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其事

第二日，天气回暖，阳光明媚，正是一个打猎的好时节。
    早上正是草原最清闲的时间。我溜答着马在四周瞎逛，这马是莫东谚随手从马棚里挑的。我忖度他是否小心眼，连匹好马也不肯予我。谁知他一眼撇来，淡淡地抛了句：“殿下你先将就着，等下有得你看。”
    我转了转眼，还是没摸清他的想法。只是他又令人难以置信的猜出我的想法。
    不再想这些琐事，我调整好马头跟在他后面。一路上琢磨着莫东谚的态度。
    今天天一明，一夜不曾好眠的我就被他亲自唤醒。见他一身轻装，满脸放松，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草草起身。
    随口喝了他带来的马奶茶，人顿觉清爽许多。这茶略甜无腥味，再加上几样软酥的小点，这不正式的早餐倒也合我口味。心里下意识地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吃完，看他从马棚里随便挑了两匹马，上马后吧哒吧哒就向草原东南角奔去。到了那边，发觉昨晚狂欢的众人来了个七七八八。
    这群人昨夜放纵达旦，不待多休息一阵就兴致高昂，一个个生龙活虎，只怕各自心中指望着今日有个好收获，才不枉老天赏脸。
    只是……
    我好笑地扫去，这一大群贵胄子弟满脸期待围在中央一顷的马场，只差没流口水。这丑态，要是平时看到，只怕我会当场笑翻，不过现在旁边莫老大在，我收敛几分，但是眉眼里笑意挡也挡不住。
    “下马。”
    莫东谚突然说了一句，一晃眼已稳稳从马上跳下，身形矫健。
    我心里半是忌妒半是羡慕，就算上辈子我身子倍健，马术高超，也没他下马这般随意自然。这辈子更甭提，弱不禁风的，有技术没体力。我也不好意思露几招，只得乖乖地慢慢下马。
    早晨草原上风力挺大，不冷，暖洋洋的，带着清新的泥土草屑香，泌人心脾。莫东谚束住的衣袂飘飘，绾住的长发也飘落几络。
    他回头，微微笑了笑，举手指向马场：“走吧。要给你的东西在前面。”
    循着他的眼神，我望向马场。
    哈，总算知道为啥这群公子哥儿们这般模样了，马场里正撒腿跑着数十匹身姿高大，嘶叫清亮的芎孥野马．
    芎孥国善于驭马驯马，国里更是以其领地最北域的冬林谷的野马闻名遐迩。
    前日听无赦说过芎孥国备了份大礼前来求和，眼见这马，应该便是此大礼。
    吸了几口清风，我只觉遍体通畅。几日来的不便看似完全消散。心情顿时好上几许，出来透透气真不错。
    看着马，我暗想：这次芎孥国莫非真打着“求和”的旗号来大越王朝？一出手就是数十匹价抵万金世间难求的冬林野马。
    眼睛眯了眯，不简单啊不简单，恐怕其中有诈。贺兰霁云带着这群宝贝千里迢迢来，说不定有什么好玩的事。
    到底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大的代价呢？
    眼睛不知不觉朝人群中央的贺兰霁云看去，眼前一亮。他依旧一身简单白衣，却是芎孥国最标准的骑装打扮，英气十足。
    美人嘛，无论怎样打扮都是众人眼中的中心。呵呵。我撑开扇子悠闲地摇了摇。
    莫东谚手一扬，把我撑开的扇子拢住：“这里风大。”
    我一愣，转眼看他，见他一脸严肃认真，突然觉得他与无赦的神态有几分相似。
    心里当下一暖，回头给他一个笑容。
    他也愣了一下，随之回以微笑，牵住我往前走。
    莫西予和索罗两人正在询问贺兰霁云，几人相谈甚欢，并未发现我们此刻到来。莫南洹被五六人围在一旁，正吹捧去年狩猎他是如何如何的勇猛和智慧，旁边猪朋狗友们显得非常羡慕，十分灵巧地对他阿谀奉承。
    我“嗤”的一声表示不屑，好汉不提当年勇，小屁孩还真是爱现。
    莫南洹眼光漫不经心地从人群中投来，与我相视时，眼神有些闪烁躲避。
    我面无表情地侧过脸。
    片刻后，他似乎回神，笑容满面地拨开人群缓缓迎向莫东谚：“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来。那匹黑鬃马我挑上了，你可答应我不可许给别人。”
    这小子眼睛不再看向我。当一旁的我是透明的。
    相看两相厌，唯有莫南洹。
    这小子，还真没担待错误的勇气，起码道声歉总可以吧。
    我恨铁不成钢，真想一个爆粟劈过去。沂妃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惹人厌的儿子呢，嗯，肯定是皇帝这厮的基因有问题，怎么会关沂妃的事。
    站在一旁听他两人说完，我扯了扯莫东谚的衣袖，眼神一个示意：您老叫我来有何事，没事我可要回去休息。
    果不期然，他也看出我没耐性，允了莫南洹的请求后便带着我走向马场边的温泉营地。
    这里地处皇家猎场东部偏南，处于坡顶平地，背抵连绵起伏的高山，十几里外便是一条深不可测狭长的涯涧，是猎场中唯一的险处。平时这里权当跑马场，马群们悠闲自在地养在这里。
    莫东谚带我来这，我便知道他的礼物是什么，有点窃喜。宝马赠英雄，这礼物真对口。
    只是……绕过马场，已经快接近营地，他的脚步还没停。
    我的……宝马们，已经越离越远。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连莫南洹都得乞求良久的好马，他怎肯赠予给连求都未求他的人呢？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我都忘了跟他走了多久。只知道在脚感觉到酸麻的时候，莫东谚带我从营地的北侧进入一个小山谷，一条清溪哗啦啦蜿蜒流过，溅起的水滴清亮得闪过七彩。
    他继续牵住我的手，缓慢走过溪中滑湿的大石，进到一个小丛林，沿着一条不受气候影响的低矮乔木中的小道，窄小的视线豁然开朗，眼前亮堂闪过一片耀目的美景。
    “到了。”他回头，眼中精光锃锃，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不知为啥，我看到现在的他，突然联想到那些小心翼翼把自己珍藏的宝贝给好朋友看的小孩子。
    我跟着他一起上前，喜出望外。丛林后面的小谷里，绿油油的草场突然花团锦簇，花瓣好像雨点一般四处乱飘，天女散花啊。
    这是一个比御花园还可爱还漂亮的花园，彩蝶细蜂翩翩，絮飞花香四溢。我第一次见过如此美丽的地方。甚至连师傅居住的北斗宫里也没如此精致的佳处。
    这里的景色，纯粹是大自然的创造。
    “这是猎场的禁地，平时无人可至。今天，我特地带你来见识见识。”莫东谚也被这极致的美景所吸引，屏气凝神地说道。
    是啊，如此的仙境，只怕一恍惚，便被掠夺住呼吸。
    我们两个如同偶然闯入仙界的凡人，两人呆呆地站在那里，感到怯场，心驰神往在这不知是简洁还是冗繁的仙境花园。
    不知痴迷了多久，莫东谚首先定住心神，有些无奈地笑道：“看，这里肯定不能随便来，一来肯定会被痴住。”
    我傻傻地点了点头，只觉都醉倒在这脉脉秘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