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茶香远

第四百九十九章 等你来寻


    慕明成和顾青竹商议后,决定将一半赏钱给温如礼进货。
    虽然现在才是深秋,但爱美是夫人和小姐们的天性,抢在年前进一批时新首饰玉器,必然很抢手。
    三生珍宝行的生意停了有些时日了,时下风清气正,也该有所改观了。
    时下正是秋高气爽之际,几乎是一夜之间,宁江城仿佛换了天,头顶瓦蓝瓦蓝的,一碧如洗,干净地连一丝云都没有,高树矮灌全都变了装,金黄火红,尽展妖娆。
    懒懒的阳光斜照进天井里,慕明成坐在茶馆柜台后,听郑家禄抑扬顿挫地讲七皇子审案的故事,微尘漂浮在光影里,只觉岁月悠长,心中清明安然。
    门口忽而一暗,慕明成转头望过去,就见谭子衿言笑晏晏地陪着一位容貌清秀俊逸的年轻公子走进来。
    他目光一滞,旋即站起来,浅笑道:“两位喝点什么茶?”
    谭子衿面无表情,倒是那位锦衣公子很高兴,他凑到柜台前问:“这就是鼎鼎大名的三生茶馆呀,据说,你们这儿有五种茶,是五种颜色的,今儿先来壶黑茶,打明儿起,我每天来喝一种。”
    “欢迎光顾三生茶馆,小店是有五色茶,却是不止五种茶,像***茶,桂花茶,皆也香味取胜,公子是否也尝尝?”慕明成说着,将茶单递给他。
    “子衿,你要不要来杯桂花茶?”锦衣公子饶有兴趣地看,头也不抬地问。
    慕明成听他这样亲热地唤,心里突然钝钝地疼,自己终将失去她了吗?
    “好。”谭子衿背身站着,她的目光望向郑家禄,好似正被他的故事吸引。
    慕明成看不见她眼中的晶莹。
    “这里还有讲古的?可真稀罕,子衿,咱们就坐这里吧。”锦衣男子看见大堂后排有一处空桌,伸手就想拉着谭子衿。
    “文瞰文大爷,我们没那么熟,请叫我谭小姐!”谭子衿拧眉低喝,一甩袖子,往旁边跨出一步。
    “你难道不想试试他的真心吗?”文瞰满不在乎地拉开凳子,大马金刀地坐下。
    “这与你不相干,苏杭最大丝绸商文家大少爷,当真要坐在这里喝茶?”谭子衿看了看周围的茶客。
    “我是想坐雅室呀,可我怕谭大小姐与我说不了几句话,就会避嫌离开,只好坐在大庭广众之下喽。
    再说,若不坐在这里,怎么能看清某人心里到底有没有你,我可是等着你死心,答应我呢。”文瞰倒是乖觉,立时改口,还状若无辜地摊摊手。
    谭子衿偏头不看他。
    她之前做绣品,与文家有过一些往来,那时还是文家老爷当家,却不料刚过去几个月,文家家主就换成了大少爷。
    谭子衿在宁江城开绣品铺子,自然需要最好的布料,她派俞管事去进货,结果竟然将这位神尊带了回来,既不能赶,又不能撵,还得每日陪着到处闲逛。
    之前几日都是俞管事作陪,可他昨儿在聚仙楼陪喝多了,这会儿还没醒酒,文瞰又闹着要来喝茶,谭子衿只得亲自陪同。
    文瞰第一眼就看中了谭子衿的美貌和才能,他旁敲侧击询问过俞管事,但都被他巧妙避开了,昨晚,他设宴答谢,借着酒劲儿,套出俞管事很多话,包括谭子衿和慕明成现下降至冰点的关系。
    他能在众多兄弟中,一举夺得家主之位,本就不是软弱良善之辈,他想得到的,总会想方设法去争取。
    慕明成打发小伙计送茶,他仍旧坐在柜台后,可再没有听故事的心情,只觉那缕阳光刺眼得很。
    谭子衿是背着他坐的,他只能看见旁边那位锦衣公子一直偏头小声说话,他紧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慕谭两家是世交,谁家有什么亲戚,几乎都是知道的,他从来没见着,也没听说过这个男人,想来并不是表兄堂兄之类,那又会是谁,居然能那般直呼闺名?
    他心里突然气愤难挡,那是他的谭子衿,为什么要与这个陌生男人如此亲密地说话!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郑家禄结束了今日讲古,故事继续留待下回分解,意犹未尽的茶客,陆续起身离开,他们看见谭子衿与一位俊秀公子同桌喝茶,再看慕明成的目光,难免带着同情和怜悯。
    慕明成出山主持三生茶馆,智慧谋略无人能挡,但他到底跛了腿,而谭子衿可还是谭家大小姐,容貌无双,又会挣钱,这两人看着,远不如之前般配。
    如今在自个店里,还被旁人横插一脚,真真是窝囊至极!
    被每个离开的茶客审视一番,谭子衿不免闷气,可文瞰还在慢条斯理地喝茶,她不便拂袖离开,只得拧眉陪坐着。
    “谭大小姐,你要不要喝一杯黑茶?这味道确实与众不同。”文瞰细细品尝,抬眼问。
    “不,你自个喝吧。”谭子衿摇头。
    “喝一杯嘛,又不是酒,怕什么!”文瞰倒了茶,递到谭子衿手边。
    “我都说不喝了!”谭子衿微恼,声音不免高了上去。
    “男人不好,丢了便是,倒是这么好的茶,不容辜负!”文瞰瞥见慕明成走过来,语含挑衅道。
    慕明成沉声道:“茶虽好,但子衿已经说不喝了,这位公子何必强求!”
    文瞰盯着他的跛腿看:“你便是慕明成,她打小订的娃娃亲?人人都道,慕家二爷是位谦谦君子,却没想到是个瘸子!
    我叫文瞰,苏杭来的,我听说你打算退婚,为何还不干脆点,早点还她自由,我还能敬你是个男人,而不是个无用的残废!”
    不待慕明成说话,谭子衿已经猛地站起来,厉声打断他的话:“文大爷,你太过分了,说什么瘸子残废!我们两家是有些生意往来,可不是以干涉旁人生活为前提的!”
    文瞰挑眉,却没再说话,他的不服全都写在眼睛里。
    “我想文大爷是误会了,我与子衿是父辈早就定下的亲事,成亲是迟早的事,哪有什么退婚之说。”慕明成走到谭子衿身旁,温柔看着她。
    他的眼眸深邃,仿佛一汪深潭,此时水波微澜,流光溢彩,看得谭子衿羞涩地低下头。
    文瞰环视周遭,冷笑道:“你能给她什么?将她困在这家茶馆里,做一个端茶倒水的老板娘?”
    “慕家家主夫人如何?”慕明成不理文瞰,低声问谭子衿。
    文瞰不甘就此失败,倨傲道:“家主夫人?你也好意思说!慕家早不是一年前的慕家,这样的夫人头衔,有什么稀罕!文家后宅也缺……”
    “文大爷,请自重,若你再这样口无遮拦,德兴绣坊宁愿断了生意,再不往来!”谭子衿立时打断他的话,愠怒道,“恕我不能奉陪!”
    她说完,涨红了脸,疾步向外走去。
    “子衿!”慕明成拔腿去追。
    奈何他的伤腿不得劲儿,根本赶不上。
    街市上,人潮川流不息,慕明成拖着伤腿,想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却仍然追丢了,几乎一个转身,慕明成就寻不到谭子衿。
    他茫然四顾,颓丧地坐在桥边大柳树下,望着泛着粼粼波光的河面发呆。
    苏杭文家,但凡做绸缎生意的商户,没有不知道的,他家每年都会推出最新布料,不论是质地还是花样,都是绝无仅有的,据说,燕安城里的高门大户都常常派人去采买。
    这样的人家,让此时的他拿什么比?
    “明成哥。”他身后传来谭子衿的声音。
    慕明成蓦然回首,苦笑道:“子衿,你去哪儿了?我追不上。”
    “那你就放弃了吗?”谭子衿咬唇,眼中晶莹欲滴。
    “不,我就在这里,会一直一直等你回来。”慕明成喉头哽咽,觉得自己太无赖了。
    自个差点把最爱的人丢了,还要她回头来找。
    “都是我的错,明知你有伤,还任性……”泪珠终于滑落,谭子衿无声哭泣。
    慕明成惶恐地站起来,从袖袋里拿出帕子递给她:“你别哭了,之前是我犯糊涂,钻了牛角尖,子衿,你等我,等我来娶你!”
    “明成哥。”谭子衿终于等到心中答案,不管不顾地扑到他的怀里,呜呜咽咽,哭得像只受伤的小兽。
    高大的柳树,垂下万千枝条,细细密密将两人笼罩,慕锦成慌乱地举着手,隔了三五息,终于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别哭了,仔细叫旁人瞧见。”
    谭子衿不好意思地背身擦了眼泪,将帕子握在手中:“被我用脏了,等我洗了,再还你。”
    “好。”慕明成微笑点头,“咱们走吧。”
    谭子衿低头,羞赧道:“我不去茶馆,待会儿被韩掌柜看见,多丢人呢。”
    “那我去看看你的绣坊吧,韩掌柜说了好几次,我一时忙就忘了,想起来时,又怕你正忙着,不好打扰,所以一直耽搁着。”慕明成紧走了几步,跟上她道。
    “最近刚开张,没那么忙的,只有几家老客定了绣品。”谭子衿刻意将裙下的脚步迈得小一些。
    “你家绣娘手艺向来好,只不过在宁江城是新店,旁人暂时不知道罢了,如今,天气渐渐转凉,喝茶的人多,你若愿意,得空给茶馆绣一些靠垫。
    记得把德兴的标识绣上,让人一眼就能看见记住,到时,我只要将靠垫往雅室一放,便可一举两得。”慕明成走在她身侧,帮着想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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