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玉

    “刚才我去帮格格取厦的衣裳，路过琉秀亭前的园时，听到那个人的几个贴身宫正在嘲笑格格。她们说格格心肠歹毒，千方百计地阻止她们家主子坐上西宫子的位置……她们还笑格格虽然被称被大金第一大，可是在宫中争了这么久，还只是次西宫一个小小的侧，她们主子可比你有魅力多了……更气人的是她们说格格是为了挽回大汗的心，才故意溜出宫去以引起大汗的注意的，而且还卖弄风，想勾引雷恩殿下……结果反被大汗软在次西宫里，简直是自取其辱！我气不过，就上前去跟她们争辨，谁知那个人刚巧就在琉秀这里。她便把我叫过去，数落我在后宫随意搬弄是非，以下犯上。当着那么多宫的面狠狠地抽了我几巴掌，逼我下跪认错。”
    我一边听着，袖管下绞着绣帕的手越握越紧，指甲甚至掐进了肉里。
    “苏茉儿并不难过被她打了，但是我不能看忍受她们那样诋毁格格……现在宫里后多人都在背后嘲笑格格……我替格格委曲，为什么大汗要这么对待格格呢？”苏茉儿说着，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了青砖上。
    “傻丫头……”我拍着她的肩膀，爱怜地道。
    “格格为什么当初要许她做西宫子呢？”
    “苏茉儿……你不懂的。”我轻笑着答她。
    娜木钟！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虽然说人争胜爱是天，但是仗着自己的权势却欺压下面的小宫实在是令人不耻！要么就明目张胆地冲着我来！我原本就知道，她原本那讨好我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沉不住气，依她的情，将来必定不会甘于做个默默无闻的角。恐怕，大的位子她也想要吧。
    ※※※
    没想到苏茉儿的事才隔了一天，正主儿却又自已寻上门来了。
    第二天，用过午膳后，我在庭院里观察几个月前种下的梅。梅已经抽出几根细枝了。等到腊月的时候它就会开了。庭院里的风依旧清冷。野火一脸淡漠地坐在一旁的草地上，目光投注在我身上，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几天了，我和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没有特别在意野火的目光，只是低头摆弄着手中的小枝，忍不住想着等到梅开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番景致。宫中的梅清一的都是红的，也不是那种明的红，等到雪天的时候，在白雪的映衬下，那红是一种剔透与晶莹，不过，我却更爱白梅，因为我我喜欢那种“遥知不是雪，为有暗来”的情致。
    突然想起了曹雪芹写在《红楼梦》里的那收集梅瓣上的雪烹茶这样让人垂涎的段子，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大约是见我一个人站在几株细幼的梅枝前轻笑有些傻气，野火忍不住开口说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
    “喂，你傻笑什么？”
    难得他不再板着酷脸，装着不认识我，主动开口打破了我和他之间的僵局，我决定故意忽略他问句中那些“没礼貌”的字眼，弯唇笑道：“我只是想起一本书上写到的收集梅瓣上的雪烹茶那一段，那茶不醇我不知道，不过，这在我看来简直不是人干的活，瓣上只那么星星点点的雪，要收集一坛子，天呀，那是什么工程呀。”
    野火接口道：“我可以告诉你，那样的茶的确很清醇怡人，有梅的清，而且很滋润皮肤。”
    我用眼神询问：“你怎么知道？莫非你喝过？”
    或许是有了和好如初的迹象，野火的话也稍微比平时多了一些。“我在明朝皇宫的时候喝过，那时是崇桢亲自赡。这样的工程在明朝的皇宫来说不算什么，比这更复杂的工程都见过……他们对这方面都很讲究。”
    差点忘了，野火以前的职业。
    停顿了一下，野火又道：“不过，大金国的皇宫倒没那么讲究，皇太极跟崇桢比起来朴素多了。”
    我忍不住道：“这种讲究要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若我是皇太极，我也不会这么讲究，这样就可以节省一些开支，用省下来的钱支持一下武器方面的开发岂不是更好？”
    说这话时，野火用一种很奇异的表情看着我，半晌，才又恢复了平时的表情，淡淡地道：“你的想法果然比一般人要奇特一些。”我分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赞赏，但是下一秒，我又看到他用一种嘲弄而戏谑的眼神看着我：“你也是这没讲究，人就应该打扮得的，多撒撒娇，脑子里不要装太多无趣的问题。你该像人家娜木钟那样，天天穿得娇娆华，时刻注意精心保养，不需要太聪明，只要在上的时候放荡地取悦自己的男人就行了。不然，你也不会失宠了。”
    说到后面两句的时候，他的眼神突然又变典冽而凌厉起来，似乎这样的句子容易令人联想到多尔衮和我做过的事情，而使得气氛变得尴尬。于是，我一笑带过，调侃地道：“你对娜木钟研究得这么清楚，连人家的房事都这么了解，莫非你还去窥过？”
    野火突然愣了一下，然后淡淡地道：“提到她她还真的就来了。你就准备好好应付她吧，我猜她对你一定很不友善。”
    野火的听觉一向都很灵敏，他这么说即是意味着娜木钟快要到达次西宫了。思及她昨天那样对待苏茉儿，我的眉心皱了起来，不悦地道：“我倒要看看，她现在在我面前还装不装了。”
    坐在草地上的野火似乎没打算回避，一向淡漠的脸上反倒露出一抹兴味：“我就在这里看热闹。”他说着，灵巧地一个纵身，甚至连衣袂破空声都没有响过，就那么无声无息地“飘”到了身后那株高大的枫树上，撩起衣袍，很随地便在树杈上坐了下来。
    虽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见过他那惊骇世俗的轻功，可我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那鬼魅的身形惊叹不已。
    2008—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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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没多久，娜木钟便带着她的几个贴身宫袅袅婷婷地立在了我的面前。她穿了件桃红绣着如意图案的衫子。头发梳得光滑至极，发髻上簪着一朵串着流苏银线的粉红牡丹，另一侧则斜插着一支金镶珠石点翠簪。连那耳坠也都是镶着红宝石。她似乎特别喜欢红，不过我不得不承认红确实很适合她，使得她看起来娇动人，整个人散发着妖娆成熟的韵味。这样的人，皇太极也会动心吧。
    她灼灼的目光满是敌意地望着我。她不像以前一样装出很“热络”的样子了，我在心里冷笑着。
    好！她不装，我来装。
    心念电转间我已经在脸上扯开了笑，目光柔贺回视着她，高兴地道：“娜木钟终于来探望我了！我在这冷清的次西宫里天天就盼着能和见上一面呢。”
    娜木钟先是一愣，继而假笑一声，不过笑意没有达到她的眼底，语带讥诮地道：“我们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如今你被大汗软在这冷清的次西宫里，要见上我一面还真不容易呢！”说罢，她四下张望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咦？怎没见苏茉儿那个丫头？”她是在提醒我，昨天正是由她替我教训了苏茉儿吗？她无非是在挑衅我。
    强压下心里的怒气，我依然笑意盈盈地望着她：“苏茉儿在内殿正忙着呢。听说苏茉儿昨天顶撞了，你也教训了她——这也是应该的，不守规矩的丫头就应该受罚呢。”
    见我并不恼怒，娜木钟脸上闪过一抹疑惑。不过，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笑得这么真诚热络，她也不好意思拉下脸来，那抹假笑也就凝在了她的脸上。
    这时，我热络地伸过手去，想要拉起她的手，邀请她去内殿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过招”。我的手在她右手腕上一搭，指尖触到一件冰凉的硬物，低头一看，那是一只金灿灿的手镯，镯子上雕工精细，镶满了细碎的宝石，特别是那只玄武吉兽栩栩如生地伏卧在手镯上，镶着两颗绿莹莹闪亮亮的珍品祖母绿。这就是苏茉儿所说的那个朝鲜贡品了吧？
    我佯装羡慕地望着那只镯子，喜孜孜地道：“恭喜得到了大汗的宠爱。”然后一脸余有荣焉的样子。然后在心里头笑着她的表情.
    果然，娜木钟得意洋洋地抚过手上的镯子，珍爱地摩挲着，炫耀道：“这些天大汗召我去紫翠宫，弄得人家腰酸不已，白天他批完奏折以后都会来陪我聊天解闷。大汗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我一个人，再也没有看过别的子一眼。哎呀！”她说着万分抱歉地道：“抢了你的宠爱，还真不好意思呢。”
    要是皇太极白天也和娜木钟做那档子事，那就祝他早日精尽而亡好了！我在心里怨毒地想着，假装听不懂她话中的刺，脸上笑盈盈地道：“好福气呢，真是羡煞人呢。”此时，皇太极的地位在我的心目中一落千丈。
    “大汗前几天又封我做了继，听说这宫中大之下就便是元，接下来便是继呢。可比原先的侧又荣耀了不少。”
    “那就进殿去喝杯热茶，咱们再细细地聊聊吧。”
    一提到喝茶，娜木钟脸一变，带着几分惊惧的神情望着我，拒绝道：“不必了，我们就在这里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