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尽望睛

第14章


  “如果你找到什么线索,我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最好先告诉我。”楚尽雪道。
  望晴闷闷地道:“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楚尽雪皱起眉头,随着林望晴离他越来越远,些许失落在他心湖中泛起涟漪。
  等她完全走出自己的视线,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有林敬浩的血迹,有自己的血迹,斑斑驳驳,令他眉头皱得更紧。
  不洁的衣服更加令他难以忍受,但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靠在床上等着有人能想起来给他送来换洗的衣服。
  废人就是废人,没什么好说的。楚尽雪将床帘一把扯下来,枕着手臂侧着身子向里,从鼻子里无缘无故的冷哼了一声。
  林望晴从楚尽雪房内走出来,心绪难平,跨过门槛的时候几乎绊倒了,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日,浑身的力气都几乎被抽尽了。大师兄杜亦飞看到她这般失魂落魄,几番劝慰,但是望晴一点都听不进去。她在父亲床边,看着重伤陷入昏迷的父亲,再也抑制不住,回到自己的闺房里面大哭起来。
  哭了半晌,最后再也没有力气哭下去,望晴躺在床上,死死的盯着房顶,一夜都没有合眼。
  又是一天拂晓将至,望晴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拿出藏在枕头底下的防身匕首,将乌黑的头发拽过一把,狠狠地割下一大把下来,自言道:“林望晴决不是只会哭的娇小姐!”
  割完头发,她也不顾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趁着黎明前的一段黑暗,向林敬浩的书房走去。
  望晴走进父亲的书房,发现一切摆设都是与常时无异,她四下翻找,终于在抽屉里面发现了一件不太一样的淡青色卷轴,这是她以前没见过的,她不记得父亲书房中有这样东西。而从卷轴磨损得起毛的边角来看,这幅卷轴应该频繁的被打开过。
  望晴拿着这幅卷轴,心跳慢慢加速,她解开捆线,缓缓展了开来……
  天刚亮,望晴惨白着一张脸,向楚尽雪所在的弃竹院走去,来到门口,她就听见内里的喧嚣声。望晴吃了一惊,轻轻穿过竹林,来到门廊里,大师兄杜亦飞的声音格外刺耳,只听他厉声道:“都是你这个废人!将山庄搅得乌烟瘴气!你不如死了算了!”
  望晴震惊,但是犹豫着不敢进入,只在窗外偷观。透过窗缝,只见杜亦飞揪着楚尽雪的衣襟,将他从床上硬生生拖下地来。许是撞到了,楚尽雪的脸色很不好,蹙着眉默不作声。
  杜亦飞表情扭曲,突然抬起脚对着楚尽雪狠狠踹了一脚,道:“你听好了,如果小师妹再来找你,你最好和她讲清楚!要是你再敢妖惑她,我会让你切实感受到什么叫生不如死!”说着踩上楚尽雪的一只手的手背,用力碾了起来。
  楚尽雪终于轻轻呻吟出来,这声呻吟让望晴呼吸一滞,她捂住嘴才不至于发出声音。完全超出她的意料,泪珠就滚落了了下来,滴在手上,她才知道自己落泪了。
  但是她仍然没有推门进去阻止大师兄,而是蹲缩在窗下,捂着嘴,紧紧地咬着嘴唇。
  她现在一点都看不得别人受苦了……尤其是……里面那个……瘸腿的男人,看到他受苦,她难受的感觉不次于父亲受伤所带来的悲伤。
  望晴为自己的想法浑身颤抖。
  大师兄终于离开,并没有发现她的身影。而望晴则好久才站了起来,闭上眼睛平定了一下心神才扶着墙来到门边。
  楚尽雪在地上用手拖动身体,向床边缓缓靠去,因为一只手被杜亦飞踩伤了,不能着力,所以移动得有些笨拙。
  这情景真是让人心酸,望晴怒道:“你不会反抗么?!”
  楚尽雪不作声,连头也不会,只是执拗地一寸寸挪动。
  仿佛赌气一般,望晴不停的将脸上不听话的泪水用手拭掉,就是不去帮手。而楚尽雪也宁可在地上爬,弄得满手满身都是灰尘,也不愿用轻功轻松的坐到床上。
  最后还是望晴认输了,她走上几步,拉住他的胳膊:“别动了,我帮你。”
  望晴揽住他的上身,将他抱了起来,轻轻放回床上,并把枕头放到他的背后,当他是细瓷做的一般小心翼翼。
  “你伤到哪里了?”望晴急切地问。
  楚尽雪摇头,望晴见他不理,只好从怀中拿出常备的跌打药膏——她总是随身带着这些小玩意。
  将药盒子打开,她也不避嫌的捧起起他的左手,用手指抠了药膏,一点点涂在青紫的部位。这样的动作令楚尽雪震了一下,但是并没有抽回手。
  “弄疼你了?”望晴问。
  楚尽雪不开口,她只好继续涂药的动作,下手更加轻柔。涂完药,她用自己的汗巾将他的手包扎起来,并道:“我把药留给你,要不要我去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不用。”楚尽雪终于开口了,“你找到什么了?”
  望晴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将自己别在腰间的卷轴拿给他看。
  楚尽雪展开卷轴,一股鬼气便散逸出来,那是一幅十分诡异的画,背景是黑压压的一片色调,画面上十几个男女老少,都站在一堆,直勾勾的望着正前方,好像透过画布在注视观画的人,令人战栗的是,这些画中人物的脸上,都只有一双控诉怨恨的眼睛,其他五官俱无,强烈的憎恨通过这十几双眼睛强烈的从画纸上向外辐射,骇人无比。
  望晴的呼吸粗重起来,这幅画有一种魔力,令人感到由衷的恐惧和内疚,那些画上之人,应该是七年前的无辜牺牲者。
  楚尽雪看了一会儿,指着画道:“你看这背景里空隙的部分,像个什么字?”
  望晴顺着他的指点看去,发现那背景里面有一些空隙的部分,原来并不在意,因为那看起来只不过是作画的随意笔法留下的。楚尽雪这么一说,她才换了一种角度重新去看,看了一会儿,她才看出来,那些若有似无的背景空隙,竟然是一个“悔”字。
  “你父亲整日对着一个看不见的‘悔’字,就算不后悔也会变得后悔了。”楚尽雪道,但是望晴并没有听懂。
  “为什么?”她问。
  楚尽雪想了想,道:“打个比方,你一天之内会遇到很多人,说很多话,可是并不是每句话你都能记住。但是如果遇到三五个人都无意的说一句,灌汤包子好吃。一天下来,虽然你可能完全记不得他们的话,但是你却会觉得灌汤包子好吃,然后晚饭就想要吃灌汤包子了。”
  望晴恍然的点点头,转而愤慨道:“那么送这幅画给我爹爹的人当真阴毒!"
  第 8 章
  “的确。”楚尽雪点点头,“这应该是苏珞华的计谋之一。”
  “苏珞华,这个贱人!”望晴骂了一句。她突然说粗口,令楚尽雪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附和道:“是,他是贱人。”
  “我要为我爹爹报仇!”望晴怒火中烧。
  楚尽雪摇头道:“你不要心急,他应该很快就会找上门来。我想他应该已经在散布谣言,说我现在在凌波山庄。你应该在谣言还没有扩散之前采取相应的措施。”
  “我该怎么办?”望晴问道。
  “你去昭告武林,说楚尽雪已经被囚禁在凌波山庄,邀请六大门派共商大计。”他道。
  “我不明白你的想法,但是我想你这样做有你的道理。”望晴道,“我以后白天不能来看你,只有晚上才能来。”
  “嗯。我会为你留门。”楚尽雪道。
  “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林望晴看着他,“我会找人来照料你。”
  楚尽雪摇摇头,望晴气道:“你的手伤成这样,怎么起居?”
  “我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他闭上眼睛道。
  望晴道:“那我呢?”
  “可以。”楚尽雪脱口而出。
  “想得美!我是专门伺候你的丫鬟么!?”望晴哼了一声。
  从楚尽雪的院子里面走出来,望晴吩咐几个下人去给他换衣沐浴,还让人请了木匠来又造了一张轮椅。做完这些,她也不能再随便地当着大师兄的面出入弃竹园,又起不到实际的作用,只好回到房中,蒙头大睡起来。
  弃竹园里面有几株桃花树,楚尽雪为了仔细欣赏桃花,就叫仆人把门槛去了,并在房门外的台阶上做了个坡道,方便自己在院子出入。
  时节临近初夏,几朵稀疏的花朵尚留在枝头,绿叶丛掩透出中一抹淡粉色出来。
  带着暖意的风吹拂在脸上,令人舒服得昏昏欲睡。楚尽雪陷在有软垫和靠背的轮椅里面,颓废地打着瞌睡。
  从林望晴那次见过他后,半个月了,她一次也没来。有时候楚尽雪能在梦中看见她,但是他并不认为这就是自己思念她的证据——他梦到过很多人,又不是独独梦见她一个人。
  一开始他还会想想,她是不是被什么拖住了,所以不来看自己。但是后来,她一直都没有出现,他索性就当她不存在,放宽了心一天一天过着日子,只是偶尔在纷繁复杂的梦里,她才会偶尔出现那么一下。
  决定不再想这个没用的问题,楚尽雪的思路渐渐被睡神拖进了困的漩涡,越陷越深……
  “楚尽雪!”林丫头脆生生地在他耳边叫了一声,让他没来由心动了一下。
  “哎。”他含混地应了一声,睁开眼睛,这才发觉四周哪有她的影子?刚刚分明又是在做梦。
  他摸摸额头,跟真的似的。这小丫头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老是梦见她?
  “欲求不满”四个字生生挤进他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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