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棵树

    计程车上，阮纠无声地流泪着，她不想丢人。
    回到宿舍前，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努力扯了个笑脸。
    进到宿舍。
    邢娴很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阮纠不知道怎么说，她现在开口就想哭。
    “回来就回来了吧，”邢娴下了床，从她的衣柜里拿出一个相框，递给阮纠，笑眯眯地“早就该给你了，之前忙忘了，本来是想明天给你的，但你现在不是回来了嘛。”
    阮纠接过相框，看到里面的照片，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往下掉，玻璃上瞬间蒙了水珠。
    她抱着相框蹲下身子，嚎啕大哭。
    “怎么了，怎么、怎么还哭了？”邢娴不明所以，“不至于吧？”
    吴雪睨了邢娴一眼，竖起右手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
    邢娴明了，蹲下去从侧面抱住了阮纠，“没事啊，没事，男人嘛，没一个好东西，为他们哭不值得。”
    姐妹就是这样，尽管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一定会先diss男方。
    “我还爱他，”阮纠哭着说，“但我不能爱了。”
    “为什么啊？”邢娴问，“他出轨了啊？”
    阮纠摇摇头又点点头。
    邢娴看着吴雪，懵逼地问：“这是出轨了还是没出轨的意思啊？”
    阮纠就这么蹲在地上哭着，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别人问什么她也不说。
    周日一整天，阮纠都抱着相框躺在床上，手机在一旁响着。
    邢娴看不下去了，把手机拿过来接了。
    “阮纠，我错了——”
    “我不是阮纠。”邢娴说。
    李平啊了声，“邢娴吗？”
    “嗯。大哥，你跟阮纠怎么了？”邢娴把阮纠卖了，“她昨天哭了一晚上，那叫个撕心裂肺，今天也一天没吃饭了，就在床上躺着。”
    “我们两有点误会，你能帮我叫她出来吗？”李平说，“我在宿舍外面。”
    “好，我问问啊。”
    邢娴小心翼翼地喊她，“阮纠，大哥在楼下等你呢，你见吗？”
    “不见。”阮纠拒绝的干脆。
    “哦哦。”
    “那个，大哥，阮纠——”
    “邢娴，陪我去个地方。”阮纠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啊？”
    ……
    学校外面的烧烤店。
    阮纠拆了一箱酒，对李平说：“我们是因为喝酒认识的，就以喝酒结束吧。”
    “你不用拒绝，”阮纠没给李平说话的机会，“我们没可能了。”
    李平问：“你恨我吗？”
    “不恨，”阮纠笑了，“我可能三观有问题，按道理说是应该恨你的，但我躺了一天，怎么都恨不起来，我就是生气，不恨。
    也可能是不够爱吧，不是说爱之深恨之切吗？”
    李平眼睛直看着阮纠说道：“要是我离婚呢？”
    阮纠微怔，随即笑了，“别这样，那我就真成小三了，你给我留点面子。”
    阮纠没让邢娴跟他们坐一起，她怕邢娴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骂李平。
    是的，到这个时候，阮纠还是想维护李平。
    以至于她觉得自己没有三观了。
    为什么让邢娴过来陪着，是因为阮纠怕自己喝多了，回不去学校。
    阮纠最终还是没能喝多，因为李平不让。
    “阮纠，祝你以后一切都好，”李平起身说道，“不要碰到我这种人了。”
    阮纠扬起小脸，笑靥如花，“谢谢。”谢谢你教会了我爱，谢谢你让我爱过。
    李平走后，邢娴坐了过来，“怎么回事啊？”
    阮纠对她笑笑，“没事啊，只是恢复单身了，从此以后，我的生活只有学习没有男人。”
    “怎么就分了？”
    “我变心了。”
    “？”
    “我爱上了学习。”
    “……”
    除了邢娴，阮纠没跟别人说过自己分手了。
    她不想说，就好像不说，她跟李平就还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还爱他，只是不能光明正大了。
    李平从她的生活里消失的很彻底，就像从来没来过一样。
    而阮纠这，能证明李平曾经存在过的证据，也只有——
    项链，相框里的照片，以及她不会再有的膜。
    分手后，阮纠多了种成熟女人的魅力，又因为身边极少出现男性。
    追求者亦是前仆后继。
    可阮纠比以前更难追了。
    她想起来之前跟李平说过的话——“我可能还会爱上别人。”
    那后半句她没跟李平说——“但不会这么爱了。”
    只是她没想到，她连前半句都做不到了。
    大三的那个暑假，阮纠没有回家，她留在学校备研。
    她把全部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就跟证明那句“我变心了，爱上了学习”一样。
    陆淡鸣带着他女朋友过来Q市旅游，吕婷也跟敖利来了Q市。
    虽然阮纠没跟她们说什么，但毕竟这么多年感情了，好朋友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肯定是受了刺激。
    再加上绝口不提男朋友，那肯定是受了情伤。
    阮纠跟她们四个待一起的时候，还是会开怀大笑，只是笑着笑着，就沉默了。
    阮纠不跟他们说原因，那他们就不问。
    既然是伤心的事，不提也罢。
    阮纠不是觉得这事丢脸才不说的，她也不是怕别人知道她当过小三，尽管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
    她只是不想别人指责李平，就当她自私吧，就像当初贝莉莉说的那样，就算分手了，还是觉得他好。
    李平有错，也没错。
    孰是孰非，谁说得准呢。
    失恋也不是没好处的，以阮纠原来的水平是不可能考回H市的。
    但现在，她不但考回去了，还考的是H市最好的大学的研究生。
    本以为离开了Q市，就能忘掉李平了。
    可，研一那年。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李平给她发了短信。
    之前分手的时候，阮纠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但，同样的，也不知道阮纠自己出于什么心态，回到H市后，她还是没有注销掉Q市的手机号。
    也正因为如此，李平才能联系上她。
    短信内容是——
    【他考到了Q大，学计算机。】
    阮纠看着这条短信，笑了。
    真好，她没有毁掉那个家。
    他，是李平的儿子。
    李平一个人在Q市那么多年了，终于有个人来陪他了。
    阮纠偷偷回过Q大。
    在校园篮球赛的时候。
    她回去的时候，还有学弟学妹认出来她。
    也不奇怪，阮纠在学生会待了三年，大大小小的活动都出面过。
    再加上，Q大有把研究生的名字和照片贴公告栏的习惯，她长得好看，自然吸引目光，也就让人记住了。
    她回来Q大，是想看看李平的儿子。
    没别的，只是看看。
    她借着之前的人脉，知道了篮球赛的安排表。
    很快就找到了——李早。
    早——早恋早育早婚。
    篮球赛在体育馆举行，是晚上。
    裁判认识阮纠，阮纠站在他身边看着场上打球的少年们。
    她不知道李早长什么样，但好在队服上都有写名字。
    阮纠找到了他。
    李早笑起来的时候跟李平很像，投篮的时候，那挑衅的样子更像，一样的吊儿郎当，痞里痞气。
    阮纠没想过跟李早打招呼，但李早自己过来了。
    他嘚嘚瑟瑟地走到阮纠面前，撩起衣服擦了把脸，不正经地说道：“你刚刚一直在看我啊？”
    阮纠笑笑，“你看错了。”
    “呃，没事，”李早扯了扯嘴角，又说，“学姐，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可能是公告栏吧。”阮纠无视他的搭讪。
    “……”李早笑了，“这都能接上。”
    “弟弟，好好学习，别瞎撩，姐姐都研究生了。”阮纠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似地说。
    说完，阮纠就走了。
    “怎么样？”一个男生跑过来勾着李早的脖子问，“是不是在看你？”
    李早颇为不要脸地说：“那可不。”
    裁判哼哼两声。
    李早清了下嗓子说道：“学长，你认识那个学姐啊？”
    “你不看公告栏啊？”裁判学长说，“最好看的那个就是她。”
    “你这么说，”勾着李早脖子的那位说道，“我有印象了。”
    “她不是考到H大了吗？”这位又问，“回来干嘛？”
    “这我不知道，可能是看李早吧。”裁判学长故意说。
    李早尴尬地扭扭脖子，“哎呀，刚刚好像伤着腰了。”
    “……”裁判学长说，“腰伤你扭脖子干什么？”
    “……”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时间过得很快，阮纠研二的时候，陆淡鸣给她发了请柬。
    那天，阮纠从教学楼出来。
    陆淡鸣拨了个电话过来。
    阮纠打趣他，“这次不视频了？”
    “不了，我结婚你来吗？”他问。
    阮纠笑了声，“这不是废话，肯定去啊。”
    陆淡鸣说：“来就好。”
    “你怎么了？”
    “有句话一直没跟你说，视频可能说不出来。”
    “别说。”阮纠轻笑了声。
    别说，还是朋友。
    “……”陆淡鸣顿了顿，笑骂了声，“艹啊，不说了，祝你早日脱单。”
    “哈哈，也祝你和元邱白头偕老，”阮纠笑着说，“也祝我未出生的侄子或者是侄女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谢了，”陆淡鸣说，“还有，你都研二了，还没找着男朋友呢？”
    “这不是没人追嘛。”
    确实没人追，托了阮纠研究生室友的福，几乎每个蠢蠢欲动的追求者都知道阮纠桌上有一个相框，相框里有阮纠和一个男人的背影合照——日出之下，并肩相依。
    江湖谣言——不是生离就是死别，与未知对抗，胜算不大。
    莺飞草长，人来人往。
    愿意驻足者，一生相望。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