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隙

    “放下你的仇恨与偏见吧，韩非。感情只是无用的拖累，你的世界只是你的囚笼。只有强大才是生存下去的唯一保障。加入我，让我帮你打开枷锁，我们一起触摸诸神之门，它通向的是无尽的升华。”
    一道凛冽清澈的声音在韩非心底响起。
    “不，斯塔奈特，当欲望失去了枷锁，也就没有了向前的路。你视感情为拖累，可是你真正知道感情是什么么？无论是爱，是恨，是守护，或是责任，都是让我变得更加强大的动力。如果没有感情，那我们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韩非淡淡的回答到，类似的争辩已经发生过很多次，结果自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那道声音罕见的有些波动：“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不，你什么都做不了。你视我为强敌，认为我是侵略者，只是因为你没有见过这广袤的世界，你我都只是蝼蚁，只不过我比你强壮那么一点点。韩非，无知不是生存的阻碍，弱小才是。”
    随即又回复平静，冷漠的说到：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但总有一些东西，是比活着还要重要的。”韩非坚定的回答到。
    “2号和3号界隙的敌人早已经主动封印界隙，放弃对这个世界争夺。4号界隙的机械虫族科技水平一般，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72小时后，我的军队就会发动进攻。”
    “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结局，保重！”
    韩非坐在城市执政大厅会议室上首，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不久以前和那个“人”的对话。
    一头乱糟糟的短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面容肃穆，满脸胡渣，看起来潦倒邋遢。不过身上却散发着强烈的威压，会议桌其他人用崇拜的的目光看着他，期待他带领人类再次创造奇迹。
    看着众人期冀的目光，他竟罕见的眼睛一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春天，原本应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但在这个编号E-13的小世界碎片，此时唯一的一块大陆上生物几乎死绝。火山接连喷发，地震接踵而至。随着世界之心碎片不断被清除，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已经千疮百孔，随时都有可能坍塌，让这方小世界重归于混沌。
    入目所见，大地皆是沙漠隔壁，山脉多被削平，河流干涸断流。
    ......
    大陆西南，一只千万级别的虫群部队，正在朝人类最后一座城市——查安城袭来。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虫群是无穷无尽的，查安已经是一座孤城。
    几年前，当人类还在幻想即将重新征服这片大陆时，一场来自异界的入侵，把人类从美梦中打醒。交战四方不断争夺着这个世界的控制权，而原本作为主人的人类，哪怕只是战斗的余波，都足以让人类文明灰飞烟灭。
    随着时间的推进，越来越多的世界碎片被清除，世界界隙再也无法限制几方高位战力的加入，战争烈度旋即剧增，大陆早已经满目疮痍。
    仅过去了八年，失去了能源，失去了材料，几乎失去了一切优势的人类，在这片曾经被人类征服过的大陆上苟延残喘。幸存下来的几万人类躲在查安，惶惶等待着最终日的到来。
    韩非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几百名能力者，以及后面更多的普通战士。想如同平时那样发表一番振奋人心的演讲，微微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沉默了许久，地下不知是谁喊了句：“人类长存！”周边的人也慢慢被带动，不一会，喊声从稀稀拉拉变得整齐划一，响彻天穹：
    “人类长存！”
    末日来临前，有的人会有人释放心中的欲望，烧杀抢掠，反正结果都是一死。但也有的人，哪怕畏惧死亡，但当不得不面对时，也能坦然接受。
    兽群遮蔽了天空，仿佛黑云压城，可见范围内，尽是虫群。
    战争开始了！
    仅剩的火炮，机枪等热武器不再节约弹药，拼命的倾泻着火力，击杀了大量的虫群，但更多的虫群又涌了上来。
    看着这一幕，韩非明白，这是斯塔奈特故意为之，让仅存的人类战士是在战斗中牺牲，否则根本不会派出大量低阶虫群来作为炮灰。
    人类伤亡开始加剧。
    一名类法术强者被虫群包围，浑身是血，忽地发出豪迈的大笑，然后引爆自身所有能量。
    轰！
    随着一道绚烂的火光，数以千计的虫群化为灰烬，但对于虫群来说，这点伤亡甚至连战损都算不上。
    韩非凭空而立，火焰，寒冰，电力，力场等能力随手施放，周围一公里内的虫群纷纷遭重。一名格斗域能力者面对数十只精英虫族，悍然发动自身能力，瞬息之间，十多只虫族像是被无形的刀刃攻击，化为一地碎肉。这么人类能力者正喘息回气，一道模糊的身影从他后方飞速袭来，而他还一无所知，眼见就要被命中，忽然被一道无形的力场阻挡，那道身影高速撞在力场护盾上，顿时现出身形，被人类能力者反手一刀击杀。同时不远处另一名能力者却躲闪不及，被当场格杀。
    韩非一边清理兽群，一边救援人类士兵。但他终究救不了所有人，几乎每一分钟都有人类士兵牺牲，
    战争只持续了十几分钟，人类能力者便死伤殆尽。幸存的人类不由自主聚集在韩非周围，而漫天的虫群竟然停止了进攻，只是静静的包围人类。
    一道身影从漫天虫群中走出来，附近的虫群纷纷让出一条通道。
    一头披在背后的蛇发，不时扭动。全身覆盖着骨质护甲，如果忽略她背后巨大的骨翼，看起来和人类女性身材相当，五官既有人类的柔和，又带有野兽的野性，美艳动人，像是古籍神话中记载的美杜莎。
    “韩非，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跟不跟我走？”那人问到。
    韩非淡然一笑，环视一圈，周围的人类士兵都在紧张或是期待的看着他，等待着他做出自己的回答。然后回答到：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斯塔奈特。肩负重担的感觉，就像是一千个人翘首以盼你说的每一个字。我怎能辜负他们的期待。”
    “很荣幸能和诸位并肩！”
    “一直到死！”幸存的士兵大大声整齐的回应到，然后一个个决然的转身像虫群发起了冲锋。
    “很遗憾听到这个回答。”斯塔奈特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去。
    “杀光他们！”
    一道道人影悍不畏死的冲向虫群，战斗再一次开始了，不过这次结局依然不会有什么不同。
    虫群中到处传来能力者们自爆的绚烂光芒，普通士兵打光所有的弹药，又在兽群中引爆能量核心。哪怕知道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他们只是想一个战士的姿态，战死在这个原本属于人类的世界。
    韩非内心毫无波动，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景。斯塔奈特说得没错，在这方世界碎片群中，弱小，就是生存的原罪。
    面对精英兽群的围攻，韩非不躲不闪，用力场护盾硬抗了所有攻击。短短五分钟内，视线范围内，除了韩非，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人类。
    然后韩非撤掉护盾，放弃了抵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点起了一只皱巴巴的香烟，深吸了一口，许久才缓缓吐出，脸上流露出解脱的表情。
    他累了。
    脑海中不由得想起那个边陲小城，那只猫，还有那道倩影。随即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么？
    好刺眼。那道光是什么？
    等等，难道我穿越了？这里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主神空间？
    “405计划已启动。韩非你好，我是查安。”一道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韩非的心底响起。
    “查安？你不是早就被摧毁了么？”
    韩非四处寻找着那道声音的来源，这时他才惊诧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身体，只有意识单独存在这片未知的空间中。
    “严格来说，被摧毁的是查安的硬件载体。”
    “那你现在是依附于什么存在呢？”
    “世界之心碎片。事实上四大一级城市核心都是一块特殊的世界碎片。”
    “我不是死了么？而且405计划是什么？”
    “你已经死了，这一点你无需怀疑。现在的你只是一段被我保存的下来的独立的记忆。405计划，就是用你无法理解的方式，将一段数据传送到当前时间节点之前。你作为查安城范围内最强的人类，被选为计划的载体。”
    “具体是多久之前？如果早点发现敌人的踪迹，我们不一定会输得这么惨！”韩非心态激动的问到。
    “未知。可能是一个小时或者是你刚出生时候。并且为了避免观察者，数据会被压缩，过程中会丢失大部分信息。”
    “那也很好了，起码能给人类再来一次的机会。我需要做什么？”
    “你需要做的是，用你对自己的了解，把这段数据伪装成你能快速接受的形式。”
    “我最想要的？”韩非沉吟了一会，突然说到：
    “系统。伪装成系统。我小时候最想要的就是一个系统了。”
    “......好的。”
    “我可以传递一些信息给过去的自己么？”
    “所有必要传达的信息我都已经整理好。”
    “不，我只是想告诉过去的自己，有些东西是不能错过的。”
    沉默了许久，查安回答道：
    “你说吧，不过我不保证，能完整的传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