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殇&乱世之纵横

第43章


随着那一握,那些在空气中旋舞的冰屑开始从四面八方向老人的脸前凝结。它们聚集的速度是那样的快,很快在老人的面前形成一块一尺方圆的透明冰盾,将龙纹戟的矛头冻结其中。 
  纹丝不动。矛头陷落在虚空之中,进退维谷。而寒冰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它们顺着矛头开始蔓延,很快已经越过整个矛头,开始紧裹大戟的小枝,最后攀上月牙。长戟安静地横在空中,仿佛即将被冰封的龙。 
  这样下去,不出片刻,整个龙纹就会被冻住。 
  “喝啊。”御天扭动着身子。左脚踏在地上,竟将青石踏碎。借着身体的扭曲,他的手猛地一捋。 
  零刺。在零距离没有发力空间的情况下的刺杀。 
  老人抬起头,“咦”了一声。那几乎是不能再大的力量了,随着零刺一现,光平如鉴的冰之护盾于矛头处开始出现一丝裂痕,那个裂痕随即扩大。 
  “喀喀。”裂痕越来越多,直到龙纹完全破坏那冰屑凝结的力场。 
  哗啦,龙纹终于挣脱束缚,像脱缰烈马,在纷纷扬扬落下的冰幕中,锲而不舍地再取老人的咽喉。如此快的速度,令老人无法结印。他将身子一侧。 
  那一侧已经够了,御天一把揽过楚晚,一个鱼跃,已经落在院中。 
  “茅大师。”年轻的公子凑上前来。茅大师老迈的脸上泛出青紫色,刚才那一击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老人不说话,推开年轻公子的手,提袍追出门去。 
  “上马。”御天急切地向栅栏外的马跑去。 
  那一粒冰尘居然后发先至,在空气中拉扯开一个接一个的气晕,就在御天的手刚碰到马身的时候,透明的冰尘毫无征兆地从那匹马的左耳进入。它再也没有出来,只是从马的右耳冲出一片血雾,那匹马发出一个轻微的颤抖,向地面倒去。 
  接着,御天把脸一侧,有粒冰尘贴着他的鼻尖画过。没有多余的反应时间,冰尘再至。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上马。刚才还想结印的楚晚只有随着御天东躲西跳。 
  “走。”御天放弃骑马的打算,拉起楚晚开始奔跑。 
  “哼。”老人冷哼一声,倏地一蹿,骑上了栅栏外的一匹马。他的身法虽快,却不适合长途的追赶。 
  “呼呼。”楚晚喘息着,身体逾发得沉重。马蹄的声音如影随形,还有那趋在他们脚步之后的冰尘。她的身子猛地一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御天扛在了肩上,就像他平时扛着他的龙纹一样。 
  “啊。”楚晚尖叫着,一粒冰尘在她刚落脚的地方,轰然碎裂。“好痛。”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要断开一样,御天的肩膀很硬。 
  “想活命的话就别吵。”御天没有一点的怜香惜玉。 
  双腿的速度始终及不上训练有素的马匹,蹄声越来越真切。慢慢地进入到攻击的范围,老人一手牵住缰绳,居然在用单手结印。 
  “小心。”脸贴在御天背后的楚晚透过发丝的缝隙,看到老人手中的冰芒盛开宛如莲花。 
  到了。人工修缮的下山之路一展数里,如一条缎带将绝云山青郁的山色一分为二。 
  “抱紧我。”御天将楚晚放了下来,又迅速握着她的手扣在自己的身上。 
  “哇,你要干什么?”楚晚完全不由自己,她看着御天将龙纹一横,平放在那供货物使用的索道上。 
  “你不是说索道很过瘾么?”他用双手把持住戟身上作为支点的两侧。 
  “疯子!”楚晚明白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他的脚已经在地上蹬了一下,“抱紧我哦。”他说着。 
  “留下吧。”于此同时,冰芒已经凝成,在御天开始下滑的同时。冰芒从老人的手中脱离,带着无法比拟的速度,拖曳着惨白色冰冷的尾梢,向御天的背后砸去。 
  嘭。只是毫厘之差,冰芒击打在数十根精铁合围的缆绳上。 
  迸裂。缆绳微微地波动一下,数以千计的冰尘刺破云幕,如同利箭般向周围绽放。拨云见日,金色阳光倾盆而下,照射在那飞散的冰尘上,为它们镀上一层金色的、锐利的寒光。 
  楚晚从来也没有见过那样盛大的光芒,在那样妖艳的一片绚烂中,戟身开始在缆绳上滑动,有风在耳,发丝飘舞,衣袂猎猎而响,老人的光芒还有绝云山顶被统统地抛在脑后。最后连那追赶他们的冰尘也化为了乌有。 
  “啊——”楚晚尖声地叫着,风将她的声音揉碎,成为不真切的音调。那不是害怕的喊叫,是兴奋。双脚悬空在起伏的山岚上。开始视线还可以和山脊平齐,可以听见那些正在上山的人们的艳羡的声音。最后那抹绿和那些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成为淡蓝色天空中一个模糊的背景。 
  “这是飞啊。”楚晚紧紧地抱住御天,他像木偶一样吊在苍穹之下。 
  “喜欢么?”他大声地喊着。 
  “嗯。”楚晚使劲地点着头。 
  碧空如洗。 
  楚晚闭上眼睛,开始享受那如一生一样漫长却又短暂的飞翔。 
   
  帝都。白槿。 
  “什么?”听到来人的禀告,刚刚即位的皇帝从龙榻上一弹而起,“敖逐未居然还要想宁安以内陇上以外的所有城池,居然连个刚刚嗣位的宗律也开口要寡人的七座城池?” 
  “是的。”彭绩伏首道。他已经由统领虎贲的大都督,一跃成为帝国的大将军。 
  楚传即位以来,大开杀戒,已经将那些反对他的大臣们屠戮殆尽。而彭绩却果如敖逐未所料地归顺了他,避免了一场巨大的冲突。楚传登基,第一个提拔的便是他了。 
  “这可如何是好,朕给他的难道还不够么?”皇帝愤然道。 
  “皇帝不得不给他啊。”彭绩抬首。 
  “混账,那陇上距离白槿不过八百里之遥,给了他白槿岂不危矣?” 
  “臣下在各国的细作打探,尧衡衍三国正在密谋起兵对付皇帝。此刻如果不答应敖逐未他们的要求,恐怕到时他们不会出兵维护皇帝。”颜绩说着看着皇帝的脸色。 
  “这些人始终不服朕么?”闻言,楚传寂寂地站在那,“有一天,难道他向我要白槿,朕也要双手奉上么?” 
  颜绩再次低下头不敢言语。 
  “难道朕错了么?”楚传无力地委顿下去,“朕也是楚氏的宗祠,也想要重振我大夔的河山啊。” 
   
  尧国。临兆。 
  细腻的雨丝不紧不慢地敲打在淡蓝色的花片上,那株脆弱的生命在风雨中挣扎摇摆着。一个红眼睛的少女站在屋檐下,伸出手任凭雨点落在自己的手心里。墨衣人蓦然出现在廊檐的另一端,反剪着双手,静静地看着少女的剪影。 
  “越将军。”少女抬起头,隔着雨幕,遥遥地望着他。 
  越青冢笑了一下,他逐渐发现只有在这个少女的面前,他才能那样释怀地笑。 
  “阿月。”越青冢踱着步子,慢慢地走到少女的身边。 
  “皇帝死了么?”阿月平静地说着,红色的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纷扰的雨线。 
  “嗯。”越青冢的目光从阿月的头顶滑过,“你的演算果然准确。” 
  阿月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地翘起。 
  “世人的命运不过是推演下的一副卦相,想来不知是悲哀还是……”他的话停了下来。 
  “是无可奈何吧。”阿月转过身面对越青冢。 
  “也许。”他说着,阿月已经完全长大了。曲指这样数来,自他统领衡国的猎风骑灭尧,再到在皇帝的扶持下背叛衡国,重立尧主,已经过去快四年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阿月。 
  世人无不想知晓自己的命数,那个时候,他本来想去求见隐居的星相士华虞然,门开的刹那,却只有那个小女孩拿着棕叶的扫把呆呆地看着他。 
  “你是要卜卦么?”在他略略失望的时候,那个声音响了起来,“也许我可以的。” 
  冥冥中,也是命数么? 
  “将军打算如何呢?”阿月的话将他从渺远的思绪中剥离出来。 
  “皇帝虽说志大才疏,却始终没有什么过错。”越青冢仰天叹息,“敖逐未杀了皇帝,无非是要和那些反对他的诸侯一战,他自以为有压制诸侯们的武力,那,就给他想要的一战吧。” 
  “又要打仗了么?”阿月问。 
  “是呵。”越青冢摸了摸她的头,“如果不打仗,我还真觉得寂寞呢。” 
   
  “这是小白的故乡呵。”楚晚的兴致很高,一边走一边跳着。刚刚路过绝云山下的一个小镇,这里的风情不类她去过的任何一个国家。不同于西羿的雄浑粗砺的沧桑,不同于胤国大地丰腴的坦率和成熟,也不同于尧国雪域的孤独与固执。这里的风景犹如是生命激情最大的燃烧、让身心骚动的燃烧。高大的棕榈树散落在道路的两旁,像是一把把巨大的油布伞。长着阔长、肥硕绿叶的乔木和不拘小节地攀爬纠葛、胡搅蛮缠地抢占生命的野草藤蔓,那不分春夏秋冬地挤满每一个角落的葱茏绿色。和风薰柳,花香醉人。行走在衍国的土地上,想想这一路虽然艰险,却让她感受到了很多幽居在宫中不能得到的东西。 
  可是御天却一点也不高兴,从昨天到今天,他一直都板着脸,阴郁而漠然地对着楚晚的一腔热忱。 
  “如果有时间,真想去衍都淮安看看呵。”楚晚继续说,想要把气氛弄得活跃一些。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