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其事

第七十五章


    回到客栈,莫北辰换好衣装后躺下就睡,不一会儿,呼噜声便响起来了。
    这呼噜声并不是莫北辰发的。但是,呼噜声就在这房间里。
    莫北辰打了个激零,阖上的眼睛睁开,目露凶光。哪个大胆毛贼,居然敢躲到房间里睡大觉。
    点亮烛台,莫北辰寻声望去,房梁上正躺着一个人。三楼是客栈的顶层,所以这房梁柱子也粗壮,躺上几个人都没事。
    或许那人的声音,一般武者可能感觉不到,但对于耳目灵敏到极高境界的莫北辰,这声音已经成了打扰他睡眠的凶器。
    拿起地上的一只鞋,莫北辰挥手就扔,力气劲厚。鞋子一挥就中,房梁上睡得忘乎所以的人立马就掉落下来。但险险的,幸亏那人身法了得,只是微拧了下腰,便直直踩在地上,眼里迷蒙蒙的一片。
    莫北辰定睛一看,这人不就是白天要他一份白斩鸡的那个邋遢青年吗?
    惊讶了片刻,脑袋里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莫北辰怒道:“你半夜三更躲进我房里做什么?”
    青年揉搓着眼睛,打着哈欠说道:“我没钱住宿,在外头被那个玉面臭书生追杀,只好躲藏在你这里。前些时候你追求我,我考虑好了,反正一个人过是过,两个过也是过。你这人也算五官端正四肢正常,和你在一起就凑和着过一辈子吧。”
    嘴角一抽,莫北辰用脚一挑,地面另一只鞋子飞射向前,鞋子“叭啦”就打到青年的脸膛正中,还未完全张开眼睛的青年仰面就倒。
    见攻击成功,莫北辰冷冷说道:“你我素不相识,哪来的什么情谊。你的事情自己解决去,关我什么事?”
    青年吃痛地叫了一声,摸着受伤最重的鼻子寻思:这人说变脸就变脸,简直比以前养的那头驴子脾气还坏。好好的,突然就打人了。嗯——难道是他不好意思?我刚才是不是说得太直接了,毕竟喜欢别人也是需要勇气的。他怪我与他素不相识——也是,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吃力地爬起来,青年呵呵一笑,说道:“你莫气。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千里姻缘一线牵。我的名字叫花溶,你可以叫我阿花,或者叫我阿溶都可以。”
    继续摸了摸鼻子,或许以后你叫我“相公”也说不定。想着的时候咧着嘴呵呵直笑:“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他傻笑的样子,莫北辰也不知道该气好还是该笑好,这人显然就是一根筋,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浆糊。莫北辰生平最大的毛病,就是有起床气。一旦想睡睡不成,这脾气就坏得不行。
    这毛病也是当年在寥汀宫里落下的,当初那么多个刺客,总喜欢在他睡觉时刺杀他,害他睡眠不成的同时身负重伤,这般经年累月下来,他的身体自然地起了逆反,一旦睡眠被打搅,心里总会怒不可遏。
    勉强平静下心绪,莫北辰哼哼道:“我叫什么干卿鸟事?你什么时候闯进来的?”
    被莫北辰骂了句粗口,花溶委屈地回道:“一个时辰前我藏在客栈外边躲避那个臭书生,谁知看到你‘嗖’地一声从这边窗口飞走,我猜这是你房间,便进来躲躲。本想躺在你床上睡一觉,但怕你嫌我脏,所以只好躺在屋梁上。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后才放心睡下,谁知你就扔鞋子过来,你也太不讲礼了。”
    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莫北辰心里不免一软。
    他对危险很敏感,花溶既然能够在他眼皮底下呆上一阵不被察觉,不仅只因为花溶的武功顶尖,更多的是因为在花溶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恶意也是。
    尽管心软下来,莫北辰还是恶狠狠地问道:“你怎知那人是我?我刚才带着面具。”
    花溶吸了吸鼻子说道:“因为你身上的香味啊。你今天给我的那块帕子就是这个味道。”
    莫北辰皱紧眉头,嘀咕道:“果然误事。”
    经此一闹,莫北辰的睡意全无,瞪了花溶一眼,正想再追问几句,突然,鼻尖里闪过淡淡的血腥味,在自己身上闻惯了的味道中隐隐浮现。
    细闻下去,莫北辰拿起烛台往花溶身上一照,只见他破裂的衣衫中有血慢慢渗出,似乎是因为刚才落下来的动作过大。
    “你受伤了。”莫北辰疑道,“那个玉面书生怎么看都不是你的对手,你怎么会受伤?”
    花溶低头扫了一眼自己渗血的地方,表情黯淡下来,涩声道:“他使诈,居然利用一个小乞儿来威胁我。我受伤了无碍,可是那个孩子却早被他下毒,我救到他没多久,就死了。”
    看着他受伤内疚的模样,莫北辰心中也无奈,软声安慰他道:“这人阴险,不关你的事。下次见到他一定不要放过他。”
    花溶颤微微地走过来,抱住莫北辰,把头埋在他肩膀上,眼泪哗啦啦地直落:“都怪我多事。如果我不挑衅他,就不会害到别人。”
    看着这个比自己高的脆弱年青人,莫北辰一手把烛台放在桌上,一手拍着花溶的后背说道:“世事无常。你没做错什么事,做错的是那些坏人。你不用拿他们的错误惩罚自己。快点松开手,我帮你看看伤口。”
    医生的天性令莫北辰时刻关注着花溶的伤口,既然戚世宝会下毒,那这伤口极有可能会染毒。
    花溶不但没松手,反而抱得越紧,抽咽着说道:“只有你对我好。你不嫌我脏,不嫌我笨,只有你不嫌弃我。我也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对你好。”
    “你这人,怎么又想到这份上了。”莫北辰心里不禁又是一怒。
    挣开两人的距离,把花溶压坐在椅子上,莫北辰蹲下身子,细细地审察他的伤口,片刻后才沉吟道:“你这伤口幸好没有中毒,等下我帮你包扎。不过,你身上太脏了,先洗干净,否则容易感染。我让小二送点热水和衣服过来,你先安静坐一会儿,好吗?”
    花溶看着莫北辰关怀的眼睛,脏黑的脸上一哂,点点头,模样乖巧得像个大孩子。
    莫北辰突然感觉自己又多了个儿子,心里叹息着,这个麻烦背定了。
    想罢披了件外袍走出房门找小二。
    栖影楼下的客栈一向是全天侯服务。莫北辰只是一吩咐,小二马上就送来几桶热水和一套衣服,还有纱布药酒。
    等小二放下东西离开后,莫北辰指了指屋角低半米的屏风后头,说道:“你先去洗洗身子。注意伤口不要沾水。这里的热水足够你洗三遍。”
    花溶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现在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看着花溶黝黑真诚的眼睛,莫北辰想到白天客栈里嚣张讽刺玉面书生的他,想到刚刚为小乞儿痛哭的他,缓缓道:“我叫宁辰。宁静的宁,星辰的辰。”
    宁辰,宁辰。这应该是莫北辰的新名字吧。
    “莫北辰”这三个字恐怕今后再难随便说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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