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魔法师手札

  好一会儿后，土丘才不再长高，惊魂未定的我在离地百呎的“巨型土柱”上举目望去，顿时惊呆了：除了我们立身之处，方圆十里都已成为一片泥浆地狱的景象！！
    第四十一章 所谓禁咒（5）
    大地正在发生令人战栗的异变，地狱展现在我们眼前：以我们脚下的土柱为圆心，地震直径范围为扩展开去约四到五哩的圆形；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隆”巨响，圆圈边缘的地面飞快地隆起，形成一个类似汤碗或汤盆的盆地——不，不对！恰恰相反，不是地面隆起了，而是除了我们脚下的方寸之地外的大地都在下陷！  此刻，周遭的环境怪异凄厉之极：大地塌陷成一个硕大无朋、破破烂烂的“汤碗”！在“碗”中，分别代表着涅菲与尼菲德神力的蓝黄两色光芒在激烈冲突。闪电与霹雳交相辉映，有如亿万条双色的长蛇在半空狂舞。从布满龟裂的“碗壁”上不断崩落房子大小的巨石，在重力作用下滚动、碰撞，发出“砰砰”的巨响。裂缝中喷出无数的水柱，大水混杂着沙石形成汹涌的泥石流，咆哮着在“碗壁”上奔腾而下。合抱粗的参天大树成片地轰然倒下，被推着沿斜坡下滑……  蒲罗士人陷身其中，遭到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灭顶之灾。有几个骑士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连呼救都来不及发出就被万马奔腾般的泥石流所吞噬。其余那些反应迅速、身手敏捷之辈见机得快，极力控制住胯下惊慌失措的坐骑，试图往地势高的地方逃去。但人类的力量在自然的毁灭性威力面前却是那样的渺小，一眨眼工夫，他们的坐骑就有不少悲嘶着被飞石击倒。幸存下来的，即使是百里挑一的骏马也被可怕的灾变吓倒，变得完全不受背上的驭者控制，到处乱冲乱撞起来。  蒲罗士人不得不跳下马来，企图用双脚逃命，但除了少数武技远高出同伙明显是高位骑士的人外，其余的蒲罗士人在几个瞬间内就陷入泥泞之中。一时间凄厉的呼救声此起彼伏，尚未泥足深陷的人根本没有余暇伸出援手去挽救同伴。他们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已，等待他们的是凶险万分的境况：似缓实速的泥石流代表着死神的脚步在身后紧追不舍，还要提防脚下的地面突然崩塌成数百呎的断崖——已经有不幸者就此摔得粉身碎骨了，最危险的是不知何时会砸到头上的巨石和四处乱滚的树木，前者会让人顷刻间变成肉酱，后者起码会令人失去平衡，而失足意味着死亡！稍一松懈，一名蒲罗士人被空中落下的一段断折的树干从后背穿了个透心凉。惨嚎声中，余势未尽的树干带着穿在上面可怜的牺牲者追上跑在前面的另一个蒲罗士人，将这两名穿着钢甲的骑士活活穿成肉串！  在禁咒的威力下，所有求生的努力都是徒劳无益的。当仅剩的几个幸存者在泥沼中高声呼救时，一块巨石在重力的作用下，飞快地从他们在泥潭中载沉载浮的身体上碾了过去，令人心胆俱裂的呼救声嘎然而止……  我极目远眺，想看看还有哪个蒲罗士人幸存下来，不看不打紧，一看火气就上来——老奸贼马修斯居然还活着！马修斯以魔法造出一条小小的冰船，同船的还有那个年轻的骑士头目，正艰难地闪避着从天而降的巨石和原木，两个家伙就靠着这一叶扁舟在泥泞的惊涛骇浪中苦苦挣扎。  “有办法把这两个家伙的破船弄沉吗？”我恨恨地问道。  “什么都不用作，你只要跷起二郎腿看着就行了。”邪神笑嘻嘻地回答，笑声中透着阴险的味道。  此时，土元素的力量终于取得了压倒性的全面胜利，“土角降魔阵”的威力这时才真真正正地完全发挥出来，方圆广达十哩的盆地象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硬生生推动一般，伴随着闷雷般的“隆隆”巨响，沿顺时针方向旋转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旋转速度由缓而疾，由疾变急，很快我光是看着就已经觉得头晕目眩了！  大地在愤怒咆哮，泥浆的汪洋激起滔天巨浪，形成囊括整个“盆地”的巨形旋涡！  此时此刻，面前的情景就仿佛是世界末日提前来临了一般，小恶魔莉娜蜷缩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声音震颤：“毛瑟哥哥，我……们……我们会…会……死……在这里吗？”  我也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搂着怀里的莉娜，只有嘴巴还挺硬：“不…不怕，不怕，没事的……”  这边厢，种马已经完全崩溃了，跪在地上将泥土撒在头上，揪住头发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哭叫着：“神啊！天父啊！‘卡米吉多顿’来到了（注1）！……神国降临了！饶恕我这个罪人吧……”  种马一边语无伦次，一边以头抢地，磕头磕得“砰砰”作响。  见此情景，我也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处境来：现在我们是寄身于离地数百呎、方圆只有十呎的土柱上。一个弄不好，死在自己的禁咒之下，那可是会沦为百代笑柄的！  “没见过你这么怕死的。”邪神对我的担忧大加挞伐：“虽说是属于禁咒，但‘土角降魔阵’是操纵起来最简单、反噬力度最低的了。而且这个魔法是需要施术者来维系运行的。还有，你没看见周围笼罩着的护壁吗——只要有这个护壁在，这方寸之地可说是安如磐石。”  我这才略为安心一点，定神细看，果真有一层肉眼几乎无法辨认的微黄光晕笼罩在周围：无论外面是如何的天翻地覆，这里仍是波澜不兴。  既然确定了没有危险，我心神大定，瞄了一眼在旁边鬼哭狼嚎地大煞风景的种马，脚尖踢踢刚吸收完我的灵力、神完气足地趴在脚边的小魔兽，下巴向着种马摆了摆。心领神会的比尔一溜小跑来到种马的背后，相了相他高高蹶起的屁股，跳起来“啊呜”一口咬下去……  “嗷……”随着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叫，通过施加在肉体上的痛苦把种马从精神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我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派头，一边借机拥美在怀，一边安慰道：“不用怕，莉娜，这可是我自己施放的魔法，怎么可能会反过来伤了我自己呢。”  清醒过来的亲王殿下茫然地趴在边缘四下环顾，忽然说道：“马休斯快完了，他也算是一代宗师了，没想到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我闻言探头看去，正好赶上老奸贼在泥潭中挣扎的最后一幕：在土系禁咒压倒一切的威力下，马修斯的魔法终于无以为继，小冰舟消失得无影无踪，船上的乘客跌落泥泞之中浮浮沉沉。即使贵为国师、为平民百姓所畏伏之尊，又或是得窥魔法奥妙、被世人敬仰的魔法大师；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一样未能免俗——在旋涡中大叫“救命”。而求救的对象，正是不久前他还欲除之而后快的人：我。  “毛瑟先生，都是我不好，啊呃……”大概被泥浆呛到了吧，老奸贼的呼喊断断续续的：“是我……鬼迷心窍冒犯了您……求您大人有大量……”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更不会有什么“大量”饶过你——我倒是有“大量”的鲜血因为你这老家伙而白白地流掉了，现在只剩下“大量”的怨恨……  邪神“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就那么让他死掉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禁咒的威力虽强，但消失得也快，敌人已全部被消灭了，这时我才发现一个大问题，那就是：要怎么才能从数百呎高的土柱顶端回到地面？  该死的邪神又开始装疯卖傻扮老年痴呆，你不懂就别装懂！更可恶的是你居然把这种连自己都只是半调子的魔法教给我，分明是拿我来当试验品！最后，厚脸皮的邪神干脆当起驼鸟，扔下一句“你就当作是给你的历练吧”就躲起来了，不管我恳求也好，威胁也好完全不闻不问。  最后，无奈之下我只得胆战心惊地用土系魔法将脚下的土柱一段一段地削掉，每次削掉十呎左右，如是这般十多次反复施为，终于平安降到地面。  脚踏实地之后，我才有时间观察禁咒的破坏性：方圆十哩内的整个地貌都被改变了，原先沟壑起伏的树林变成了一口充满泥浆的“大锅”，不时有一两个气泡冒上来“啪”地破裂掉；脚踩在泥泞上发出令人恶心的“咕唧咕唧”声……  精神业已回复的种马心有余悸地打量着四周，感叹道：“好可怕的威力，果然是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的力量，我多少明白一点当年神的苦心了……”  邪神对种马的感慨嗤之以鼻：“哼哼，这样的威力根本不足以惊动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们，他们才不屑于限制人类使用这个魔法呢！”  我不由得好奇心大起：“哪到底为什么‘土角降魔阵’会被列为禁咒呢？”  邪神很不屑地说道：“还不是因为喀妮蕊丝（注2），这骚娘们觉得这个魔法使用过后令环境太过肮脏，不符合她的审美观，于是就自作主张将其定为禁咒，其它神魔则惑于她的骚劲而放任自流罢了。实际上那原本是人家东方的鞟蠊（注3）的捕食本领，那样作岂不是打烂人家的吃饭家伙吗……”  “不过，”邪神话锋一转，说道：“出于保护生态平衡的立场，本神赞成禁止人类使用类似会对自然环境造成大规模破坏的魔法。”  真是令人意志消沉的真相啊！我为了保命，拼死拼活才使用出来的所谓禁咒，在上面那些变态家伙而言，不过是因为“有碍观瞻、影响市容”才被封禁起来，湮灭在历史的灰尘之中。  当安顿下来处理伤口时，一直令我担心不已的同伴终于有了消息：阵代平安无事地出现在视线内——呃，虽说他走路的姿势有点不太自然，但和肩上开了个大窟窿的我相比，算是安然无恙的了。  阵代看了一眼莉娜，平淡地说道：“那老贼没说谎，艾琳娜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