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魔法师手札

第82章


  坐在旁边的种马也急了,连连对我又打眼色,又打手势,催我跳出来翻案。  我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站起来说道:“尊敬的庭上,尊贵的亲王殿下,我对本案的判决有异议。”  虽然我现在并非贵族,也没有任何的职位,但魔法师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有着相当地位的(哪怕是未满师的魔法学徒修技生),无论哪个官员多少都得尊重一下魔法师的意见,即使“铁乌鸦”也不例外。  吉勒龙问道:“毛瑟阁下,您对本案的判决有何不满之处吗?本席知道您和犯人莎拉·贝内达之间有些私人仇恨,但这并不能成为您要求法庭加重刑罚的理由。”  敢情他以为我嫌判得太轻了,我正好趁机演一出好戏。我立刻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派头,说道:“尊敬的庭上,您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没错,我的确是和贝内达家族有着私人的恩怨,但这与今天的审判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并不关心莎拉·贝内达将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我关心的是法蓝科神圣的法律是否对每一个人都公平和公正!”  法庭内顿时一片哗然:这岂不是在法庭上公然质疑号称王国执法最公正严明的吉勒龙法官吗?  我心中暗暗得意:表演的目的达到了。  吉勒龙拿起木槌敲桌子好一会儿,众人才安静下来。吉勒龙毫不带感情地说道:“阁下,您这是在质疑本席的人品和操守,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本席会判你藐视法庭之罪。”  众人再度哗然:“铁乌鸦”果然名不虚传,连面对魔法师时都毫不畏惧。   
    第四十二章 别矣,法蓝科(4)
    
    一切都在顺利地按照剧本上演,既然观众和群众演员都如此配合默契,我当然要抖擞精神卖力演出:“尊敬的庭上,我绝无怀疑阁下的人品或是操守的含意,我所要表达的是对于被告的指控和判决,和在相关法律条文上及其执行时的不解,并殷切希望庭上作出法律上的正确指引。”  吉勒龙沉思了一会儿,再度敲响桌子,下令道:“请陪审团暂时退席。卫兵,将犯人押下去。”  待犯人和由十二名贵族及平民代表组成的陪审团退席后,吉勒龙认真地对我说道:“阁下,您请发问。”  我的策略很简单:莎拉·贝内达被控以叛国罪,一旦坐实罪名那将是死路一条。要救这女人一命唯有釜底抽薪,将罪名推翻才行。  所幸的是,司法厅负责提出检控的不知是哪个法官,他所根据的是1135年所制定的《惩罚叛国罪行法令》中所规定的叛国罪定义;而在“世俗革命”后期的1184年,对《拿波卢刑事法典》进行了重新修订,叛国罪的定义有了微妙的变动,其后果就是导致现在的检控出现了法律概念上的混淆——其实这些法官是自作聪明过了头:《惩罚叛国罪行法令》确实对叛国罪的定义较为含糊,涵盖的范围也广泛得多,但也容易被人偷换概念。除非握有十分有力的证据,否则很难取信于陪审团。  再者,虽然《惩罚叛国罪行法令》没有被废止,与修改后的《拿波卢刑事法典》并行存在;但按照惯例,新法优先于旧法,一旦两者出现法律定义上的冲突,以新法为优先。  “庭上,依照1184年修订的《刑事法典》之规定,叛国罪须得是‘意图、已实施谋害或伤害国王陛下、王室成员……’,……或者‘以任何方式协助与王国交战之敌国……’。请问庭上,根据所有的证据,被告人的行为可有相符的地方……”  经过长达三个小时的辩论和对所有证词、证据的反复查验,我成功地达到目的,令包括公诉人在内的大部分法官都倾向于接受我的观点:  首先,在袭击事件发生时,法蓝科与蒲罗士已经签订了和约,暂时不存在敌对关系,‘协助敌国’的指控就这样被消弥于无形。  其次,袭击的主谋马修斯是蒲罗士的国师,除非决心再度点燃与蒲罗士之间的战火,否则不能对其提起诉讼(如果硬要控告他的话也不是不行,勉强可以考虑用“谋财害命”的罪名),这样一来连需要协助的主犯都没有(司法厅也实在没办法,这种国与国之间政治上的勾当不是在法律层面能解决得了的)。  最后,虽然能够证明这女人确曾泄露了勃艮第亲王的行踪,但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证明她故意将其泄露给蒲罗士的间谍,也不能证实她知道获得这些消息的人之中有蒲罗士的间谍。按照“无罪推定”原则的核心——“疑罪从无”原则,没有确凿的证据就不能定罪。  以本案的情况而言,假如司法厅负责检控的法官以《拿波卢刑事法典》的叛国罪提起控诉,虽不能说是必胜无疑,起码会令我现在开脱罪责的努力麻烦许多。  “铁乌鸦”吉勒龙也发现了起诉中的漏洞,眉头紧锁地盯着起诉书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担任公诉人的司法厅法官十分不安,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因为他们的疏忽而令审判陷入了困境,想来以后都很难得到首席法官吉勒龙大人的重视,前途堪忧啊。  看似下定决心的吉勒龙面色凝重地下令召回陪审团和犯人,继续审理案件。  “虽然存在放纵疑犯的可能,但本案的起诉却因为公诉人的疏忽出现法律上的漏洞。”吉勒龙的情绪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仍然是古井不波:“与惩罚罪犯相比,维护法律的公正与法制的健全更为重要……”说到这里,“铁乌鸦”以严厉的眼神扫视担任公诉人的司法厅法官们,后者满脸羞惭地低下头,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  “……因此,本席决定撤销对所有被告的叛国罪指控,各位陪审团不必再留意起诉书中的相关内容……”  作到这一步,种马对我的请托算是完全达成了:最后,莎拉·贝内达泄露国家机密的罪名被判成立,判处终生流放海外,她和她那个扯皮条的龟公父亲被褫夺贵族的一切地位、名誉,外带罚没所有财产;不过小命则总算保住了——以我的口才和智慧,就算要为她无罪开脱也不是不行,但这恶毒的女人毕竟和本师有仇,还是把她流放得远远的,最好去到鸟不拉屎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  案件审结,判决立即执行。所有犯人将在即日由司法厅巡捕押解到南锡港,送上军舰流放海外。  犯人出发前,种马利用职权让巡捕将莎拉带过来作告别,还硬把我拉过来作陪。  换了平民服饰的莎拉被带进房间,负责押解的巡捕则很知趣地退出房内。  看着这个对我恨之入骨、却又被我救了一命的女人,虽然救她本质上还是为自己打算,但一想到因为她通风报信的缘故(其实蒲罗士人还通过其他情报渠道掌握了种马出城的消息,但这个女人泄露出来的情报无疑可信度最高,也使得蒲罗士人证实了先前得到的情报的准确度),害我被人砍得浑身是血,我就一肚子气。见她进来,我索性别转脸不理她。  没想到,这个女人却主动找上门来,她站到我面前,恨恨地说道:“我知道,是亲王殿下求你救了我。但我不能领你——这个杀害我弟弟的凶手——的情!我不要你救,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要为我弟弟报仇!你动手吧!”  说完,就这样站在我面前闭上眼睛,一副等死的蠢样。  我气得要死: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人!我真要杀她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要不要在半路上再找人作了她?干脆等她坐船出海时把船弄沉了……  种马过来拉住她,责怪地说道:“莎拉!如果不是毛瑟卿不计较你的过错救了你,你们现在都要……”  莎拉突然暴怒:“我不要他救,他杀了我弟弟,然后假惺惺地来装好人……我宁可死,也不要受他的恩惠……”  种马“啪”的一记耳光打在她脸上,莎拉呆呆地楞住了,种马痛心地将她抱在怀里,说道:“对不起,莎拉,我打疼你了吗……”  莎拉扑在种马怀里,放声大哭:“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啊!我只有这一个弟弟……他已经是我唯一的希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让他成材,我花了多少心血……现在全没了……”  “我一心只想杀了这个毁灭我梦想的家伙……却把弗朗索瓦你牵扯进来了……我对不起你啊!从来没有人象你这样对我这么好,……就算要我死一百次,我也绝不愿意你受到伤害,……但……我对不起你啊!”  “不要再将自己禁锢在仇恨的痛苦之中,莎拉,为了你将来的人生,抛弃仇恨吧……”  莎拉再也忍不住了,抱住种马哭成一团……  整整一个小时,我头大如斗地被迫在一旁看着两个“女人”互相搂抱着哭哭啼啼、依依惜别的肥皂剧。  终于,救星来了:巡捕进来催犯人上路,种马用手绢抹着哭肿了的双眼,抽泣着说道:“莎拉妹妹,……路途遥远,你要保重身体……此时一别,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你这一走,人家再难找到一个可以说几句知心话的人了……”  种马好象忽然想起了些什么,一边急急忙忙地摘下身上的戒指、项链等所有值钱的东西塞在她的口袋里,一边泪眼汪汪地说道:“好妹妹,你现在就要到海外了,一个人孤零零的没钱不行……可惜我来的时候心很乱,想不起要多带些钱,……现在身上只有这些东西……你带着,有需要的时候也用得上……”  违背自身的意愿救了那个恶毒的女人虽然令种马对我非常感激,但也使这家伙更加觉得把我们留下来是桩划算的买卖。  在莎拉被流放之后的几天里,种马几乎天天都跑到魔法协会来骚扰一番,每次都饶有兴趣地赖在一旁看我改进飞翔翼的工作,这使我非常担心:虽然在魔法知识上他是门外汉,但时间一长难保不会看出些门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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