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处

临海酒苑里的鸢尾随风舞着，香气与海风咸湿的味道混合着，弥漫着。
    唐蓂正要去看慕容楠，恰好听到慕容晴略显疯狂地喊声。
    青衣门……
    唐蓂皱了皱秀气的眉毛，拂袖追了上去。
    唐蓂追着他直到城内偏远的巷子，因为是跟踪，也不敢跟太近，恰好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记得上次你说的条件吗？”这是慕容晴的声音。
    对方一直没说话，两人一直僵持不下，慕容晴咬牙道，“好好好，不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你们帮我！”
    “呵呵，是什么让你等不及了呢？”经由内力改变的声音让唐蓂皱眉，以她的听力还是能听到一点本音的，这声音耳熟的让她攥紧双拳，恨不得直接将他揪出。
    “那好，十日后，汴京城外十里长亭见。”
    慕容晴转身走出巷子，待脚步声走远后，唐蓂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唐大小姐好雅致，居然特地跟着一个小毛孩到这来了。”
    唐蓂走进巷子，看着那张脸，矛盾不已。
    “你……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们等不及了，霓裳一直让我们等，可是，时机已经到了！我们一定会把她带走的！”那人疯狂地像唐蓂袭去，唐蓂迫不得已，抽出腰间软剑抵抗。
    斜阳将近，是否血色将染，腥风将起？
    莫离一整个下午都在想慕容楠会不会成亲的事，如果慕容楠真的和苏甄成亲了，那自己怎么办？
    直到无双来叫自己，才从发呆中醒过来。
    所有人都聚在中厅，就连刚苏醒的慕容楠都一本正经的坐在椅子上。莫离觉得好像少个人，让莫离很不适应，却又怎么都想不起缺少谁。
    “莫离……你今天一天都没见到过唐蓂吗？”慕容楠这么一问，莫离就立刻知道了，唐蓂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怎么了？受伤了吗？是上次刺杀你的人？”
    “莫离，你先冷静下。”无双搬过莫离的肩让她看着自己，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莫离很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听到唐蓂的名字时就有种再也看不到她的感觉。
    “这是一个小孩子送来的，”慕容楠递给莫离一张纸，触目惊心的几个血字让莫离紧张的快将纸捏皱。
    我走了，勿念。唐蓂。
    唐蓂走了？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她一定不会不告而别的。莫离心乱如麻，一种不安从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唐蓂的离去像是一场盛大的阴谋拉开的帷幕，里面才是正戏，鲜血淋漓，支离破散，美丽的血色蔓延开去，染过了每一个人的脚尖。
    中厅里的每个人都沉默着，每个人的表情都埋在阴影下，每个人之间都隔着厚厚的墙，个怀鬼胎的低着头，等待着这帷幕拉开后的戏剧。
    唐蓂失踪后慕容楠便立刻动身回京，一路上，再也没有来时的欢声笑语，慕容楠对着莫离也只是淡淡的聊几句，然后就闭口不语。
    回京后慕容楠便开始忙碌起来，开始打点慕容家中的事务，无论大小巨细一律揽到自己身上，像是故意不与莫离相见，哪怕是见着了，也说不过两句，慕容楠就因事务而匆匆离去。
    纳兰无双眼见莫离一天天消瘦下去，心疼的很。和莫离的说话，刚起个要出去游玩的头，就看见莫离呆呆的望着远方，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了。
    而后纳兰无双接到纳兰家的催促，只得无奈动身回家。
    临走，莫离去送他。
    城外的柳树异常高大，风带起叶子的沙沙声，就好像不舍他的离去一样。
    无双牵着马，莫离也无语，就只是站着，一句送别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走了，你……多保重。”无双冲莫离笑了笑，那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打在他身上，犹如神祗一般，那微笑像是要融进阳光里一般，耀眼的她都不敢抬头去看。
    硬生生的回了句保重，就再也说不出别的。
    等无双的背影消失在林中，莫离突然觉得后悔了。
    或许她和慕容楠根本就不般配，就算她再怎么死皮赖脸的惦着他，他也不可能给她回应。而纳兰无双就不一样了，他可以给她她想要的爱。
    而现在他走了，自己又开始想念他，这是怎么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卑鄙极了，身边没有了慕容楠就开始对无双好，在无双的宠溺下记挂着慕容楠，伤害着无双……
    莫离没有发现，她喜欢着慕容楠的心已经开始动摇。
    慕容家已经开始了新的战争，慕容决已经离京去处理即将重新崛起的门派的事，而慕容楠则要借助苏家的力量去壮大慕容家，从而更好的支持慕容决的计划。
    老夫人就一直呆在佛堂，去看她的只有慕容决的新夫人——霓裳。表面上像是婆媳关系好的很，而实际上却是暗里争斗。这几日最让莫离郁闷的是连她娘都不知道去了那里，这个慕容家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活着一般。
    百无聊赖之下四处闲逛，恍惚间就绕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已是入冬的季节，她院里的鸢尾却还在盛开着，那鲜红的颜色映着苍白的围墙，显得有些诡异。
    “哈哈，哈哈，霓裳，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多久的贤妻良母？装给谁看？诀儿早知你是何人了，楠儿从小就很抵制他所有的后母，你在这里呆着有什么意思呢？怎么不出去掀些大浪？！哈哈，哈哈……”老夫人苍老的声音让人觉得不舒服，尤其是那狂笑，急促的气流撞击声带，在喉口发出摧拉枯朽般的声音，叫人听了发瘆。（这是在写恐怖小说吗？）
    “老夫人，你又在瞎想些什么啊，要是相公回来见到会心疼您的，”霓裳温柔的嗓音跟老夫人完全是个反差。
    “够了，别再我面前装模做样了，我懒得看你这张假脸。”老夫人暴躁的打断她，掀翻了托盘上的瓷盅。
    霓裳默默地拾起地上的碎瓷，起身送了出去，莫离连忙躲在鸢尾花丛后。霓裳快走出院子时回头看向花丛，一抹莫测的微笑，让莫离心里起伏。
    “莫离，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老夫人的声音像一条线般传入莫离耳中，莫离一惊，这莫不成就是传音入密？可是老夫人一个弱质女流怎么会……
    莫离抿了抿唇，进了房间，“老夫人……”
    “莫离你不用解释什么了，看到就看到罢，只希望你能保守秘密。”老夫人叹了口气，仿佛苍老了很多。“你先下去吧，以后就有你照顾我的起居。”
    莫离点点头，默默地出去了，出门时刚好对上霓裳，她擦身而过时身上的皂角味道让莫离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向她福了福身，便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莫离整天都恍惚，她觉得这里的一切突然变得好陌生。慕容楠不会再对她笑的没心没肺，慕容诀也不在再他们一起胡闹，慕容晴也没有再缠着慕容楠喊的很嗲，慕容云也没再扇着风流扇去逛妓院。
    一个月前大家还打打闹闹的嬉笑着，可现在……物是人非……
    砰砰。
    突然而至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一开门，是苏李和苏甄。
    一阵死寂后，苏李开了口，“莫离……我们有些事要告诉你……”
    右眼皮开始跳，一种不安萦绕在心间，“什么事？”
    “是关于你的身世……”苏甄看着莫离，直盯的她发毛。苏李和苏甄各从怀中掏出一枚铜板。
    莫离愣了愣，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难道……你们……”
    苏甄一把抱住莫离，温暖的怀抱让莫离直发昏，可是这温暖的胸膛中是否也在跳动着一颗温暖的心？？莫离迷茫了，她突然觉得好累，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苏李缓缓开口，每说一个字就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莫离在她们走后还没有回过神来，她提起笔，蘸上墨，墨太多，一沾上纸便晕开了，点点似离人泪。
    第二日，慕容楠便收到莫离出走的消息了，可他没有派人去寻，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去留下她了。
    他清楚的记得，那洇湿的纸上，那一行字狠狠的敲击在他心上。
    莫问奴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