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隙

    前方是一片连绵的丘陵，公路在这里往东方急转而去，两人离开公路，往北继续进发。举目望去，依旧看不见一个信号基站的影子。
    在一处小溪旁边，两人决定休息，补充一下体力。递给梁茜半管合成食物，梁茜吃了一小口，就把剩下的收了起来，随身放好。
    十几分钟以后，韩非背起梁茜，继续赶路。
    进入了才发现，这片丘陵应该是个旧时代城市的遗迹，植被覆盖下，依稀可以看见破旧的建筑的轮廓和坍塌的高楼。失去文明的庇护后，那些宏伟的人类造物，终究也抵挡不住自然和时间的侵蚀。
    接下来两天，两人日出而行，日落而息。每人剩下的半管合成食物都没有动，梁茜总是能指挥韩非找到一些像是“土豆”“地瓜”之类的食物，甚至还猎到一只运气不好，一头撞在石头上的“兔子”。反正已经完全迷失了方位，只能不断的一路向北。
    一路上越来越沉默，梁茜的伤势好像加重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时不时的陷入昏迷。
    “韩非，我好像不能包养你了呢，我应该要死了吧？”短暂清醒过来的梁茜，低声说到。韩非想说点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憋出了一句：
    “没事的，我们能回去的。”
    “你给我讲个笑话吧。”
    “好啊，很久很久以前.....”
    “为什么每个故事都要用‘很久很久以前’开头呢？”
    “因为这样，就可以巧妙的把自己的经历讲出来啊，不用一直麻烦自己不存在的朋友。”
    “这样哦~~~.......”
    “老板，梁茜？.......”
    感受到脸颊上微弱的呼吸，韩非脚步停顿了一下，打起精神，目光坚定的继续走着。
    ......
    梁枫站在虚拟地图前，眉头凝结。
    三天，组织起来的部队，成功的打通了通往矿场的路。但是现在问题在于，没有足够的人手去驻守。往往前脚刚布置好信号基站，后脚刚离开又被破坏掉。规模大的队伍到处走都没事，规模一小，就会面临着被袭击的下场。三天时间，已经有二十多人死亡，轻伤重伤加起来也超过了五百人。
    四千多人分布到五十多公里的防线，就像是一杯水倒进源江河，浪都翻不起一个。现在只能放弃完全布防，派大批部队护卫运矿车队，一趟一趟的运输原矿。
    “执政官，科研所发来报告，动能装甲已经测试完毕，已经开始量产。灵能装甲已经生产完毕，所有的能力者都已经装备。地堡也已测试完毕，但由于能量和矿场储量不足，暂时无法大规模生产。装备参数已上传，请自行查看。”主智能“汇”发来报告。
    “动能装甲产能如何？”梁枫问到。
    “每天可以生产50套。”
    “城市功能下调一级，全力生产。同时改造民用产品车间，1000套以后每天加10台地堡。”
    “好的，执政官。”
    .......
    高子兵是大基矿场III级矿工，负责驾驶采矿机器人，勘察矿脉并制定采掘计划。挖矿和运输都是由自动机器人负责。原矿经过一道筛选粗加工后，才会运送到回城附近的工厂，提纯成标准规格的灰石。
    此时整个大基矿脉都进入戒严状态，几日前几条外围矿脉被破坏，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开拓兵团现在驻进后，整个矿场全力开动，每天都要运输十几车原矿到汇城。
    高子兵知道事情变得严重了，对外的通信已经断了好几天。开拓兵团的士兵也是三缄其口，不肯透露一点消息，高子兵内心愈发担忧起来。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炸掉矿场，断掉他们的能量供给呢？”离矿场门口大概两公里的地方，李奇正站在一棵大树树冠，观察着驻军的动向，旁边一个年轻的女性问到。
    “这是饵。只要矿场还在，对面就不得不派出部队，保护沿线。我们才能不断的让他流血。如果矿场失守了，虽然能中断他们的补给，但他们就能集中全部的力量。简单点来说，只要矿场还在，他们就会选择去攀科技，然后被温水煮蛙。但没有了能量，他可能就会选择一波爆兵，直接背水一战。”眯了下眼睛，李奇淡淡的说到：
    “对面的指挥官不算蠢，但他根本不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什么，现在选择爆兵，可能还有一定的机会，攀科技等级？呵呵，时间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
    太阳西下，最后一丝阳光被远处的高山挡住，天空开启了护眼模式，一点点暗了下来。梁茜今天只在下午清醒了一次，已经吃不下东西了，只喝了一点水。韩非没有停下脚步，想在夜幕来临前多走一段。
    这时，正抬头辨认方向的韩非发现了一个信号基站------的残骸。
    内心涌起希望，连忙加快脚步，向前跑去。忽然，韩非灵感一动，忙刹住脚步。但一只夜刃豹已经发现了他，昂首一声长啸，像是在召唤同伴。没过几秒钟，三只夜刃豹已向韩非围来，这时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人在野外是不可能跑得过这种大型掠食者。迅速把梁茜安顿在身后那块石头旁。
    韩非当下也是心一横，打开保险，举枪瞄准！
    “哒哒！”
    两枪未中，夜刃豹兵分三路，以不规则路线向韩非奔来。只剩最后7发子弹，韩非没敢再开枪，压抑着心中的紧张：
    “速度太快，打不中，冷静，冷静，预判，预判提前量......”
    “哒！”
    开枪的瞬间，夜刃豹忽然一个折向，还是未中。此时最近的一只夜刃豹距离只有五十来米，再两秒，被近身的韩非就只有一个开肠破肚的结局！
    韩非屏住呼吸，只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被解开敲碎了一样，双眼变得一片茫然，四周的一切都变得缓慢了下来。
    “哒哒哒！”
    在第一只夜刃豹飞扑起跳的瞬间，韩非开枪了。子弹精准的命中夜刃豹的眼睛，惯性作用下这只夜刃豹重重落到地上，滚到韩非面前。这时剩下的两只夜刃豹一左一右的围过来，迅速挪移两步，背靠一块巨石，防止腹背同时受敌。韩非掉转枪口，朝另一个方向扑来的夜刃豹瞄准。
    “哒哒！”
    用同样的方法击杀了一只，韩非连忙转身，最后一只夜刃豹已经扑击过来，勉强用枪身抵挡了一次爪击，巨大的力量震得韩非双手发麻，人已被扑到在地，夜刃豹一口朝着韩非的颈部咬去，韩非青筋暴涨，用手肘抵住夜刃豹喉咙，右手艰难的从腰带上拔出军刀，用尽最后力气，疯狂朝夜刃豹喉咙刺去。
    黑夜笼罩大地。
    韩非浑身是血，低吼一声，一点点的从夜刃豹身下爬出来。平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突然全身剧烈抽搐起来，从他内脏开始产生一种又麻又痛的麻木感，仿佛无数蚂蚁在里面疯狂的啃咬，然后这种痛苦不停深入骨髓，随着血液流动好像又来到身体皮肤上，全身上下都是这种比死还难受的痛苦。
    原本韩非的病只是意识层面的痛苦，但这次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反应到了肉体，而且还是在这危机四伏的荒野之中。
    韩非蜷作一团，喉咙发出仿佛野兽般的哀嚎......剧痛刺激着他每一寸的神经，连想昏迷过去都做不到。
    这剧痛持续了十分钟，韩非躺在地上，看上去奄奄一息。
    “清醒过来，不能睡着，还不能睡......血腥味可能会引来其他掠食者，必须离开！”他这时反而愈发清醒理智，用意志克服了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一点点爬起身，昂起头。先在夜刃豹尸体上摸索了一阵，把出军刀，费力的卸下一只后腿，然后背起梁茜，以最快速度离开了此地。
    终于找到一处适合的营地，轻轻的放下梁茜，这是一处坍塌了的旧时代的隧道，韩非找来干柴建了营火，把那只后腿切成大小不一的肉条，直接架到火上烤了起来。又挑出一小块肉，剁成肉末，和最后一小管合成食物一起放到盒子里，给梁茜熬个肉粥。
    狼吞虎咽的解决掉烤得外焦里生的肉条，韩非一边细心的喂着梁茜，一边回想之前的战斗。在和夜刃豹战斗的时候，韩非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恐惧，紧张等情绪好像被剥离出去，脑海被填进大量战斗的技巧，后果就是那场不敢回想的剧痛。体力正快速回复，韩非猜想，可能是因为夜刃豹的肉中含有大量灵能，肌肉酸痛的症状也减轻了很多。
    “五天，感觉好像是过了很久了呢！”韩非自嘲到，自己好像有点习惯荒野的夜晚了。他忽然有点想那个温暖的餐厅，还有那只懒懒的肥猫。
    “我们一定能回去的！”
    韩非握紧了拳头，心里想着。
    ......
    第二天天刚亮，韩非就醒了过来。昨天晚上因为情况紧急，没来得及收取战利品，他决定去到战斗的地方，在搞些肉食回来。顺便好好观察一下那片信号基站，看能不能确定现在的方位。
    步枪只有一发子弹，而且在格挡夜刃豹爪击的时候被损坏。已经被韩非丢了，他决定先去做件武器防身。在周边树林里找了根合适的硬木，削成到长度适中，把一头削尖，用火烤了一下，一根木矛就做好了。
    吃饱喝足，韩非提着木矛，顺着记忆力的方向奔去。绕到一个视野很开阔的高点，韩非小心翼翼的寻找着昨天战斗的地方。地上只有几滩暗红的血迹，夜刃豹的尸体已经不知所踪。
    “妈的！”
    韩非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心痛那么多肉不翼而飞的同时，又有些庆幸昨晚没有留下来，不然可能也会遇到一些可怕的事情。
    在能见度很高的情况下，强化过的视力让他能轻易的看到几公里意外的情形。这一片信号基站已经全部被毁坏，看来那些夜刃豹的任务就是破坏信号基站，他甚至隐约看到极远处游荡着几只夜刃豹的身影。对比着地图，韩非找到了几个比较符合的地点，心里琢磨着：
    “如果信号区都被破坏了，那现在可能每个信号区域都有野兽游荡，那只有两条路线，一是绕过大片的信号区，从汇成东南方向回城。那个方向由于各种原因，信号只覆盖到城市外围几公里。二是悄悄摸到大基矿场，不管怎么样，大基矿场是汇城命脉，一定是重点布防区域。”
    在附近小心的探查了一番，想找到一些明显的特征，尽快确定位置规划路线。梁茜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伤势越来越重，所以哪怕冒一些风险，他也要想办法把她带回去。
    ........
    上午的太阳，看起来炽烈，一束阳光照在梁茜脸上，暖洋洋的，让她的脸色看起来稍微有了些温暖。梁茜蜷在地上，身下垫着枯草树叶，忽然挣扎了下，像是想从噩梦中醒来，轻声呢喃：
    “韩非，韩非~~~“
    没有得到回应。忽然惊醒过来，艰难的起身坐立，像一只失去母兽庇佑的幼崽，四周张望，眼泪不禁夺眶而出，用尽全力的发出沙哑的嘶喊：
    “韩非~~韩非~~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呜......“
    虚弱无力的向着阳光笼罩下的地方爬过去，抽泣声慢慢变成无声的哽咽。刺眼的阳光没有给她带来一丝温暖，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被四处涌来的无助和孤独笼罩。
    “呜~，韩非你出来啊，你也要丢下我了么？呜呜呜~~”耗尽气力，梁茜匍匐在地上，发不出声音。
    “老板，你醒了呀？太好了。我已经......”恍惚中，梁茜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抓住韩非的胳膊。
    “....从....然后....，这样，我们就能回去了！”韩非看着梁茜，兴奋的指着地图。
    但是梁茜根本没有听韩非在说什么，自顾哽咽道：
    “呜呜呜~~，你不要再丢下我了。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