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饼哥对自己全身上下最满意的地方大概就是脸皮了。这厮一贯吹嘘此乃多年修炼而来的所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气度。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其实就是传说中的“厚颜无耻”。文武兄就曾经在被他惹急了之后说过这样的话:“谁太后?!你才太后!你丫‘脸皮太后’!!”
于是,不用再解释黄乔为什么会出现在吴翰和“红楼君”相约见面的“老地方”了吧?!
当然,“红楼君”因为不认识黄乔,所以他还是提出了疑问。只不过,吴瀚正在生闷气,根本就懒得理会他的问题;而黄乔呢?这厮坐在旁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红楼君”,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贼笑,一看就是在算计这位无辜撞上枪口的炮灰,他怎么可能“好心”去向人家解释呢?!结果,可怜的“红楼君”在长长的沉默之后,只得被迫接受了目前这种“三人座谈”的交流模式。
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吴瀚身上,说服自己忽视黄乔的存在,然后清了清嗓子,道:“瀚儿,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我,我还当你不来了呢……”
‘我是不想来啊!还不是某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非要来凑热闹!’吴瀚冷哼一声,故意别过脸去不看黄乔。
不过,吴瀚这一哼,没对黄乔起到什么震慑效果,反倒把“红楼君”给吓着了,这倒霉孩子立刻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吴瀚。
他偷偷观察着吴瀚的表情,坐立不安地搓了搓手,道:“那个……瀚儿,你,是不是还在难受啊?早上我给你打电话那会子你还在睡吧,是不是吵到你了?嗯,我也知道宿醉很不好受,可是怎么办呢?!我,我克制不住想见你啊!对我来说,最美好的事,就是初见时的你……瀚儿,你这样聪慧的一个秀女子,我对你的这片心,你必是知道的!我……我……”
说到这里,“红楼君”激动地伸出他那微微发颤的双手,以标准的“饱含深情”之姿扑过去,跟人家闺女狠狠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吴瀚,神情带着三分羞涩、七分急切,道:“我只想能一直这样子握着你的手,静静地望着你,一生,一世……”
“咳咳……我说,你这样子人家很害羞啦!”
如果,你猜到这话是黄乔说的,那么,恭喜!你已经练出来了!!
但,“红楼君”显然没经受过这种“训练”,所以,直到某人“含羞带怯”的声音蓦地响起,“红楼君”才惊觉手上的触感不对。低头一看,果然!自己抓着的不是吴瀚的纤纤玉手,而是黄乔那双略带粗糙的大掌。他立刻触电一样甩开黄乔的手,想要开口解释。谁知,黄乔那厮完全没给他机会。只见他冲人孩子魅惑一笑,然后无比迅捷地翻腕子抓住“红楼君”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起来。
“男人,也是需要矜持的么!你这样直白,可叫人家怎生是好!”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跟瀚儿说话,有,有你什么事儿!”
“红楼君”气急败坏地抽回双手,小脸瞬间变换了无数种颜色,简直比霓虹灯还好看!
“哟~~~,才刚好好的,这会子怎地就生起气来了?!”黄乔笑得比春花还要灿烂,伸手作势要去摸人家的脸:“啧啧,看看这脸……可见是真恼了!嗯?!”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问的吴瀚。
到了这份上,吴瀚也不好再装聋作哑。她忍着笑,拍掉黄乔那只企图造孽的手,道:“没点子正经!好好儿的说话就说话,爪子再乱放,可仔细你的皮!”
黄乔托着腮帮子,侧脸避开“红楼君”的视线,冲吴瀚眨了眨眼,道:“明明是这蹄子先招的我!你才刚在旁瞧得真真儿的,这会子倒先说起我来了!哼,你两个分明是串通了故意来整治我!我不依!我不依!!”
此时的黄乔=泪眼+兰花指+嘟嘴+扭动ing
[上帝:转播暂停,让我吐一个先!呕————]
吴瀚的一只手,在桌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才勉强撑住了那一脸的严肃表情。
“谁叫你非要跟着来!……咳,我们俩这会子有话要说,你给我老实呆着,再闹就滚蛋!”
黄乔的视线在吴瀚和“红楼君”之间来回转了几圈,委屈地瘪了瘪嘴,然后,重重哼了一声,拖着凳子蹭到桌角的位置,做小媳妇状安静坐好。
“红楼君”见状,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干笑两声道:“呵呵……瀚儿,你现在……跟以前大不同了呢!”
“有啥不同,还不都是一样……”
“你现在很……自信,唉,真是强势的女子啊!看着这样的你,我深觉必得学习坚强与忍耐,不然,无我立足之地呢……”
“我说,这位大哥,对我这种下里巴人,讲话就不用那么阳春白雪了吧?!”
“呵呵……乱言快语,不知其意,瀚儿听不懂也罢……想说,女子不要太逞强,可以的时候,记得让自己安静下来,过平静些的日子。人生如淡水,却也有滋有味。”
“……”吴瀚沉默了一下,生生把‘大哥,求你了,咱别再这么文绉绉的了行不?’这句话咽回去,然后笑道:“没办法,一个人在国外,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壮怀激烈惯了。呵呵……”
“红楼君”点了点头,道:“嗯,到国外这么些年,你,必是长了见识、习了世面的,再次见到你,我也觉得,你汲取两地女孩性情之优,已近于完美矣!”
吴瀚尴尬地抽了抽嘴角,道:“过奖了……其实,跟我熟的人都知道,我这是集两地人性之糟粕于一身!”
“呵呵,你这丫头,好贫嘴呢!”
“红楼君”先是一笑,继而又愁眉紧锁,感叹道:“唉……其实,这么些年,我一直是惦着你的。知道你在外面吃了好多的苦,为你心疼,也为你骄傲!适应水土,百炼为钢,一个人,不容易啊!”
“也,也没有这么夸张啦!”吴瀚额头上蹦出无数的青筋——注意,是ORZ形的,不是十字路口形的哦!
“你知道吗?瀚儿!这次出国在茫茫人海中与你重逢,我就有种深刻的感觉,我一直在等待,等待你的到来,如同,你一般……”
‘又作诗!又作诗!!’吴瀚“娇羞状”垂下头,藏起自己其实已经十分“狰狞”的表情,在心中恨道:‘他爹的!谁跟你一般!!’
“多年不见,时间,或会淡忘一些人与事,但,心中沉淀下来的东西,那是最真切、美好的记忆。譬如:感觉。”说到这里,“红楼君”深情地望住吴瀚,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道:“那第一次的心动,心跳的记忆……你说呢?瀚儿!”
一旁的黄乔听了,终于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结果,挨了吴瀚一个大大的白眼,又“委屈”地低下头去。
吴瀚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红楼君”道:“那个……其实,你到底是想跟我说啥?”
“红楼君”无比优雅地摇了摇头,道:“能跟你说说话,我就很开心了。其实,未必真要说出什么来,只这样小坐片刻,静静地望着你,已是幸福。你可知道,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只能与天空对话……”
吴瀚抬手摸了摸腮帮子,发现自己的牙还健在,没有倒下。她定了定神,决心为了自己的三十二位白人兄弟全力自救。
“能跟你聊天,我也觉得很高兴。不过,我还有点事要回学校处理,既然你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说,我就先走一步了。”
果然,吴瀚一说要走,“红楼君”顿时着急起来:“瀚儿,你,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我这片心吗?!”
这一次,没等吴瀚开口,黄乔冷笑一声,回道:“人家问你有啥要说你不说,人家要走你又不让,还说人家不明白你的心。我说,人眼睛又不是X光,她怎么可能知道你的心?!”
“红楼君”一听就不乐意了,当即沉下脸,道:“我并没跟你说话,你何故插嘴!”
“我说,这位兄台,你拿腔拿调的到底累不累啊?!拜托说话正常一点!你以为说话每四个字掐一咕嘟,多加几个助词和标点符号就代表你有文化啊!切~~!”
“哼,不跟你这无见识奴计较!须知平凡言语淡,张驰需有度,你尚需对待人生好好认识!”
“教训”完黄乔,“红楼君”又深情凝视着吴瀚,道:“瀚儿,我们,都已老了……”
‘放屁!老娘明明还是花儿一样的青春美好!’吴瀚脸上端着笑,肚子里却怨毒得直冒泡。
“人,总是很快的老去呢!我们日复一日慢慢接近梦的终点,当你抓住了梦的尾巴,何日今时?!我想,彼此都会微笑的离开!”
‘他爹的!你丫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儿逻辑啊?!这到底是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君之既去,今我赴之!我决定,不再逃避了!我要像你一样勇敢!”
‘你丫都逃避啥了?!十好几年不见,上来就跟我说这些,谁还能比你勇敢啊?!’
“绝吾尔矣!瀚儿,绝吾尔矣!昨日重现,今时何意?梦已远去,不再分离!瀚儿,你,你……”
眼瞅着“红楼君”溜溜念了一大串四个字的词儿,又要在关键地方卡壳。黄乔叹了口气,顺嘴接道:“……你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最好嫁给他!”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红楼君”感激了不到一秒钟,猛地想起这话是黄乔这个“无见识奴”替他说的,不觉又有点愤愤。他瞪了黄乔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看向吴瀚,道:“瀚儿,你的意思呢?”
吴瀚把手背到背后,狠狠攥着拳,尽量平静地开口道:“呵呵,你突然跟我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怎么会?!瀚儿,你我二人,长相记忆,青春不去。”
‘这他爹的到底跟现在的谈话内容又有什么关系啊啊啊啊啊啊啊?!!!!’吴瀚再次默默哀号,然后清了清嗓子,道:“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个问题。就算退一万步,我决定要考虑个人问题,对我来说你也并不是适合的人选。而且,就算再退一万步,我答应了你,可我学业尚未完成,三五年之内并没有回国的打算,难不成你要来国外?”
“瀚儿……”
“抱歉,我比较土鳖,不会说漂亮话。不过,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红楼君”吃惊地看着吴瀚,小脸再次化身为七彩霓虹灯。半晌,才低下头,叹道:“瀚儿,你……你果然是风筝一样的女子呢!天空适合,而我,只是大地……”
‘大地……您老还真是谦虚!’吴瀚忍不住又ORZ了一下。
“好吧!相信每个孩子,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天地是梦,明日美好!”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啊?!唉……’吴瀚发现自己已经彻底无力了。
就在此时,“红楼君”突然猛一甩头,眼含热泪,慷慨激昂道:“不用安慰我!瀚儿,我不需要安慰!其实,我也知道,我是个安静的人,而你,从来就不是……我们,也许并不合适……”
‘我本来就没想安慰你啊……不过,您老这个复原速度还真是……啧啧……’
吴瀚又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这才“诚恳”道:“既然这样,大家还是同学老朋友,下次你如果有机会出国过来,随时欢迎你找我出来喝茶聊天。”
“不!我想,我是不会再来的了。瀚儿,你,要记得回家的路……未来,不管你在哪儿,不管我在哪儿,只要我活着,你就在我心里!愿人长久,便已足够!”
说完,“红楼君”默默起身,迈着沉重的脚步,以一种刚被炮火洗礼过的姿态,离开了。
黄乔目送“红楼君”消失在街角,拖着凳子挨坐到吴瀚身边,笑道:“行啊!够干脆!我还以为要我这英雄出面救个美啥的呢……”
“你还是救你自己吧,刚那些话也是说给你听的!”
“啧,咱俩的事儿怎么能跟他相提并论呢!”
“别用‘咱’啊!我跟你,还不到用‘咱’的份儿上!”
“瀚!”
“黄乔!我都说这么多遍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跟你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
“不如,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好了。”一个声音突兀地□□来。
黄乔扭头一看,原来还是位故人。
“哟,这么巧!”他客套地笑着,指了指旁边的空座:“坐!”
常波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下,点了根烟,冷笑道:“你当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吗?!”
黄乔这厮虽然眼睛有点轻度近视,但观察力却很敏锐。刚才常波突然出现的时候,他就发现吴瀚在一瞬间变了脸色。这时候再听常波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便隐约猜到此人的出现大概和吴瀚脱不了干系。
他咧嘴一笑,装傻道:“哦?那不然,你是特地来找我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常波轻轻哼了一声,道:“明人不说暗话。姓黄的,我坦白告诉你,你和这位……吴小姐,最好还是不要有瓜葛。这话,应该有人已经提点过你才对。至于,原因嘛……”他淡淡扫了吴瀚一眼,道:“吴小姐,我们之前已经谈过了,我还以为你会有分寸,但现在看来……呵呵,似乎,很遗憾啊!”
黄乔对常波阴阳怪气的腔调很不耐烦,把嘴一撇,嗤笑道:“这话说得,啧啧,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明人’,敢情你脖子上就长了个鼻子是不是?!”
常波本来就对黄乔有成见,被他这一激,勃然色变,拍桌子道:“你少嚣张!屁本事没有,还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也不撒泡尿照照,除了嘴硬你还有哪儿硬得起来?!”
黄乔一听,不怒反乐:“哟,大家都是男人,我身上除了嘴之外还有哪儿硬得起来,这你还能不知道?!”
“你这心术不正的东西,真不知道宁宁怎么会看上你的!”常波紫涨着脸,狠啐一口道:“要不是公务在身,老子今天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才怪!”
黄乔听了,神色一凛,站起身,二话没说,照着常波就是一拳。常波猝不及防,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连人带椅仰翻在地,鼻子里唰地滚出两道鼻血来。
“黄乔!”见黄乔拧着眉还要上前,吴瀚从身后一把将他抱住:“够了,别再动手了!”
黄乔看了吴瀚一眼,扭头冲常波狞笑道:“知道什么叫‘淫者见淫’么?!回去撒泡尿自己好好照照!老子说的是拳头硬,也不知道到底谁他妈心术不正!告诉你,以后有话直接跟老子说,少找我女人麻烦!不然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你丫生活不能自理!”
说完,这厮一把拉起吴瀚,扬长而去。
走出没几步,他头也不回地又吼了一嗓子:“抬丫去医院吧!换两个人来跟,老子今天哪儿贵带她去哪儿,公费够多你们就接着跟!”
见黄乔走远,常波捂着鼻子坐起身:“妈的,居然玩偷袭!”
旁边立刻凑上来两个人,轻声问:“还跟吗?”
“不用了,回吧。该说的话,那女的会跟他说的。”
大摇大摆走出两条街,吴瀚还是不放心地频频回头看。
“不用看,他们不会跟来的!”
“你怎么知道?!”
“我都能看出来哪几个是他们的人,再跟还有啥意义!义务陪咱逛街么?!”
吴瀚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开口道:“你干嘛要打他……”
“谁让他找上你的!既然是‘公务’,就该直接找我,扯上你算什么?!”
“那你也……不能打他……事情闹大的话……”
“啧,你当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么?!操,老子一没过实习期,二没正式驻外,就他妈跟我玩‘内控’,我就不信这小子没徇私!闹大怎么了?我还嫌他闹得不够大呢!”
“你别说这话!”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内控’会控到你头上?”黄乔停下脚步,倚在路边电话亭上,点了一根烟,静静地等着吴瀚的回答。
吴瀚知道再瞒也没什么意思了,把心一横,道:“我以前在国内上的初中,还有来这边以后上的高中,背景不好,跟你在一起的话,会影响你……”
“怎么个不好法?”
“常波说我那学校是上了黑名单的……有,有……间谍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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