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玉

他不可能将这些兵力交给多尔衮去支配攻打朝鲜，也就是说，现在可供多尔衮攻打朝鲜的兵力只有两白旗。两白旗的兵力我很清楚，虽说将士们个个骁勇，但是劳师远袭，孤军深入，而朝鲜因为对大金的仇怨而军民一心，加上占据地利的优势，即使是武侯在世，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攻下朝鲜，也没有多少胜算。
    像是视而不见我眼底的凝重与担忧，多尔衮露出一抹动人至极的微笑，他没有丝毫犹豫酣怯地答道：“好，我去！”
    心口一揪，我忍不住出声了：“睿亲王，不要逞强！”并不是我不相信他的实力，而是这次皇太极派多尔衮去，摆明了没安什心。多尔衮带兵打仗多年，连我都想像得出来的凶险，他又会不知呢？
    可他笑得一脸祷心没肺，仿佛皇太极只是要派他去游山玩水一般地轻松惬意：“这倒是一个煅炼的好机会；更何况拿到了项链，便能博人一笑，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我根本就不想要那条项链！”我急了，挣脱皇太极的手，扭过头来望着皇太极，乞求他收回这个决定。
    挟着要征服朝鲜的野心，身后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萦绕着冬日啸雪般的冰息，眼底的掠夺光芒让人心惊肉跳。低眸淡淡地向我扫了一眼，他阴骛地道：“你不要也得要！”
    他那杀意盈盈的嗜血表情令我的身体畏冷地瑟缩了一下——我似乎忘记了这个男人的可怕！
    将我的表情看在眼底，皇太极放柔了表情，冰冷的语调居然多了几分哄和安抚：“乖，不要多话。”他说着，将我又抱回软榻上，轻柔的动作与他冷酷的表情形成了极大的奉。而当他撇过头时，如冰棱的眸子又凝聚了一股唯我独尊的气势：“多尔衮，三天后你就带兵出征！”
    “是！臣弟拼死也会完成这个任务！”多尔衮以一种军人对军令的服从口吻应道。然后朝我投来深深的一瞥，跪安了。
    他的那一瞥仿佛穿透了空气，直直穿透我的心底，令我的心骤然抽搐冷缩，我拼命地咬紧嘴唇，身子一阵一阵颤抖，视线模糊地望着多尔衮寂寥的完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盘梯口。恍惚间，我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是啊，是我太天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多尔衮明知危险又怎么可能拒绝呢？皇太极意图攻下朝鲜的野心决不会平息，只有灭了朝鲜，才能够让他日后攻明时不至于腹背受敌。但是，我好恨！恨他利用多尔衮！恨他让多尔衮去送死！皇太极，你是魔鬼么？你是我和多尔衮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的噩梦么？
    “皇太极，告诉我，你心底究竟打得什么算盘？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野心，却要说是为我抢项链？为什么明知危险，却让多尔衮孤军深入？”我控诉的眸子直直地射向那个魔鬼。
    “凤凰火重生！”皇太极眸子里的寒光一闪，脸倏地沉了下来：“现在是攻朝鲜的最佳机会，现在朝中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大将，我派他去是为了给他锻炼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是派去送死呢！他死了，对我有什处？至于项链一事，多尔衮不是对你心存爱慕吗？有时候，为了自己心仪的子，男人可以发挥自己最大的潜力，有了这股动力，多尔衮才有更大的可能攻下朝鲜！只有经过血的洗礼，他才有将来独挡一面，傲似群雄的一天！”
    如果换了别的人，也许对他这番“苦心”深信不疑，还要感慨他是个对自己兄弟寄以厚望的好大哥！但是，我前些日子翻过一些兵书，大约知道如何分析敌我双方的实力，跟在皇太极身边久了，他格中的阴狠狡诈我是很了解的。他根本就是在利用多尔衮，甚至为了自己的野心，他可以牺牲多尔衮！
    “不要唬我！也许凤凰火不是重生，而是超生！”我冷冷地回视着他：“这次多尔衮攻朝鲜，胜的机率不到两成！他若是不幸战死，对你的确没有好处，但也绝对没有坏处。你心里在想反正我们大金国人才济济，也不差他一个多尔衮。在朝鲜与明朝没有联合行动之前，在朝鲜自身的实力没有壮大之前，让多尔衮给他们一个沉重的教训。即使多尔衮败了，朝鲜也必将受到重创。这就好比杀一个敌人，即使第一刀没有至他于死地，可也把敌人重创了，事后，只需要轻轻松松地补上一刀，那个敌人便会倒在你的面前了！”
    “你……”被我说中了心底的想法，皇太极大大的为之一震，倒抽了一口凉气，俊朗的脸孔逼出了赤红的颜，他犹自不信，恶狠狠地道：“你怎么什么都猜得到？！”
    我如刀的目光大无畏地迎视着他的眸子：“你的无情，我最是清楚！你倒底是在利用多尔衮？还是想借朝鲜之手除掉多尔衮？又或者两个都是你的目么？难道你忘了么，和豪格一样，他的身体里有一半的血液和你是相同的！他是你的弟弟啊，从小就崇敬着你的弟弟，可是你这个做哥哥的又给过他什么了？”
    在那一瞬，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的挣扎与矛盾。却也只是一瞬，然后他眼中的寒光一闪，火山终于全面爆发，他一把拧住我的手臂，脸上燃烧的怒火仿佛是地狱魅魉般，贴近我的鼻端，他狠狠地道：“你是我的人！然为我着想！为了他你居然敢违逆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手臂被他铁钳般的手臂捏得生疼，疼得我直掉泪，但是我没有求饶，反而往火上浇油：“如果有一个男人肯为了博我一笑而慷慨赴死，我为什没会为其心动？倘若有一天，我了多尔衮，那也是你逼我的！你的自私无情，你的阴狠狡诈，只会令我的心离你越来越远！”是的，是皇太极令我越来越爱多尔衮的，每见多尔衮一次，我的心就痛一次，然后爱也就多增加一分，直到深到骨髓，再也没办法从我的身体里抽离。既然他让多尔衮去送死，那我何苦还要在他面前假装顺从呢？
    “你——”皇太极身上的冰焰像是被泼了油似的腾地节节爆燃，他赤红的目光想杀人！
    而我也不甘示弱，倔强地回视着他。
    于是，我们像两只谁都不肯先收起爪子的猫科动物般，我与他愤愤相瞪久久较量着。终于，无法控制的杀气化作拳头砸在一旁的影壁上。我眉头微蹙，感觉到他杀人的视线似乎恨不得将我的脑袋瞪出两个窟窿来。
    然后，他挟着寒风，冰冷着一张让任何人看了都害怕的脸“咚咚咚”地下了盘梯去了。只留一室的冰雪。
    很快，楼下传来安公公焦急的呼声：“大汗！您上哪去！”
    “你们几个还不快跟上去伺候，愣着干嘛？想掉脑袋不成！”
    “是！”
    接着，下层再也没了动静。
    皇太极走了吧？我的身体几乎是瘫在软榻上的，呼赤呼赤地喘着气，我平复着紧张而恐惧的心。良久，才平静了下来。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却又突然有些后怕了，万一，多尔衮真的打了胜仗回来，而我却又跟皇太极闹翻了，那又是怎样一番情景呢？唉！纳兰静，多少年了，你那火爆的子还没改过来么？太沉不住气了吧？
    2009—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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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了，我沿着人工湖的堤岸且走且停。人工湖两岸遍植垂柳，时值五月，柳条上正抽着新芽。夹道的另一旁则是交错的宫道，以久郁郁郁葱葱的树林。皎月当空，湖水闪烁着金属般的碎片，很是丽。我并不急着赶回次西宫，苏茉儿知道我今晚和皇太极在一起，她应该不会为我等门的。
    四周静极了，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一个人，我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着。人工湖的两侧一向是宫中守卫薄弱的地方。每隔一个时辰才会有侍卫巡哨一次。
    突然，我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人在看着我，秘往旁边的望去，只见几步开外，有一个身着黑衫的男人静静地驻立在月光中。
    “多尔衮！”我呆然许久后，喊出了他的名字。这一声，杂夹着复杂的感情，乍然相遇的欣喜，被他撞见皇太极和我亲热的羞惭，得知他即将与朝鲜血战的难受。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欢喜抑或是害怕。背着光，我也炕清多尔衮的神。有好半晌的时间，他一直沉默地驻立在那里，除了向我投来的灼然目光，他仿佛是一尊完的雕像。
    月光在移动？不，是多尔衮走过来了，他终于向我走过来了。仿佛能聚集月光一般，当他走近，我感觉到月亮也移近了些。下意识地，我不敢看他的脸，只能盯着他的黑长衫。他的黑衫在如洗的月光下，却怪异地让人感觉很干净，甚至比白更干净。衫角用银线绣着几株墨兰草，纹买单而雅致，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分外妖魅夺魂。
    “玉儿，跟我来。”他一把拉起我冰凉的小手，在青石板的甬道上快步行走着。
    我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只是跟着他的步伐，就像在科尔沁跟着他一起玩耍时，那时他也是这般牵着我的手，我从不问他会带我去哪里。
    没多久，他停下了脚步，我们已经到了往常见面的那片小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