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宁静的声音

第 10 章


跌坐在地的我,身体虚弱,心灵脆弱,竟是站不起来。幸好马莉好心,扶我到她的家稍歇回气,她问:"这次死心了没有?"
    我不语,只是盯着手中的茶杯看。她不再追问,打开了唱机,唱盘播着的是我童年时十分流行的歌:“眼泪在心里流,此际怎么开口,前事在心里飘浮,情意令人太难受;眼泪在心里流,请你开一开口,随便一声或随便一句,算是问侯朋友;离别你,自离别你,心痛苦比处死更难受;灵魂已失,心彷佛死去,心死问谁可救。眼泪在心里流,苦痛问你知否,情是内心的交流,惟盼望情爱如旧;眼泪在心里流,苦痛问怎么休,琴键打开亦无心奏,我现在似木偶;人像木偶,我人像木偶,只叹轻轻送走了时候;全忘饿与饱,心中空虚了,衣襟泪痕湿透。眼泪在心里流,苦痛问你知否,情是内心的交流,盼心曲再奏。”
    我苦笑着比道:"够了吧,不用再挖苦我了。"经过刚才大叫大嚷之后,我已完全失声,幸好马莉看得懂手语,否则都不知她待会还会播出什么让我更难受的歌来。
    "啧啧啧,俗语有云“崩口人忌崩口碗”,唉,其实我并不是要挖苦你,只是播者无心,听者有意。"马莉笑道:"我很喜欢这首歌呢。"眼泪在心里流,我现在真人试范,甚至快要在脸上流了。
    她絮絮不休地道:"不过你总算有今天,比起那天你让阿静流的泪,今天实在不算什么。""那天?"
    "以前我觉得阿静满喜欢你的,所以往后你们闹翻了,我也帮你跟她牵红线,希望能让你们重修旧好。那知原来当初你对阿静如此嫌弃,我真是蒙了心才一次又一次帮错了你。"她说着轻哼一声,"今天真心凉,天有眼,恶人有恶报。"
    我暗叫声苦,却有口说不得,而且最惨是她句句真话,我就算可以说话也无从辩驳,只得追问:"宁静什么时候哭了?"
    "不就是到周先生办的那个无国界医生的酒会,你跟小刘说的那番话,阿静都听到了。你真的可恶,连那样的话也说得出,只怪我以前不知情,才会背着阿静傻傻地帮着你。"
    天,原来她真的听到了,细心想来,就是那天之后,我跟宁静的关系完全变了样,当初我还以为是因为那“两星期加一天失踪事件”之故,但原来是因为...屎,我当时是发了什么心疯,明知她会出席那酒会的,仍说出那些让她伤心落泪的话,难怪她会拿那种愤恨的眼神看着我,因为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坏蛋。
    我沮丧地问玛莉:"所以你才不告诉我宁静要留在这儿的事吗?"
    "留在这儿?"玛莉不解地看着我,"阿静干么要留在这儿?"
    我愕然,竟然连玛莉都不知晓,究竟林君的消息是真还是假?玛莉冷笑道:"不过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我才不要看见阿静为你流一次又一次的泪。""我决不会再让宁静伤心。"我差在没写下血书作誓。
    "那你否认你说过那番混帐话吗?"我垂下头,"我是说过,但...,我后来已经想清楚,现在再也没有那些混帐的想法了。"我哭丧着脸,"马莉好妹妹,你一定要帮我,在这儿我只得你一个朋友。"
    她举起手,"谢了,不敢当。"马莉,如果连你也不帮我,宁静就会被那个阿健娃娃抢走了。可惜我不敢宣之于口,只得在心里喊道。
    "我以后会完全尊重阿静的选择,她要选谁,或是谁都不选,我也支持她,绝不干涉。不过...,"她笑道:"我相信我的眼光,我始终认为你对阿静是真心的,所以在我个人立场上,仍会在精神上祝福你,早日杀退情敌,重夺阿静的芳心。"
    精神上?有个鬼用!但虽如此,我仍然只得接受。当夜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却一直听不到宁静回来的声音,我伏在被褥里呜咽,她竟然彻夜不归,而我,却没有任何立场去找她,去质问她。我是她的谁,我什么人也不是,只是一个惨遭拒绝了千千万万次仍死不了心的可怜人而已。
    一夜过后,我仍是作不了声,而且今天是我的倒霉天,车票过期了,但车站竟没有一个人懂得看手语,搞了半天才买好车票。
    回到诊所,找到了消炎开声药,却没甚帮助,一整天只得埋头写写写,写给病人看,写给护士看,写得手也差点废掉。下班后有人想问路,我又一时忘了纸笔,比划一大堆,竟却被那人脏话问候,说我浪费他的时间。
    现在我才知道一个哑子的痛苦,我真该死,我明知宁静对她的缺憾是多么的自卑,我仍说出那番话,我该死万分,难怪她对我如此冷淡。
    去他的丢脸,去他的嫌弃!宁静,我已真心忏悔过了,现在的我,绝对再没有这般想法,只求你能再给我机会,向你证明,我张言声愿意一辈子宠你爱你,让你欢笑快乐,再也无忧无愁。
    我到了舞团门外等宁静,也不用多久,便看到了她,还有史唐的身影。又是史唐?难道史唐真的赢得了宁静的心?但他连手语也看不懂,宁静会接受他吗?
    我抓着头,我真傻,那时他们说要去湖区游玩,我就应该死命的跟,闹那无聊的脾气有什么用?现在看到宁静对别人的巧笑盈盈,对我却连一个眼神也吝啬,我只觉心痛如刀割,这时才知道,揪心之痛是如此的意思。
    想到昨夜宁静的拒绝,我不敢上前堵人,只得静静地跟在他们背后,直到宁静登上史唐的车子,绝尘而去。
    看着车子的背影渐渐远离,我鼻子酸得发痛,这一刻,真的,我真的想哭,而且不只是想,因为我真的哭了。是我弄糟了一切,今天我所尝的苦,全是我一手种来,与人无尤。
    这个教训告诉了我,以后要诉苦,要谈心事,一定要找个四目无人的地方,找来洋娃娃乱喊一堆,之后一了百了,既没人证也没物证,免除后患。
    "先生,你没事吗?"有人递给我面纸,我抬头,是一个中年的洋女士。
    我干脆像流浪汉般坐在地上,抱着膝,开声药终于见效,我呜咽一声,"我的女郎离我愈来愈远,我该甚样做才能留住她在我身边?"
    那女士笑了,说:"马上赶到她处,她看到你现在这般失意样子,一定心软。"她拍拍我的肩膀,"女孩子最心软,尤其对她喜欢的人。"
    我抹干眼泪鼻水,"谢谢你。"她仁慈地笑,就像圣母马莉亚般,我鼻又一次酸了,"男孩子为爱而流的泪水,是最珍贵稀有的。"她鼓励我,"我会为你祈祷。"
    我苦中作乐,"阿门。"我们两人相对而笑,竟奇怪地一见如故,十分老友。我请她到舞团附近的餐厅吃饭,当作谢过她那施面纸之恩。
    回到家里,我又是一夜无眠,因为宁静仍是没有回来,马莉有点失措地跟我解释:"她说她这阵子忙着最后采排,暂时住到舞团附近的酒店去了。"我除了沮丧地接受,还可以怎样?
    我跟小刘讨论过,这阶段最为紧张,要以静制动,他还说:"跟你是老友才教你追女郎的必杀绝技,就是要保持风度,切忌迫太紧,但要装可怜,强颜欢笑似的,博她同情。"可恶,他的女朋友还是我替他追来的,今天他竟敢在我面前扮专家,可是我还是只能乖乖受教,当个好学生。
    要装可怜,博同情,首先要作出憔悴的样子,大眼袋、黑眼圈、青胡渣就是最佳武器,再瘦过一斤数磅,令我简直一副伤心失意相。
    随后日子,我每天下班都到舞团守候,看到宁静,我没有特别打招呼,只是站在显眼的位置,静静地看着她。她不时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头,但一见到我那紧盯着她的目光,还有我那在眼里闪动的泪光(我发誓我没有用眼药水辅助),她便会一震,连忙别开头。
    出动到追女郎必杀技的最后绝招,就是苦肉计,如果还是行不通,那我就真的是江郎才尽,黔驴技穷了。
    日子对别人来说是光阴似箭,对我来说是渡日如年,终于到了六月,那套“末代皇帝”公演了,在演出的最后一天,马莉帮我混进了后台,让我见宁静一面。她真是我的好妹妹,始终是站在我这边。
    到了后台,人来人往的,我四处查看,均看不到宁静,又怕妨碍了别人,只得坐在椅子里静候。"嗨,你不是那天那个失意的男孩子吗?"
    我愕然,竟然是那位好心的女士,"你原来是这个舞团的人吗?"
    我摇摇头,"不是,只是来探班。"
    她恍然大悟的"啊"了声,"你的女郎是这儿的团员?""是的。""看你一张苦脸,还没言归如好了?""没有,我已用尽了方法,她还是不为所动,处处对我宣告要我死心。"我已有两个月没跟宁静说过一句话,什么样的苦肉计也用尽了,病的伤的痛的,均不得要领。
    就算如此,我却始终死不了心,因为她虽然拒绝了我,但也拒绝了史唐。话说一个多月前史唐来找我,他温文地道:"虽然我跟宁静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她要的不是我。"我满怀希望地等着听他说宁静要的是我,可是他却说:"不过也不见得是你。"我顿时发难道:"那你来找我有何贵干?"
    他微笑,脸颊上有道笑纹,显得他更为英俊,这个可恶的阿健娃娃,但宁静绝对不是肤浅的女人,才不会被你美色所惑。
    "虽然你是无赖,但这般的耐性却是我所没有的。我决定退出了,你以后要好好对待宁静,或许有天会感动她接受你。"
    我是无赖又如何,关你阿健娃娃什么事?我不甘示弱,道:"我跟宁静根本是天生一对,至于你这个阿健,还是去配芭比吧。"情敌见面,份外眼红,我永远忘不了他那夜挽着宁静的肩离去的情境,我可以肯定,我跟史唐是绝对当不了朋友。他怒火中烧,"你说谁是阿健?"我轻挑地吹着口哨,跟他大眼瞪小眼。
    临离去时他叹气道:"她是如此温柔怯弱的女郎,在西方人中我找不到一个有着她这般的气质。"本来我也觉得宁静怯弱,后来才知道她是外柔内刚,倔强得要命。
    但无论她是怯弱或是倔强,我还是喜欢她,喜欢她的嫣然巧笑,也喜欢她的冷淡漠然。
    这时那位女士道:"她定是看不见你那天伤心的脸孔,可怜的泪水。""不要说了,"我苦笑,堂堂男子汉,流泪人前之事太过丢脸。
    她拍拍心口,豪气地道:"叫你的女郎来,我来当你担保人。"
    我笑而不语,她则感慨起来,"年轻真好,为爱情而疯,就算当街流泪痛哭,也是美好。""谁当街流泪了?"旁边的人问道。
    "不就是这小男孩。"女士指着我说:"爱情真是伟大,可以让大男人主义的中国人在街上哭得泪如雨下,连我心也酸了。""哗,很浪漫呀。"围在旁的几个人吱吱喳喳地叫着。
    我则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救命呀,她差在没有敲锣打鼓的四处宣扬,我千年道行一朝丧,幸好这儿没有熟人,否则张公子之名恐怕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转身看着我,还想说话,却突然叫道:"哎吔,我只挂着闲谈,差点忘了正事。"我想,是的是的,你有事就赶快去忙吧,不送了。
    她对我笑道:"再见,痴情小子,愿主祝福你。""阿门。"
    她哈哈大笑,我转身目送她离去,那知却看到了宁静及史唐,原来他们正站在我身后。我对她微笑打招呼,她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可是我却参不透其中意思。
    "最后一幕了,加油。"那女士拉着他们道。
    "是的,莫太太。"史唐道。
    原来他们是认识的,那...,她会不会把我当街流泪的事告知了他们?哗,惨了,这次的面丢得大了。
    宁静再看了我一眼,便跟那女人离去,而史唐则跟我挤眉弄眼的,"这套剧是宁静拿奖之作,跟我到帘幕后去观赏一下吧。"他耸耸肩,"虽然可能你看了也不懂。"
    我靠他帮忙,不敢还嘴,只得沉默地跟着他,他带我站到帘幕,笑道:"好好看吧,痴情小子。"说罢他哈哈大笑。
    我瞪大双眼,神啊,他听到了,那宁静也一定听到了。我的天,我在心里悲呼,简直欲哭无泪,我的张公子形象没有了。
    看着宁静纤幼的身影,在全场爆满的数千人前,轻巧地舞动着,想到喜儿的话,是的,宁静是一个出色极了的女郎。
    不过她出色也好,失色也罢,我只但求她能快点儿接受我,因为我的三个月假期快要结束,而我还是未能在其它人口中探知宁静之后的动向。
    究竟她真的会如林君所说般,留在英国发展,还是会回香港去呢?
    剧落幕后,他们一团人往酒店庆功,而我又没有被邀请,只得讪讪然回家去。一踏进家门,电话便来了,"张言声,我警告你,十天内必需回来上班。"
    "何小姐,你那么紧张干么?难道你想念我?""想你的大头鬼,快点回来,小陈快被你的工作忙跨了,总之十天后我不会再让他来替你的班,你好自为之。"她"嗒"的一声,便把电话挂断了。
    我摸摸耳朵,真的庆幸宁静的宁静,她是我的心灵绿洲,让我忘记生活中的烦嚣嘈吵。
    打个呵欠,有点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有人按我的门钟,我迷糊的揉着目,谁扰人清梦,零晨时分来打搞。
    "谁呀?"我打开门,语气不善地说。
    没有人回答我,却只有刚才在舞台上那纤瘦身影,我惊讶得张开口,"宁静?"她已卸了妆,穿着便衣,束着头发,仍显得清秀可人。
    她笑咪咪地问:"我睡不着,想找人谈谈,方便吗?"
    这更让我讶异,她从来未曾主动来找过我,即使通电话讯息也只有覆的份儿,现在竟会因为睡不着,而过来找我聊天?这简直比火星人上电视更让人不能置信。
    我连忙回屋里略为收拾,她看到我那零乱的屋子,不禁笑了,好不容易在沙发腾出个空位,"请坐。"
    手忙脚乱地弄来杯水给她,她没有取,只笑道:"英国的自来水是硬水,不可生喝。"
    我抓抓头,所以我说我手忙脚乱呢,取过过滤水壶,再倒了杯水给她,"对不起。"
    她接过杯子,垂头沉思,我心一阵狂跳,她绝对没可能来这儿只为闲聊,她的矜持我是最清楚的。我清清喉咙,"今夜你的表演很精彩。"
    "谢谢。"又是沉默。"听说...,"我忸忸怩怩地问道:"这次演出后你还会留在这儿,是真的吗?"她没有犹豫地点点头,原来是真的,林君并没有说谎,她真的打算留在伦敦了。
    我颓丧地坐在地上,"我始终感动不了你。"
    她慢慢走到我跟前,我抬起头看她,苦笑道:"我始终留不住你。"
    "听莫太太说,看到你在街上哭了。""呃...,"我尴尬地道:"我...""为什么?"她问我。
    我闭着眼,一股脑儿地说:"我以为你跟史唐在一起了。"她听后嫣然而笑,也不回答,笑着竟捧腹大笑,笑得快要倒地。
    我忍不住抱着她,叫道:"你看我为你难过,很开心吗?"她在我怀中仍在笑,但竟不推开我,这次她没有受伤,没有受惊,但竟然不推开我,我愕然得不懂反应,只能呆抱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拍拍我的脸,比道:"想不到骄傲的你竟会当街痛哭。"
    我无话可说,多谢那位莫太太,恐怕现在整个舞团的人都知道有个傻瓜为了宁静哭吧,真希望能将那一夜我丢人眼现的事删去。
    她轻轻推开了我,踌躇一会,"我...,"她顿了顿,"我喜欢你。"我睁开眼,她知道她说什么吗?"你喜欢我?"
    她问非答的道:"每个人都帮着你,每个人都说你是真心的,但我都不相信,你既嫌弃我,又怎会喜欢我。你只是丢不起脸,输不起,才会一直纠缠我。"
    我立即申冤,"没有嫌弃,只有欢喜。"她抿了抿嘴,"莫太太说你们并不相识,但你却对她哭诉真心,所以她相信你。"后来我才知莫太太原来是宁静以前在英国念书时的监护人,哈,谁会知道我误打误撞,在她面前哭了一场,竟让我赢得未来岳母的欢心。
    我避重就轻,躲过了那个“哭”字,"她旁观者清。"
    "他们说因为我喜欢你,才会生你的气那么久,只是我不愿承认而已。"她侧着头想了想,"本来我想我们是不会有可能的了,但当听到莫太太的话,我想..."她看着我,"我想知道,你喜欢我吗?""我爱你。"我斩钉截铁地大声说。她笑了,"真心?""真心。"
    她点点头,掩不住笑意,"那么好吧,没事了,我回去了,再见。""不。"我拉着她,上次就是因我体弱,拉不住她,差点成了我一生中的遗憾。这次我身体健康得不得了,那会由着她,我一扯,她跌在我怀里,却没了以前的抗拒,只是似笑非笑,眼波流转地看着我。
    这次真的怪不了我,我只是一个最正常不过的男人,此刻佳人在抱,当然是要把握机会,我一把将她抱紧,热烈地吻着她。
    而这次,我的美梦终于成真,她回抱着我,任我为所欲所。哈,我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只是...,慢着慢着,我推开宁静,"但你答应了留在这儿工作。"
    她俏皮地伸伸舌,"是的,到英国其它地区巡回表演,所以要多留两个月。"
    我欣喜地看着她,"只有两个月?"她笑着点头,"难道你想我长留这儿?"才不要呢,三个月已经让我受够了英国难吃得出奇的食物了,我有多爱宁静,就有多想念香港,不过为了讨好佳人,我道:"只要你留在我怀里,即使到天崖海角我也不在乎。"
    她垂下了眼,却甜笑如蜜。
    这样美丽的夜,这样美丽的她,正好是我这大野狼变身的好时机,我把她整个抱起,对她笑道:"你也让我追得苦了,来吧,我的小红帽,今夜我定必讨回公道。"
    结果如何?当然是月圆之夜,人狼得逞啦,哈哈哈。
    第11章(尾声)我问宁静:"你过往恋爱了几次?为什么要分手?"
    "怎样?秋后算帐?"她笑了笑,答道:"一次,是邻校的学生,他念经济的,很聪明。他家里也有人是聋哑人士,故他作手语十分好,那时我是真的喜欢他。只可惜大家的兴趣相差太远,他常觉得我们干艺术的人,想的是海市蜃楼,空中楼阁,遥不可及,我们根本相处不了,这就是分手的原因。"
    跟我一样的想法?我一愕,"那你渴望的是怎样的恋爱?你希望你的伴侣是怎样的人?"
    她认真地想了想,"我希望有充分空间,让我可以尽情地跳舞,所以我的伴侣当然要能理解我的工作,最好对艺术方面有触角,能跟我有沟通。"触角?不要说笑,那我...
    当了两个月空中飞人,简直飞机当作家似的生活,宁静终于完成了在英国的工作回到香港。而我那"哭得美人归"之事,也被传颂得街知巷闻。
    不过如果早知哭一哭,便能赢得宁静欢心,我一早便大哭一场,也省却不少时间气力。
    今天我一如以往地到舞团等宁静下班,"哭公子,好吗?"
    我苦笑着点点头,"你好,两位好妹妹。"今天的我,已不是以往那美女拱照的“张公子”,而变身成了宁静的贴身随从“哭公子”了。
    维多利亚道:"今天穿得那么好看,去那儿了?""今天是我父亲的画展开幕礼。"这时宁静迎了出来,我笑逐颜开地挽着她的手,看到她的打扮,我道:"今天还是很清凉,你穿得这么少,小心感冒。"
    马莉在旁叫道:"你这个哭公子真缠人,人家女生聚会,你跟出跟入,我都不跟你计较。二十度披围巾已经很吓人,最过份是她已披了还要被你嫌穿得少。早知你这么麻烦,当初我怎也不当红娘,害了阿静。"
    "她身子薄,当然要多穿几件。"我驳道。
    春去秋来,我跟宁静在一起已有两年了,其中我们克服了不少相处的困难,也让她终于相信了我的真心真意,数天前她甚至答应了我的求婚呢。
    话说她在看到我的戒指时,沉默了一分钟,然后她问我:"究竟你喜欢我什么?"
    她终于问了,哈,我就说没有一个女人会不问这种问题,我等了又等,今天终等到了宁静肯发问,我把这两年多来我在心里每天复习的标准答案拿出来,准备一显身手。
    "我爱你的温柔体贴、美丽动人、善良勤奋,我爱你的一颦一笑、你的一举一动。请你让我证明,我会爱你一生一世,天荒地老,此志不渝。"她微微一笑,"那你会怎样证明你爱我?"
    哗,十年寒窗苦读,至今终有出头天,我把当初从小陈那儿抄来的金句照读出来:"我会用真心,让你知道明白我对你的心意,知道我是真的关心你,爱护你,愿意让你依靠,希望能替你挡去风风雨雨,让你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嘻嘻嘻,实在连我自己都被这段话感动得一塌糊涂。
    正当我以为宁静会为我这番宣言感动得飞奔到我怀里时,那知她却仍然一脸冷淡,我焦急地说:"干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她扁扁嘴,"你只懂得嘴甜舌滑。"
    我张着嘴,"那你想我怎样说?"
    她竟然凶悍地盯着我,"我给你三秒钟说,你爱我什么?"她竖起三只手指作倒数,我急如锅上蚂蚁,她收起一只手指,我叫道:"给点提示好不好?"
    我深知宁静的性格,如我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不知她又给我什么软钉子碰了。这时她收起了第二只手指,我不顾一齐地大叫:"你喜欢你的沉默,我喜欢你的恬静,"突然,我知道她想我说什么了,我轻声唱:"当你什么都不说时,你已说了你最动听的话。"
    她轻倚在我怀里,我隐约看到她的微笑及哭水,我动情地说:"我爱你,宁静,无论你是否哑巴,无论你能不能说话,我都爱你。我愿意为你说一辈子的话,作一辈子的手语,请你嫁给我吧。"
    她这才嫣然一笑,"我愿意。"她用唇语轻轻说道。
    就在我求婚成功的这天,我们立即跑到注册处证记结婚,而婚期则定在三个月后的初夏。
    当下我把宁静拥紧,对玛莉说:"我紧张她嘛。"我肉麻当有趣得习惯了。
    宁静推了推我,我笑道:"不跟你们聊了,你看,宁静吃醋啦。"她们三人一起给我一个大大的白眼。
    到了我老爸画展的酒会,三姐突然把我拉离宁静,俏俏声道:"我警告你,待会儿那个林安仁来了,你不准再帮他。"
    我重重地叹口气,"这般把戏你们不厌的吗?"他们的恋爱吵来吵去,三天两头的来找我跟宁静麻烦,最后他们还不是自发地床头打架床尾和。
    "你好大的狗胆,张言声,我给你机会多说一遍?"三姐叉着腰,怒盯着我,"你不要得罪我,否则我说给她知。"她指着站在远处的宁静奸笑几声。
    我连忙打哈哈过去,"我错了,三家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她咬牙切齿地道:"好好跟你说话,你定要驳嘴,一定要我出绝招的。"
    好不容易从三姐处脱身,回到宁静处,她正跟老爸在画桌前画画。我听到有记者说:"张大师一门全杰,连未来媳妇也是出类拔萃,真是艺术界之佳话。"
    老爸笑嘻嘻的,道:"阿静她的画技不错,将来她退役不跳舞了,我定必全力栽培她。"
    众人围着热闹,老妈、姐姐们及姐夫们都提了字或绘了画给老爸祝贺,其中包括林安仁的,不过三姐一见到他的名字,二话不说便将它丢到角落去了。
    席中一个记者说道:"咦,只剩张家小弟还未有提字绘画,不如即席挥毫,表演一手吧。"
    嗄?即席挥毫?不是吧!
    我正在思量脱身办法,那知突然有人说:"张言声最不会艺术的了,当年会考都不及格呢。"我转头,天,是小刘的妹妹,她是最著名的“三姑六婆”,专讲八卦是非。
    我立即陪笑道:"艺术这门东西我不在行,献笑了。"
    但那记者紧追问她:"身为张大师的儿子,美术也会不合格?真的假的?"
    小刘连忙拉着她的妹妹,可惜,她那张嘴除了上天才可以收得了,我们这般凡夫俗子,只能忍耐再忍耐。她道:"他是当医生的,即使美术拿了“U”,也情有可愿吧。"
    这下顿时哗声四起,大姐指着我,说:"唉,家门不幸,我要快点跟你脱离关系。"
    不过最惨的是,当我看到宁静张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像是说“U你也拿得出?”的样子,我简直想一头撞死自己算了。
    三姐拍拍宁静,"他一直想瞒着你,怕你会嫌弃他。"
    全场众人眼睛盯着宁静,宁静,求你快点说“才不会呢”这类的话吧,我在心里祈着祷。只是宁静一向害羞,这时她涨红了脸,看了我一眼,比划了一番便冲进洗手间去了。
    不懂手语的人疑惑,"她在说什么?"而懂手语的则笑得弯了腰,连酒杯也拿不好。
    林安仁笑道:"风水轮流转,当真不假。"而我,当然是边追着宁静,边在自怜自悲。
    呜,她说我让她...,丢脸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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