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客

第五章:红玉 美人(二)


��二)
    事情是这样的,马车在官路上行驶的十分平稳,可刚刚转进小路就因为颠簸而弄断了车轴。
    车厢歪斜,洪仁开始还以为是道路崎岖所致,可当他看到一只车轮连滚带跳跑去了车前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八箱子草药能有多重,怎么可能压断车轴?
    药箱子顶上还有个五百多斤的大胖子,大胖子的脑袋下又枕着一根一百六十八斤重的巨大狼牙棒,车轴断裂也属正常!
    狼牙棒已经不在,比狼牙棒更早坠地的是还在睡梦中的憨儿。
    洪仁在马车侧翻的同时脚点车辕跃起,并于半空中转了个漂亮的圆圈,轻轻飘落。
    此地没有旁人,他原本不必如此卖弄,可他偏偏要转这个漂亮的圆圈!
    就在他转圈的同时,马车车底突然窜出两个白衣人,一个扑向转圈的洪仁,一个扑向被摔得晕头转脑的憨儿。
    洪仁若是可以出刀,扑向他的白衣人绝对无法接下三招。憨儿若有狼牙棒在手,偷袭他的白衣人肯定已经变成一滩肉泥。可两位白衣人根本没有出招,只是拎着条手帕在他们身前晃了晃,洪仁与憨儿便软绵绵的瘫倒了下去。
    “他们出镖去了?”呼延扼豹端着一碗红烧肉来到茶桌旁,捏了一块肉丢进嘴里,这才问:“吃不吃?”
    辜独翻去一记白眼,如果他是诚心相请便不会先用他的脏手去抓食,更不会偏偏等憨儿离开才把这碗红烧肉端出来。
    呼延扼豹像是看懂了辜独的白眼,面露委屈,道:“贫僧原本做了四大碗肉,可被傻子抢走了三碗!”
    天底下能抢走呼延扼豹东西的人并不多,敢抢的人也不多,但憨儿却是其中之一,而且抢了他的东西他也绝对不敢还手。
    辜独想到了这一层,禁不住笑起来。
    他的脸上刚刚露出笑容,嘴里还没有笑出声音,眼睛便看到两件东西——憨儿的狼牙棒和洪仁的破刀。
    他脸上的笑容霎时不见,整个人似离弦之箭,射出厅门。
    拎着洪仁破刀进入安远镖局的是杭州城府衙的捕头赵五爷,他本是辜伸道的记名弟子,与辜家走得颇近,不算外人。在他身后跟着四个衙役兄弟,合力所抬的正是憨儿的巨大狼牙棒。
    辜独已经飘落在赵五爷身前,急问:“五爷?什么事?”
    “一个月满打满算只接了这么一趟镖,可刚出城就出了事!”赵五爷愁眉不展,道:“车轴断了,翻在小路,人和货都没了踪影!”
    辜独已经不见。
    载有镖货的马车原本翻在路边,赵五爷还留有四个衙役照看现场。可现在四个衙役已被迷翻在地,偌大的马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车消失倒是好事,可以给这件没头没脑的疑案留下一条线索。
    找到镖车或许就可以查出劫镖之人。
    辜独沿着小路追去,因为断了车轴的马车应该不会拖拉在官道,那样太过显眼。
    追出近十里,前面出现两条岔路,辜独傻了眼。
    该走哪条路?
    他突然笑了,一半是嘲笑,一半是欣喜;嘲笑自己没有追踪经验,欣喜的发现左手这条小路上留有明显的拖拉痕迹。
    断裂的车轴自然会在沙路上留下痕迹,难道拉走镖车的人连这么明显的漏洞都没能察觉?
    辜独没有分析,只管追下去。
    路前出现一辆马车,马车的车轴完好,支撑起一丈多宽的车厢平稳行驶。
    辜独飘身落在车顶,问:“有没有看到一辆端了车轴的马车过去?哈哈……”他问完问题才发觉自己的问题十分愚蠢,所以再又发笑。
    小路的宽度只有丈余,这辆马车已经将小路完全占据,别说马车,一匹马挤过去也十分困难。
    驾车的是位结实的中年汉子,等辜独问完话,笑声出口,他才转回头,转过头,他便看到了光头辜独,以至两面正对。
    任谁驾驶着马车赶路也绝不会想到会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车顶,中年汉子眨着眼睛足足愣住好一阵子,这才怒道:“你怎么跑到我家小姐的车顶上来了?下去!”
    辜独原本是要下去的,可他猛的嗅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脸上立时泛起坏笑,翻身跃下。
    车夫见他跃下便径自转回身驾车,哪管他是死是活。
    辜独确实跃下,但并没有落地,而是手搭车窗跐溜钻入。
    谁堪览明镜,持许照红妆?
    车厢内坐着一位紫衫姑娘,手中握一柄铜镜,正在梳理乌黑的长发。软榻上还有开启盖子的胭脂水粉盒,嘴唇红红、腮颊香香,自是刚上完妆。
    辜独钻进车厢的同时伸出手掌,准备在姑娘发声叫喊前捂住她的嘴。可辜独的手掌此刻并没有捂在她的嘴上,只是伸在她的嘴前。因为姑娘并未叫喊,扭头瞥了他一眼,继续梳理乌黑的长发,问:“你怎么进来了?”
    “赶路赶累了,进来搭搭小姐的便车。”
    紫衫姑娘一边梳头,一边在软榻上挪了挪身,给辜独让出容身之地,问:“你在追人?”
    她的随意与冷静令辜独多少有些震惊,大漠数百日,中原的女孩都变成她这个样子了?
    紫衫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来,因为辜独没有回答。
    她身上最美的地方便是这一双大眼睛,其内有汪汪清泉,令人着迷。
    辜独坐在她身旁,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她的大眼睛,一言不发,眼皮不眨。
    紫衫姑娘慢慢的向后避身,因为辜独的身体正逐渐倾斜,越靠越近。当她的身体触碰到厢壁,再也无法避身的时候,辜独的嘴唇也凑在了她的面前。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胸口的起伏也变得剧烈,“嘤”的一声,呼出一口香气,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大大的眼睛既然已经闭起,辜独也就没有了兴趣,坐正身体,掀开车帘看看路前状况,再又放落。
    紫衫姑娘等了好久才睁开眼睛,用手肘碰了碰辜独,幽怨的道:“坏蛋!”“好蛋!”辜独笑了起来,道:“坏蛋不会这样对你!”“那就是蠢蛋、傻蛋、糊涂蛋、笨蛋、鸟蛋、穷光蛋。”紫衫姑娘似乎把所知的蛋都加在了辜独的身上,可“穷光蛋”刚刚出口,却又觉得好笑,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辜独猛的抓住她的手,她的手轻轻一动,但并未收回,怯生生的看来,问:“你想怎样?”辜独并没有想怎么样,只是道:“我在找人,叫你的车夫快点,见到岔路就停车!”
    紫衫姑娘甩开辜独的手,敲了敲厢壁,提高声音,“快一点!”再压低声音,道:“他根本不是我的车夫,我怎么叫他停车?”
    “他不是你的车夫?”辜独有些怀疑,问:“那他为什么叫你小姐?”
    紫衫姑娘摆弄起系在腰间的细带,道:“他的主子是我干爹!”
    辜独无语。
    干爹有两种,他并不想知道紫衫姑娘的干爹是哪一种。
    “我叫苏绛儿!”紫衫姑娘垂下头喃喃着。
    干女儿有两种,无论哪一种都不能招。
    辜独想起自己对自己的告诫:“下次若是遇到不能招的姑娘,千万不能招!”
    “我叫和尚!”
    苏绛儿瞪起大大的眼睛,惊声问:“你是和尚?”
    辜独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自己的光头,而后拨开车帘观看——前方已有岔路。
    三岔路口!
    当中的小路边有一个老樵夫,正坐在一捆手臂粗的干柴上抽着旱烟。一口旱烟吸入,还未来得及吐出,辜独便从苏绛儿的车厢里蹦了出来,站在了老樵夫的身前。
    老樵夫被突然降临的辜独吓了一跳,一口旱烟该出没出,憋得满脸通红,七窍生烟!
    确实是七窍生烟,老樵夫的眼、耳、口、鼻、嘴都挤出呛人的旱烟,鼻涕、眼泪随后跟出,弄得满脸都是。再憋了一小会儿,直到脸色发紫,他才剧烈的咳嗽,大口喘息。
    辜独看到了断车轴的痕迹,就在当中这条小路上,依旧清晰可见。但前路却再无痕迹,断车轴的痕迹只继续到老樵夫的身下,而后便消失不见。
    老樵夫喘息均匀,气呼呼的质问道:“你这个毛和尚,凭空跳出来,想吓死老汉不成?”
    “对不住!对不住!”辜独连忙道歉,一边围着老樵夫查找凭空消失的断车轴划割沙地的痕迹。
    “毛手毛脚!”老樵夫嘟囔着,在鞋底磕去烟锅子内的烟灰,将旱烟杆插在后腰,背起干柴离去。
    辜独瞪大了眼睛,他此时的眼睛绝对要比苏绛儿那双大大的眼睛还要大。
    因为他看到老樵夫在身后抽出一根干柴,屈下腰,一边前行一边用手中的干柴划割着沙土地面。
    “老人家?”辜独跑了过去,问:“您这是做什么?”
    老樵夫白了他一眼,似乎还在因为刚刚的惊吓而生气,没好气的回道:“去!去!去!不关你事!”
    辜独微微一笑,手掌摸进怀里,这个时候还是用银子来说话最能解决问题。他的手掌在怀里摸了半天,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继而变成了苦笑。
    怀里的金子、银子还有银票统统不翼而飞!
    路上所经历的事情在辜独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他脸上的笑容又起,因为他想到了眼睛大大的苏绛儿!
    苏绛儿在车厢里曾用手肘碰了碰他,还叫了他一声“穷光蛋”!
    辜独虽然知道被苏绛儿偷去了他的银子,却又不能追赶,因为当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如何叫老樵夫开口?
    “嗨!”辜独跳在老樵夫身前,一把夺去他手中的木棍,面做凶态,恶声道:“把银子拿来!”
    老樵夫呆呆的看着他,似乎事情来得太突然,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
    “咔……”手腕粗的木棍在辜独手中断成两节,“想不想要命了?想要命就快把银子掏出来!”
    “要……要命!”老樵夫吓得直哆嗦,颤抖着手摸进怀里,唉声叹气的道:“老汉刚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乎呢!好汉……”“闭嘴,快掏银子!”辜独挥舞着两根断木。
    老樵夫摸出一锭银子,递给辜独。
    辜独自他哆嗦的手掌中夺去银锭,喝问:“就这一锭?再没有了?”“没有了!”老樵夫回答的非常干脆,头摇的非常果断。辜独冷笑一声,问:“谁给你的银子,还没忘吧?”
    “是个姑娘。”
    “什么样的姑娘?”
    “穿着一套白纱裙,长得像大户人家的小姐。”
    辜独将手中的银锭丢还给他,道:“谢了!”
    老樵夫竟然没有接辜独抛来银子,而是慢慢抬起手臂,指向辜独身后,木呆的道:“很像她!”
    辜独因此转过身,所以他就看到了不能招的唐孤!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