皇上也不过嘱咐了一句,你不必这样盯着我休息,我现在睡不找想去四处走走……哎,你别再惹我!”易瑟冷着脸道。
  “贵妃,奴婢不敢违命,你还是别出去……”她却不肯后退。
  “滚开!”易瑟怒道:“你不敢违皇上的命倒敢违我的命不成?”
  手用力一挥,摔得她撞碎了一扇屏风。宫女的脸上顿时划出的血痕,但她依旧扯住了易瑟的腿坚持道:“贵妃……”
  话音未落的易瑟已然猛的将自己的脚从宫女的双手中抽出。宫女再度往后倒去,手挥舞间将依在墙角的珊瑚推倒得朝她倾下来,她在碎裂的珊瑚丛中连声呻吟,双手捂着额头,指缝间涔涔渗出血来。
  “我说过的话不想重复,我警告过你的。” 她静静地看着她道。
  弱者,却只能任人鱼肉,往往只因为强者的一个玩笑就改变一生。
  对于她,再清楚不过。想来,再多数人的眼里她早已是那个冷酷而残忍的女子,她又何需做解释,她只想做透自己,既然已是如此……她也乐意将冷酷与残忍做到十足。
  她又不想出去了,这里只不过是狩猎的围场而已。
  走到殿内,向镜中张望。
  雕花的镜槛,冰凉凹凸。镜里的人,妖娆邪媚,颜如蕣华,只那一双眼,森冷的。美艳而寒冷得连她也觉得心惊。她闭上了眼,她要收起这跋扈狠毒的目光,她是勾人魂魄的妖精,不倦而颠狂。她是淡雅而轻柔的女子。温顺隐忍。她是冰冷要梳离的女子,将已然恶毒的美禁闭。禁闭于身体,那原本的厉魂怨魄。
  再睁开眼,已如水平静。
  她记得风摆杨柳的媚态,坐立的姿态,眼神,侧面和正视的分寸,弯腰的力度和回头的角度。
  她对着青铜的镜,或者它的媚色看来是如此的卑贱,但这种美丽,便足令她成为痴迷不复的障。
  种种色相,朝朝暮暮,她掩饰自己嘴角那一丝险恶的笑容。
  色相是罪恶?不,它是如此璀璨。
  珠光宝气,颠倒轻狂,烟海红颜,是魔障。是妖孽。
  她原本就有这样的本钱,她便是天生的妖孽,红颜的祸水。
  铜镜中出现一个黑影,在她身后,静默良久。
  “皇上是来看我照镜模样的么?”她笑着回转了身。
  “朕来看你是否歇息了,明早就该回帝都了。”月听雪道。
  “哦,我很好。”易瑟缓缓的答他。
  “朕刚才进来看到有宫女受伤了。”月听雪默默的注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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