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客

第五章:红玉 美人(一)


楔子
    明月几时有?
    今时便有明月!
    明月照我心!
    很多人喜欢明月,喜欢月色,喜欢银光轻洒大地的感觉……
    是不是明月高高在天,可以望见而又不可触及?
    明明看得到、偏偏又摸不着的东西最能勾动情欲!
    对于一个色鬼,妻子不如小妾、小妾不如情人、情人不如偷香,可当你明明看到香艳所在,却偏偏偷不到手时候,最是撩人!
    不仅仅是色鬼,或许所有男人都是这般!
    撩人的是一双笔直、修长、锦缎般光滑的玉腿。
    火红的裙摆已经提在膝上,所以才会露出这样一双撩人的玉腿来。
    撩人的本该是女人的脸,但她的头上戴着顶宽大的四方帽,帽檐下垂坠着黑纱,谁也看不清她的脸。
    正因为你看不清她的脸,所以她的脸才最能撩人。
    露天摆摊的小酒铺,三位色眼朦胧的小伙子,每当他们喝下一碗酒,卖酒的姑娘便会将裙摆抬高一尺!
    这样的酒自然不便宜,一碗便要十两银子。
    绝对不是佳酿,是大街上最粗劣的那种烧酒。
    可即使碗里倒入的不是酒,而是腥臊的马尿,三位青春懵懂的小伙子也情愿一口把它喝光。
    红色最能令人情欲冲动,还有烈酒,更何况这一双笔直修长的玉腿!
    玉腿上方的裙摆已经不足一尺,懵懂的小伙子们只要再喝下一碗酒,姑娘的红裙便没有了用处。
    酒已喝下,三位小伙子碗中的酒都已经落入腹中,可红裙并没有上提,而是缓缓滑落,盖在一双蓝底带白花的布鞋上。
    “你……”三个懵懂的小伙子一同伸手指向红裙姑娘,又一同扑倒在木桌上。
    姑娘的声音很甜,接着他们没能讲完的话语,道:“我下了毒!”
    酒中本无毒,三个小伙子已经试过,但他们只试过第一碗。
    第二碗酒他们没有试毒,因为他们的心思已经不在酒中,但这碗酒中也没有毒。
    第三碗酒才是毒酒……
    如果你这样认为那你就错了,第三碗酒同样没有毒。它与先前的两碗酒出自同一个酒坛,这也是三位小伙子放心喝下的原因。若是姑娘另换一坛酒来倒,哪怕她当面脱光衣衫,三位小伙子也要先试过毒才去喝酒。
    他们行事非常谨慎,虽然他们都很好色,可他们知道性命更重要。
    红裙姑娘究竟是如何下的毒?
    (一)
    “来碗酒!”一个年轻人踏着月光走向露天的酒铺。
    “收摊了!”红裙姑娘冷冷的回答,便如冷月。
    但她的声音还是很甜,甜得令年轻人心头发痒。
    “这几个兄弟是怎么了?”
    “喝多了!”红裙姑娘收拾着桌上的碗筷,手指好几次想要触动桌上摆放的一个蓝色包裹,可不知为什么却又没有去碰。
    年轻人坐在桌旁,低头看看三位“醉酒”的小伙子,道:“现在有三个醉鬼,姑娘想收摊也是不能,不如卖我碗酒喝!”
    “好!”姑娘拎来一坛酒,将一只海碗摔在桌上。
    一海碗粗劣的烧酒,年轻人足足喝了一个多时辰。等他终于喝完,再准备开口要酒的时候,红裙姑娘已经将整坛子烧酒丢在桌上,抢先开口,“这坛子酒送给你!”手指指向年轻人的来路,道:“你可以走了!”
    年轻人似乎极不愿意自己已在嘴边的话被她噎回去,点着桌上一盘吃剩的牛肉,道:“我要一盘卤牛肉。”
    红裙姑娘应该在瞪眼,脸色肯定被气得发白,但有黑纱相隔,年轻人无法看到。
    桌上的剩余牛肉被撤下,转眼又拿上来,盘中加了几块牛肉而已,“吃吧!”姑娘的声音中带有怒气,转身在一旁收拾家什,嘀咕道:“也不怕吃死你!”
    年轻人径自倒了一碗酒,叹着气,“不值啊!不值!”眼睛瞄向姑娘的红裙,道:“这么粗劣的酒也要十两银子一碗?”
    红裙姑娘收拾家什的手骤然停下,整个身子僵硬在那里。稍倾,她冷声问:“你是不是也想喝十两银子一碗的烧酒?”
    年轻人将碗中的烧酒一口气喝下,道:“我已经喝了两碗。”
    姑娘的右手捏在红裙上,缓缓上提,脚步踱在桌前,左手拎起酒坛,为年轻人倒下烧酒。
    红裙提在姑娘的膝上,年轻人只要喝下这碗酒……
    这碗酒必定有毒!
    可她是如何下毒的?
    年轻人看向她的手。
    姑娘生有一双美丽的手,十指纤细,柔若无骨。指前留一寸长的指甲,指甲染成金黄色,上面还洒了些金粉。
    毒药就藏在她的指甲中。
    躺在桌上的三位小伙子早已经注意过姑娘的指甲,她的指甲非常洁净,连一粒灰尘都没有,更不可能藏毒。
    但他们错了,因为姑娘指甲上的金粉才是毒药。
    剧毒!
    年轻人的目光转向酒碗,姑娘的手已经端起酒碗递上,拇指的指甲似乎在烧酒中探了一下。
    这碗酒已经不再是普通的烧酒,而是穿肠的毒药!
    年轻人的目光再转,转回到姑娘修长的玉腿上,姑娘轻声娇笑,笑声比她的玉腿更加撩人。
    整整一海碗毒酒入腹,年轻人抬臂指去,道:“你……”“我在酒里下了毒!”“你怎么不继续提裙子?”年轻人无恙,眼睛盯着姑娘的裙摆。
    姑娘的裙摆没有什么可看的,吸引他的还是裙摆内修长的玉腿。
    “好手段!”姑娘拍动纤纤玉手,赞道:“真没看出来!”
    玉手拍响,裙摆自然下落,修长的腿已经隐藏其内。
    年轻人皱起眉,看向姑娘的黑纱,问:“我是不是已经喝下了第三碗酒?”
    “我劝你还是不要招我!”姑娘的声音甜得腻人,不像是在劝说,倒像是在勾人,道:“要是招了我,你一定会后悔!”
    年轻人摇了摇头——光头!
    姑娘明白他摇头的意思,双手缩回到黑色紧身小衫的衣口前,慢慢解开衣扣。
    光头青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紧身小衫丢来,压在桌中那件蓝色的包裹上,再是内衣,最后才是红裙……
    除非是妓女,否则任何一个女人也不会愿意在陌生的男人面前脱光衣服。
    黑纱姑娘绝对不是妓女,但她非常信守承诺。
    年轻人挠了挠光头,突然问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起码黑纱姑娘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
    他问:“你不冷吗?”
    一个人若是觉得冷,脸色必定苍白,或是铁青。
    黑纱姑娘的脸一定更加苍白,更加铁青。
    不仅仅是因为光头青年的问话,还有他的手。
    光头青年的手拨开了桌上的红裙、小衫、内衣,拎起那件蓝色的包裹,再问:“这是你的?”
    姑娘反问:“如果是我的,我又何必毒死他们三个?”
    “为了一个包裹你就杀死了三个人,还心甘情愿当着我的面脱光衣服?”光头青年突然跳了起来,甩手将包裹丢给她,道:“你这样的女人确实招不得!”话刚说完,掉头便跑。
    姑娘接下包裹,冷声问:“你是谁?”
    光头青年脚下不停,遥声回道:“孤亭赏月人!”
    距离露天酒铺十余丈外有一座八角亭!
    谁会想到黑夜里竟会有个疯和尚藏在亭顶赏月?
    辜独想到了,因为疯和尚就是他。
    艳遇!恶搞!
    因为一场不期而遇的恶搞艳遇,辜独连睡觉都笑出声音。
    安远镖局的前身便是辜府,辜独的家。
    镖局有一位总镖头,就是辜独自己。
    三位镖师。
    一位是有些痴傻的憨儿,虽然有些痴傻,可堂堂朝廷的万沙堡前任操守官,当个镖师还是可以胜任的。
    另外两位却是大有来头。
    一位是“沧海孤鸿血泪刀”洪仁!
    一位是“江南第一猛”呼延扼豹!
    凭他们两人的武功,去做京城最大的镖局万通镖局的总镖头也是绰绰有余。但那只是凭武功,若是道出名号,怕没有一家镖局敢聘请二人。
    辜独不怕,所以当二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便将安远镖局重新开了张。
    开张一月还没有接到一笔买卖。
    辜独并不在乎,凭他的家业,四个人吃穿百年也享用不尽。但他却感觉内心烦躁,憋得透不过气来。
    任何人守着个空宅子整日无所事事都会觉得憋得慌。
    辜独此刻更是憋得厉害,但这时憋得是肚子,与心绪无关。
    茅厕不能算是个好地方,可男女都要去。
    若是男女都挤在同一个茅厕里,你会作何感想?
    辜独看到蓝花布鞋和红色长裙的时候,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女人果然招不得!”
    裙子已经换过一条,虽然还是红色,可这条裙子上绣着一根蜿蜒的、盘旋而上的牵牛花。
    “你是总镖头?”声音很甜。
    手掌很软,也很滑,但却在拍着辜独的光头。
    辜独不敢抬头,因为抬起头就会看到这个不能招的姑娘。
    姑娘有一双纤纤玉手,笔直滑嫩的长腿,模样长得肯定不会令人任何失望。但辜独不敢看,因为他同样不敢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
    “问你话呢?”很甜很甜的声音再又响起,道:“你该不会是聋子吧?”
    辜独憋着嗓子道:“姑娘?这里说话不方便吧?”
    不能招的姑娘问:“有什么不方便的?”
    辜独不相信她会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回道:“我在这里方便!”
    “方便就好!”不能招的姑娘道:“谈谈生意吧?”
    此方便非彼方便,所以辜独急忙解释:“不方便!姑娘!真的不方便!”“既然不方便了,那就出去谈吧?”不能招的姑娘揪起辜独的耳朵。
    辜独终于抬起头,看到不能招的姑娘的脸;弯弯的眉毛、弯弯的眼,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俏模样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不能招的姑娘将眼睛瞪得溜圆,道:“是你?”
    “是我!”辜独“嘿嘿”一笑,道:“难得姑娘还记得在下!”
    “是你就更好了!”姑娘的眼睛笑成一条缝,问:“还记得本姑娘曾经跟你说过什么吗?”
    辜独点头,道:“姑娘说……要和在下谈生意!”“不是这句!”姑娘扯了扯辜独的耳朵,凑上嘴唇,贴耳道:“要是招了我,你一定会后悔!”辜独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好臭!”姑娘捏起自己的鼻子。
    “好香”是因为不能招的姑娘吐气如兰,“好臭”是因为茅厕内的味道。
    不能招的姑娘逃出茅厕,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辜独急忙结束“方便”,匆匆忙提起裤子。
    不能招的姑娘双眼含情,似笑非笑的盯着行出茅厕的辜独,问:“方便完了?”
    辜独脸上没有尴尬,或许是因为这位不能招的姑娘,他的脸皮不自觉的厚了许多,回道:“还没!”
    “那你还不继续?”姑娘满脸不解,道:“等你方便完了我们再淡生意也不迟!”
    “算了!”辜独可不敢当着她的面再入茅厕,伸臂请道:“姑娘请,我们去前厅谈生意!”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总镖头!”不能招的姑娘行在辜独的身旁,道:“能把‘沧海孤鸿血泪刀’弄来做你的镖师,你的武功一定了不得!”
    “不敢!不敢!”辜独回道:“了得!”
    “了得?”不能招的姑娘夸张的瞪大眼睛,赞叹道:“你的功夫果然了得!”
    辜独又想说“不了得”,可他没有说,因为他知道不能招的姑娘一定还会有话对付他,所以索性闭起嘴巴。
    “你怎么不说话?”
    辜独不语。
    “你叫什么名字?”
    “辜独!”
    “我叫唐孤!”
    “唐孤?”
    “诶!”不能招的姑娘抿着嘴笑,道:“乖侄儿!姑姑最疼你了!”
    辜独又闭起嘴巴,暗暗告诫自己,“下次若是遇到不能招的姑娘,千万不能招!”
    前厅的茶桌上放着两件包裹。一件四四方方,外面裹着蓝色的包布皮,正是辜独在露天酒铺丢给唐孤的那件。
    另一件像是装着唐孤的随身衣物,因为包裹外露出一角白色的衣衫。
    “镖车在外面,都是草药,一共八个箱子!”唐孤坐在茶桌旁,道:“辜总镖头开个价吧?”
    辜独对洪仁递去一个眼神,“去看看!”陪着唐孤落座桌旁,道:“看过再说!”
    “好茶!”唐孤抿下一口茶,放落茶杯,道:“庐山的云雾茶?”
    辜独笑着,没有接话。
    洪仁很快便赶了回来,道:“确实是八箱子草药,价值在……”他看向唐孤,因为他根本定不出价格。
    “三千两银子!”唐孤又抿了口茶,道:“我出三千两镖银!”
    三千两的草药绝对不需要三千两的保银,最多只需要三百两。
    辜独看到了唐孤的手,她的手指正轻轻敲点着茶桌上的蓝布包。
    “唐姑娘是不是还要托付这件蓝布包?”
    “不错!”唐孤对他嫣然一笑,道:“不然凭什么给你们三千两银子?”
    辜独指了指蓝布包,问:“这里是?”
    唐孤打开蓝布包,其内包着一个贴有封条的木匣。
    “这?”辜独的手指又指向木匣上的封条。
    “这还不明白?”唐孤瞪起眼睛,道:“贴上封条的意思就是不许你们看!”
    辜独捧起笑脸道:“唐姑娘,走镖的好像没有这种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唐孤眯着眼睛笑,道:“你是总镖头,你的话就是规矩!”
    男人需要奉承,尤其是漂亮女人的奉承,这样会使男人的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辜独是男人,唐孤比那些自认为长相漂亮的女人还要漂亮,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曾经当着辜独的面脱光过衣衫,辜独不得不接受她的奉承!
    “好!我们接了!”
    “送到唐门!”唐孤抓起桌上装有衣物的包裹便走。
    辜独一愣,因为他没有想到唐孤会如此爽快离开。
    不离开还能怎样?
    难道唐孤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曾当着辜独的面脱光衣衫?
    即便这个姑娘不能招,可她总不会叫辜独也当着她的面脱光衣衫才算互不相欠吧?
    辜独暗道:“不能招的姑娘未必不能招!”
    一辆马车,装着八只大木箱。
    一只木匣,背在驾车的洪仁身后。
    憨儿拎着巨大的狼牙棒爬上装药的大木箱顶,道:“走了!”
    辜独叮嘱道:“快去快回!”
    车轮滚动,逐渐远去。
    辜独没有说“路上小心”之类的废话,如果“沧海孤鸿血泪刀”洪仁连区区三千两银子的镖都无法安全送到,那他干脆跑回大漠,跳进自己早已经挖好的坟墓里死掉算了。
    洪仁也是这样想的,或许就是因为他这样想,老天偏偏要与他过不去。
    马车刚刚使出杭州城,由官路转入小径,事情便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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