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处

自莫离走以后慕容楠的脾气愈加暴躁，虽然生意上是如鱼得水，但私下却像只被惹怒的狮子。
    皇家派了人来，说是要与慕容家请教一些商业上的事，慕容楠嗤笑，皇帝哪会请教什么商业上的事，分明就是看慕容家的资产太多想要分一杯羹。
    慕容楠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和人进了皇宫，到了皇帝的书房发现里面并没有人，只得站在一旁等皇帝回来。
    “呵呵，慕容公子久等了。”皇帝还未进门就听到了门外声呼万岁的声音，皇帝一进来，慕容楠便跪下行了礼。慕容楠最是讨厌和皇家沾边的事，动不动就要下跪，老了不会得老寒腿吗？
    “慕容公子，朕听说现在的慕容家已将商号开到了西夏，可有此事？”赵祯深邃眼眸里偶尔一丝精光闪现，乌黑的发丝绾在紫金冠内，精神焕发，完全看不出他已是过了不惑之年的人。
    “回皇上，是的，不过只是几家小商号。”
    “哈哈，慕容公子不必如此拘谨，对了，令尊还好？”
    “嗯，家父还好。”慕容楠疑惑，莫不成这皇帝还认识他家老头？
    “哈哈，你和当年的他像得很呐，表面上拘谨的很，其实内心里正暗骂‘皇家规矩怎么这么多！’对吧？”赵祯说着不禁莞尔一笑。
    慕容楠纳闷，这皇帝怎么对他家老头这么熟悉的，正想着皇帝就开口答了他的疑问，“我曾经‘微服私访’出去过，在边境认识了他。那时候，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啊……”
    慕容楠无语，没想到他老爹年轻时谁都认识……
    赵祯没在为难他，只是将他带到一个别院，“还是你们同龄人在一起比较好吧，你就和他去谈吧，顺便教导教导他，磨磨他的锐气，有时间让慕容决那老头来陪陪我。”说完后就大步跨出了别院。
    慕容楠暗自摇头，这皇帝怎么一直惦着他老爹？然后踏进了别院。
    这院落并无特别之处，只是那将开的梅树立于一旁，反而显得有几分古朴韵味，草地泛着枯黄，没有半丝生气，却衬的那梅树愈加灵气。
    一身着淡紫衣衫的少年立于树下，眉清目秀的脸庞上有着这个年龄应有的朝气与张扬，但眼底深藏着孤独与冷漠。
    少年听见声音，转过头对着慕容楠一笑，明眸皓齿。
    “想必你就是慕容公子了。”朗清的声音透露出他的年龄。
    这孩子也就十五六吧，跟莫离差不多大吧……不知为何，慕容楠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把他和莫离关联在一起了，或许是错觉吧……
    “在下确是慕容楠，不知公子……”
    少年眨了眨眼，“你猜呢？”
    慕容楠无奈，其实他早已猜到了，这早已传的满城风雨了，当今圣上找到了在宫外的私生子——第五皇子。但是皇上一直没有承认，所以他自是不敢说的。“在下不知。”
    “无趣。”少年换下那青涩表情道，“景年，宋景年。”
    慕容楠笑了笑，“‘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吗？好名字……”
    这是第二次有人懂他名字的含义，少年眸中闪现的一丝喜悦落入了慕容楠眼中。
    果然还只是个孩子……慕容楠一笑，“既然公子觉得无趣，那……改天我请你出去看看这京中特色吧。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宋景年眨了眨眼，猛地点头，那表情让慕容楠心头一震，差点将他认做了她……
    慕容楠宠溺的笑了笑，甩开脑袋里的念头。
    街市繁华，人群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宋景年的娘亲是江湖某个门派的掌门，他总是被关在山上练功，也没怎么出去过。他再怎么早熟，也只是个十五六的少年，怎么会对这热闹街市不感兴趣。
    一到了街市上，立刻变成了邻家少年，东瞧瞧西看看，好奇的不得了。
    “慕容大哥，快看快看……”一脸兴奋的指着那个这个的，那脸上天真表情又勾起了慕容楠的回忆，只是不知她在天涯一角是否过的还好……
    慕容楠不敢再去想她，怕一个忍不住就奋不顾身的奔到她的身边，不管什么慕容家，不管什么苏家，不管……
    二人正逛着，突然就被一人拦下，那人眉角染着笑，身旁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扇子一撑，扇上景色逼真异常，“呵呵，慕容楠啊，咱们真是缘分不浅，正好，你去看看礼服吧，只有十天了，也该看看甄儿去了。”
    宋景年奇怪的望着这个搂着男人的女子，什么礼服，甄儿的，她跟慕容大哥很熟么？
    他已经完全忘了他也才在昨天认识慕容楠，但是他就是没由来的不喜欢眼前的女子。
    “景年，你先回去好了，或者先回慕容别馆等我。”慕容楠把他送到了别馆，安顿好宋景年后和苏李走了。
    宋景年开始打听那女子，最后得知了慕容楠将与苏甄成亲一事，啧啧不满了一番，撂下一句话就回宫了。
    红纱帐内，伊人捧着艳红的嫁衣，笑的灿若烟花，但那眉间的悲伤却深深的抹不掉……
    “终于要成亲了，呵呵，呵呵……莫离可以回去了，太好了！我要穿的美美的去接她……”苏甄抱着嫁衣笑了出来，像是见着了妹妹宛若琥珀的眸子，一眨一眨的像是要夺了天上繁星的光芒。
    突然有人敲门，苏甄立刻放下手中的嫁衣去开门，见是慕容楠便让他进来了。
    慕容楠见床上的红嫁衣，扯开嘴角讽刺道，“怎么，这么快就等不及了？这么着急要嫁进慕容家？”
    苏甄笑了笑没有在意，心情好的不得了，“对啊，但是突然想到自己嫁了个烂人就一把把它摔在床上了，真是可怜了这么美的嫁衣……”
    慕容楠欲要反驳，却被嫁衣旁的那支紫玉蝴蝶簪惊住了，一把抓过苏甄，疼得她直皱眉，大骂慕容楠疯了。
    “说，莫离在那？！”慕容楠红着眼，盯着苏甄，几近嘶吼的嚷。
    “你疯了？！”苏甄一把甩开慕容楠紧紧攥着她的手，一脸的怒容。“慕容楠，你发疯请找别人，什么莫离，我不知道。”
    慕容楠表情阴郁，风雨欲来，“苏甄，你别和我耍什么阴谋诡计，你还不够看！如果让我知道莫离的失踪与你们有关，那苏家就等着自此消失吧！”
    “哈，呵呵……”苏甄像是不受控的木偶，笑得有些瘆人，“慕容楠，你在做什么梦啊？苏家？那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哈，慕容家对我们来说算什么，如果不是艳舞的命令，我们才不会等那么多年！这才给了你霸占她十多年的机会！慕容楠，别和我提什么家族，那都比不上挚爱的人。说什么你其实爱着莫离，但是为了慕容家才不得不放弃她。慕容楠，你自欺欺人的本事还真是高啊！”
    苏甄的讥讽让慕容楠皱眉，想要反驳，却是张不开口，他能说什么……逼走莫离的，是他自己啊……他没有任何理由在这里向苏甄质问莫离的去处，因为，一切皆因他自己而起。
    慕容楠推门离去，留苏甄一人。
    待慕容楠走远，她淡淡吐了口气，摸着床上的簪子，眼底的忧伤像是水面泛起的波纹，一丝一丝，深入心底。
    莫离啊莫离，我们能否不离？莫离莫离，你告诉姐姐啊……莫离……莫要别离……可……真的能不离么？
    转眼冬渐寒，京里的街市愈加热闹，红色的纸窗花，家家户户都贴在窗上，满城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悦。
    礼炮炸响于街巷，孩童欢乐的奔向一个方向，回想着上次吃糖的味道，想着想着，好像口水都要淌下来似的，大人们也都去了，几人结伴，好不热闹。
    “嘿，你是外乡来的吧，不然怎么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慕容家少爷今天成亲呐！喂，小伙子，你杂突然不理人了？”一个男人莫名的看着离去的穿黑衣的俊美少年。
    慕容家里外都铺满了红色，就像慕容决娶妾那天，但如今却换做了慕容楠……慕容楠想起当初他说慕容老头的话，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街市上的吹打声越来越近，鞭炮的劈啪声就像嘣在人的心上。鞭炮声震得耳朵生疼，像是要震醒那在梦里自我安慰的人们。
    轿子停下了，新郎却没来踢轿门，新娘唤来婆子，将她背进去。跨过火盆，走在那红毯之上，直到婆子暗示她到了，她才停了下来，心里是莫名的凉。
    慕容楠看了看苏甄，直接拜堂，拜了天地，却没拜父母，新娘直接被送了进去，如此荒唐，却无一人说话。
    慕容楠一直在喝酒，一直在喝，都未曾离开厅堂半步，直到人去楼空，他还在喝。
    老夫人来到喜堂，柱着拐杖大喊荒唐，叫人拉慕容楠去洞房。
    慕容楠疯了似的反抗，进了喜房才见清醒，冷着一张脸，“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碰你的！”说完，摔门离去。
    红色锦帕之下，一滴晶莹滑落，砸在那绣着戏水鸳鸯的喜服上，碎了一片……涂着丹蔻的指甲攥紧又放开，像是要用尽一生的勇气。
    慕容楠跌跌撞撞回了书房，撞开房门，脱力地坐在书桌前，一把挥开案上铺着的红色喜字，笔砚散落，墨汁挥洒，像是混乱的心绪铺散在地上，斑驳凌乱……
    房门被推开，冷风让慕容楠清醒了一些，连脸都没抬，暴躁地挥手，“出去！”
    慕容楠见来人毫无动静，抬起眼睛，欲开的口却再也张不开半分，半天才哑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莫……莫离？”
    莫离一身黑色劲装，脸色冷的犹如那衣上金线勾出的鸢尾，那双琥珀色的水眸里再也倒不出谁多情的影子。
    慕容楠愣了愣，伸出的手都微有些颤抖，莫离……他的莫离怎么会变得如此冷漠，慕容楠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慕容楠，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以后你要好好对苏甄。”冰冷的语气让慕容楠皱眉，莫离转身欲走，被慕容楠一把拦下，紧紧拥入怀里，发了疯似的吻她。
    莫离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心早已不想挣扎。罢了罢了，留自己放纵这一夜吧，就当是，对过去的纪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