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尽望睛

  柳雅因为有十几名杀手的在前面作为肉墙，侥幸逃过一劫，待石丸落尽，四周静谧的美景成为尸横遍野的死寂地狱，柳雅大骇，持刀颤声道：“你……你是恶魔！”
  “是你逼我。”楚尽雪整理腿上的雪袍，淡然道。
  柳雅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转身就跑，楚尽雪思忖片刻，自言道：“此人不可留。”说着弯身捡起身旁一枚石子，用手指拈着一弹，那枚光滑浑圆的小小石子变成了夺命的凶物，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从只来得及逃出几丈的柳雅后背射入，自她胸前带着喷洒的血雾透出，将心脉不偏不倚的贯穿。柳雅登时便倒在地上，但是并没有立刻死亡，她吐着血沫艰难的向前爬行，断臂努力的伸向来时的方向，断续道：“主人……珞华……我……爱……你……”
  “我会替你传达。”楚尽雪道。
  “谢……”柳雅转过头，只来得及吐出最后一个字，便断气了。
  望晴发抖的看着这一幕，痴然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
  “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这就是江湖，这就是红尘。”楚尽雪垂下睫毛道。
  林望晴呆滞的望着他俊美绝伦的面容，又看看那满地的尸体，死状凄惨，不禁感到茫然而费解，他真的是恶魔么？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江湖就是这般凶险无情么？望晴突然之间有了心灰意冷的感觉。
  将楚尽雪再次抱回马车里面，他突然开口道：“你说过要同我做朋友，是真的么？”
  “当然。”林望晴认真地点了点头。
  楚尽雪道：“既然是朋友，你希望我死？”
  “我怎么会盼着你死呢？”望晴不解道。
  “你要带我回凌波山庄，不是盼着我死得快些？”楚尽雪道。
  望晴道：“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你放心，我一定会向爹爹说明，不会让他对你怎样。”
  楚尽雪冷冷道：“你以为只靠你的一面之词，林敬浩和六大门派就会放过我么？他们之所以会容忍我的存活，不外乎我身上所带的宝藏之密，以及我身体残废、武功尽失，在他们眼中没有威胁性。至于我是不是真的无辜，他们根本不会去考虑。如果这次让他们知道我的武功没有失去，定然会仗着人多势众将我擒伏，只怕会连我仅剩的一双手也剁了去呢！”
  望晴惊呼道：“爹爹不是那种贪图利益的人！”
  “他不是，你能保证其他的人不是么？他们当年能够用卑鄙的手段残杀妇孺，为何不能虐杀一个小小的楚尽雪？”楚尽雪嘲笑道，“望晴，你难道没有觉得奇怪么？你的父亲被人所伤，你是怎样得知解救的办法？”
  望晴回忆道：“爹爹突然被神秘人击伤时，昆仑派掌门天机道长适逢来我家做客，是他指点我。他无意中说起这种掌法只有你才可以施救，但是要闯忏罪崖，只有六大门派的掌门合力才有这个能耐。”
  “所以你就求他帮忙，并且协助你联络其他门派的掌门了？”楚尽雪沉吟道。
  “是。结果一切都很顺利，各位掌门都是古道侠肠，欣然答应了我的请求，陪我闯关。”望晴道。
  楚尽雪听了，哈哈笑道：“望晴，你被骗了。”
  望晴睁大眼睛：“什么？不可能！那些掌门伯伯待我极好，又是我爹爹的挚友，怎会骗我？！”
  楚尽雪道：“其一，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不过十七八岁，就算你的出身再好，怎有可能有这么大脸面，能够劳烦六大掌门亲自出马？而且，六大门派关系虽然密切，但是也不至于密切到短短的时间内，就有这么好的默契，一致决定帮助于你。
  其二，凌波剑门并非无人，你爹伤重，尚有你大师兄主持大局，就算是要救人，这些掌门为何不去联络你的大师兄，而是选择你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帮你就帮你了，为何还要有意无意封锁消息，连凌波山庄都不知道你的具体去向？
  其三，整个救人的过程，未免太过顺利迅速，有刻意之嫌。待我出崖后，众人立刻散去，好像知道我一定会大发善心救人。走得这么匆忙，多年的挚友也不舍得回去多看望几眼、关怀一下，不是情薄，就是以后的结果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林敬浩死活无关，最主要的是楚尽雪能够出关。
  综合以上种种疑点，只能说明，这些掌门应该早有预谋。”
  望晴震惊不已，但是想想他说的话又有道理，只好道：“如果他们早有预谋，那他们为何费此周折，为何不直接将你弄出来？”
  楚尽雪道：“当年他们逼问我说出宝藏的所在，用尽酷刑，却一无所获，他们知道我是个倔脾气，就算把我弄出来，依然是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但是，假若有一个熟知我底细的人主动找上他们，要他们配合演一出戏，最后从我口中撬出藏宝图，双方渔利，岂不妙哉？可是这些掌门又拉不下名门正派的脸面，于是就利用你这个单纯的丫头，表面上是乐善助人，事后也可以把放虎归山的责任推倒凌波山庄的头上，另外还可以坐享其成，分得宝藏的一杯羹，哈，果然是一箭三雕的妙计！”
  “我不信！我不信！人心怎会如此险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证据？！”望晴听罢，心中无限悲愤，怒道。
  楚尽雪道：“人心最是难测，至于证据，终有一天会出现。好了，现在回到最初的话题，你不愿意我死，那你就是希望我活下去。我说这些话给你听，也无非希望你能够让我活下去。我的命，在你的手上。”
  “怎么说？”望晴问。
  “你说呢？”楚尽雪反问。
  “我知道了，你要我为你隐瞒武功未失的真相！但是照你刚才所说，如果苏珞华和六大门派有牵连，那么你也是瞒不住。”望晴道。
  “苏珞华不会希望别人先他一步得到宝藏，而且他要稳住神教，因此一定会封锁我失踪的消息，就算他知道我在六大门派的手中，也必然会保持缄默。要知道他们之间的合作，不过是建立在利益得失的基础上，彼此之间也存在着暗斗。我隐瞒武功，是最好的求生之道，只要你不说，我就有活路。——我保证决不伤害你的家人。”楚尽雪道。
  望晴思索了一会儿，道：“好，我答应你。但是若是有人问起我是如何救你出来，我怎么说？”
  “你就说一位紫衣丹凤眼的苏公子帮助于你。”楚尽雪道。
  “啊？”望晴有些没听明白。
  “呵。这就叫搅混水。”楚尽雪淡笑道。
  望晴看着他，心沉甸甸的，她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怪圈，她的生命已经开始发生无法预料和阻止的改变，这个世界再也不是她原来眼中所见的那个世界了。
  人的心，好可怕……究竟要躲到什么什么地方，才能过回原来那种无忧无虑的干净的生活？或者，永远都会不去了……
  她不要面对所谓的心机和阴谋！她在心底无力的呐喊，此刻，她真有些憎恨楚尽雪起来，是他让她看到了人心的黑暗，让她看到了生命的挣扎和绝望。
  他是个不祥的男人。
  望晴看他的目光怨恨起来，可是他的眼睛，怎么看起来好凄怆的样子？
  也许他和我一样不愿卷入阴谋的漩涡，但是他比我更加可悲，望晴想道。
  “你不要想太多了。”楚尽雪开口道，看到她心事重重，他觉得自己好像有内疚的感觉，尽管他曾经觉得全天下都欠他的，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亏欠这个女孩一些东西。
  他接着道：“所有的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你只要为我保守秘密。”
  “我会遵守约定。”望晴放下了车帘，背对着他，用他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就算你不说那些话，我也会保守秘密，因为你是朋友，我决不会让朋友受到伤害。”
  楚尽雪心中扎了一下，原来是自己染黑了她那颗明净无云的心。
  第 7 章
  一场雨，沾湿了夹道的满树繁花，散落的花瓣和着细雨，缤纷迷人眼。面对美景，马背上的望晴无心欣赏，家园将近，她却更在意车中的人。
  听说到了阴雨天，受过重伤的人都不会太舒服。
  他会腿疼吧？她心头浮上淡淡的担心，那种惨烈的刑创……想到他活生生被人一刀，甚至是几刀砍下肢体，骨断肉离，望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那种剧痛和折磨，他是如何挺忍过来的？也难怪他会如此深沉了。
  望晴终于忍不住停下车，走到车厢门前道：“你怎样了？”
  楚尽雪正靠在靠垫上假寐，林望晴的唤声，让他没来由心惊了一下，他推开车门，道：“出什么事了？”
  只有一个有些不解的小丫头，勾着手指站在小雨中望着他，嘟着嘴又问了一句：“你怎样了？”
  楚尽雪同样不解：“究竟出了什么事？”
  林望晴气闷起来，道：“我是说你有没有感到不舒服？”
  楚尽雪愣了片刻，才道：“没有，我很好。”
  “你……不会感到有酸痛之类的感觉么？在这样的天气……”望晴小心地问道。
  楚尽雪望了一眼自己的腿：“还好。”
  “还好是不是就表示你其实不太舒服？”望晴追问不舍。
  楚尽雪摇头，把车门合掩了起来。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的真实感受，但是望晴知道，他一定是有不舒服的感觉。所以她在外面敲敲车门，道：“用毯子包一下保暖，或者揉一揉活活血可能会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