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致富手札

第96章逗乐


    提起这个,何掌柜总算不愁眉苦脸了:“我去瞧过,压根就没生意!”
    他又不是圣人,看老对头倒霉,心情当然很舒畅,笑得满脸褶子:“我在外面等了好半天,才瞧见一个买菜的妇人进店。十尺绢只肯给五十文,王得宝脸都绿了。”
    这会儿的市价,一尺麻布都得十文钱,更别提制作要求更高的丝织品了,也怪不得王得宝脸绿。
    杜宝珠听了何掌柜的汇报,想了想,决定亲自走一趟。
    王得宝的布店在西市一条临街的巷子口,位置还算不错,东西南北都有人往来。可偏偏像是中了邪一般,谁都不肯往店里踏一步。
    “呸,都是些什么人啊?长没长眼睛?我这都是打江南运来的上好绸缎,肯低价卖给你们,就偷着笑吧!还嫌弃泡过水,没泡水,能是现在这价么?”
    这会儿太阳正高,店铺里热得厉害,王得宝一边在树下躲阴凉,一边低声骂骂咧咧。
    今天已经是布店开业第七日了,可卖出去的布加在一起还不到一匹,赚的钱连店铺的租金都抵不上。与其说是开店卖布,不如说是往河里扔银子,急得他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王掌柜。”卖布的伙计捂着鼻子从店里出来:“这些布料泡过水,越放味道越臭。再不出手,就要砸在咱们手里了!”
    “你这不是放屁么?老子自己长了鼻子,布臭了能闻不出来吗?”王得宝猛地扇动扇子,却越扇心火越旺:“如今价钱已经压到底了,这些土包子舍不得花钱买,我能怎么办?”
    “去!在这儿傻站着做什么?”他将手里的扇子往伙计怀里一扔,抄着手走进后院:“还不赶紧把臭了的布料挑出来,架在院子里晒一晒?”
    店里唯一的伙计,也就是从长乐酒肆就跟着王得宝的心腹,没头没脑挨了好一顿骂。也顾不上委屈,连忙将库房里的布料抱出来,摊在院中晒着。
    运河的水本就不大干净,布料被泡湿之后没来得及处理。放到现在不光臭,还发了霉。原本光鲜的丝织品早已变得皱皱巴巴,好似发了霉的梅干菜。任谁看了,也不愿意多花一文钱买下。
    伙计看着有些心疼,总觉得王掌柜如今的卖法有些不妥,只怕再卖上十天半月也卖不出多少布料。
    可他不过是个看人脸色吃饭的小伙计,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能老板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呗。
    店铺后院里王得宝折腾着伙计翻晒布匹,前门口忽然停下一辆青布小车。
    车帘一掀,先是跳下一个十六七岁,猿臂蜂腰的娃娃脸护卫。紧接着,又下来一个十一二岁黑皮精瘦的小子。再然后,下来的是一个十二三岁梳元宝髻的青衣婢女。
    王得宝站在前店后院的口上,冷不丁瞧见这几人,三角小眼立刻瞪成了铜铃:“又是你们!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瞧王掌柜说的,开门做生意,来者都是客。您怎么见着客人,反倒还生气了?”一道清脆稚嫩的童音从马车里传来。
    那青衣婢女小心翼翼掀开帘子,扶着一位十岁出头雪娃娃一般精致的小姑娘下了马车。
    大热的天里,小姑娘穿了一身靛蓝色襦裙,瞧着就清爽利落,映得风都清凉了几分。
    然而,王得宝却满脸怒意,恨不得捞起袖子撵人:“哼,我就知道,这小子果然被你收买了!贼喊捉贼的把戏,小娘子玩得还真是利索!”
    杜宝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好瞧见陈鸟木着脸立在鹿鸣身旁,仿佛事不关己。
    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朝尝乐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尝乐立刻叉腰上前一步,反唇相讥道:“呵,到底是贼喊捉贼,还是王掌柜做事太不讲究,逼得手下弃暗投明,王掌柜自己心里明白。反正您也没受什么惩罚,何必过后才来喊冤呢?”
    “你这丫头片子!”王得宝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时候尝过被一个黄毛丫头片子指着鼻尖数落的滋味。闻言气得眉毛倒竖,撸起袖子就要打人。
    尝乐嘴上得了胜利,并不恋战。见王得宝要打人,便往小娘子身边溜去,只探出一个脑袋:“王掌柜好大的脾气,说不过就要动手打人。难怪开这么大一家店,却没生意,原来客人都被你吓跑了呀!”
    王得宝本就因为布店没生意着急上火,被尝乐一撩拨,气得几乎跳脚。然而没等他挨着尝乐的衣角,就被鹿鸣捉住了手腕:“王掌柜,天气燥热,您先消消气。”
    吵架的是这群人,劝架的还是这群人,王得宝从来都是欺负人的那一个,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偏偏眼前这个白脸小子瞧着不起眼,功夫却了得,他挣了几下都没能从这小子手上挣开,不得不沉着脸虚张声势:“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闹事么?”
    “哼,杜小娘,某技不如人,被你赶出酒肆也认了。如今某已经另起炉灶,不与你计较过往,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王得宝被鹿鸣捏着手腕动弹不得,这番话说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路边立刻有几个爱看热闹的路人停下脚步,支棱起耳朵偷听。
    杜宝珠这才责备地瞪了鹿鸣和尝乐一眼,低声斥道:“还不放开王掌柜?在家学了这么久的规矩,怎么一出门就忘了?”
    尝乐吐吐舌头,规矩地缩回杜宝珠身后,鹿鸣也听话地放开王得宝。然而两人脸上都没有什么悔色,显然并没有将这两句斥责放在心上。
    王得宝不满意杜宝珠这般轻描淡写的处置,扭着手腕冷哼道:“小娘子若是真心道歉,哪至于嘴上说说?依我看来,这不过是演戏给我们这些旁人看看罢了。”
    “不然呢?”杜宝珠奇怪地扫了他一眼,笑吟吟地反问道:“当初在公堂上,孙老板不就是这样做给老百姓看的么?我这只是有样学样罢了。王掌柜既然不满,不妨先去牢里待几日,做做榜样,我才好让尝乐和鹿鸣跟您学习呀。”
    “哼!”王得宝没想到这话还能说回自己头上,脸色不由漆黑。
    他心知自己打嘴仗并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干脆扭头回到店里,指挥伙计插上门板:“晦气!今日没看黄历,竟然开门遇见瘟神。关门了!”
    “哎,王掌柜。”这会儿的铺面门板都是一块一块的木板,想关门还得折腾一会儿。杜宝珠并不着急,笑眯眯地看着王得宝和伙计两人忙活:“难得生意上门,你不接待。只怕今天关门,往后日日都开不了张咯。”
    王得宝被杜宝珠戳中伤疤,气得牙根发痒,却不敢开口骂回去。只好朝伙计发脾气:“手脚这么慢,没吃饭么?”
    “哎哟。”尝乐适时地捂住鼻子:“下车就闻见了,这儿四通八达的街面上怎么这么臭啊?谁家死了老鼠么?”
    她一说,几个围观的路人也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仿佛死鱼烂虾,又仿佛什么东西发了霉,越闻越觉得恶心。
    瞧着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几人连忙捞起衣袖捂住口鼻,慌不忙地离开。
    王得宝见了这一幕,脸色更加漆黑。偏偏尝乐不肯放过他,伸长鼻子闻了闻,猛地指向布店:“小娘子,奴闻着好像那臭味就是从王掌柜的店里传来的!”
    “傻子,哪用得着这样闻,光是猜就该猜到呀。”
    “奴可没有小娘子的脑瓜好用,您给奴讲讲怎么猜到的呀。”
    主仆两一唱一和,就在布店门口说开了:“你有所不知,王掌柜这批布之所以打折,是因为在河里泡过。”
    “货的主人怕走漏风声,贬低货价,不敢把布匹晒干就匆匆忙忙入了库。这臭水泡过又在阴不见天日的库房里放着,饶是上好的丝绸也泡成了烂布,不是它们发臭,还能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尝乐‘啧啧’咂舌:“王掌柜,您一向机敏,怎么这回犯这么大个糊涂,买一批臭布烂布做什么?也不怕砸手里卖不掉呀?”
    这哪是他要买,分明是孙老板强逼着卖给他的。
    王得宝这会儿就像一个吃了黄连的哑巴,有苦也说不出,只好闷头插门板。可恨他贪功想快些出手布匹,特意租了间门面极宽的店面,这会儿关起门来半天放不好门板。
    门外那对恼人的主仆还在说话:“这回你倒是猜对了,王掌柜这批布注定砸在手里。”
    “为什么呀?”
    “你别看这些布料都是江南运来的上好丝绸,就想着随便打打折就能卖掉。咱们大长安的贵族富户谁缺这点银子,不买干干净净的好布料的丝绸,偏要买这落过水的货?”
    “便宜呀,有便宜为什么不占?”
    “傻瓜,有钱的老爷太太买东西的时候,可不光看钱,还得看面子。若是贪便宜买些烂布,被人知道了,岂不笑话他们没钱硬充阔户?这伤面子的事,他们可不愿意做。”
    “那有钱人不肯买,卖给没钱的穷人好了。”尝乐歪了歪头,笑道:“奴的月钱不够买好丝绸,这样落过水的便宜货买来尝尝鲜也不错呀。”
    “落过水的便宜货,也比麻布贵呀。更何况买回家还得浆洗、熏香才能去掉臭味。你说有几个平头百姓肯花这么大力气买一件穿不了几时的衣服?”
    这年头,熏香、浆洗都是有钱人才玩得起的花样。普通百姓家,有这银子还不如多买二斤肉香香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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