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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下起了蒙蒙细雨,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犹如大师手里的泼墨画般,美得朦胧,美得凄伤。近处是青翠的竹林,竹林里有一座美丽幽静的庭院,满墙遮满绿油油的藤蔓,象一道绿色瀑布一样迤逦而下,映着鲜红、嫩黄、雪白颜色纷繁的月季花。微风过处,卷起一片浓郁的花香和鸟的啁啾微语,而后又变得静寂无声。这就是寂园。
寂园的里里外外都有天龙堡的战士,守卫之森严用铜墙铁壁来形容都不为过。寂园的大门敞开着,绕过罩壁,远远的就能看见清见月静静地站在庭院里,象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想干什么,总之,他就是那样呆呆地站着。
龙凤鸣在回廊下看了许久,神情大惑地道:“公子这样站了有多久?”
“从您和姑爷、二少爷离去,见月公子就一直站在那里了。”叶刚答道:“属下几次请见月公子回房歇息,见月公子都似聋了耳朵,睬也不睬。”
“伞。”龙凤鸣伸手。有侍从把伞送来,龙凤鸣撑伞走到庭院里,把伞遮到清见月头顶,“公子在想什么?”
“我在做一件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清见月愣愣地仰着脑袋。
“什么事?”龙凤鸣问。
“发呆。”清见月说。
这回,换龙凤鸣呆住。
夜色降临,天地间一片漆黑,雨也越下越大。叶刚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道:“该用晚膳了。”
他这话可提醒了清见月,清见月刹那间如活过来了似的,鲜蹦乱跳如一尾活虾,“等我,等我,等我换了衣服再用膳。我保证很快的。”叫完,他一阵风似的冲进房去。
叶刚喃喃道:“天啊,原来只有吃饭才可以让他活过来。”
龙凤鸣莞尔一笑。他回身走了几步,忽又回首往黑漆漆的大门方向望去。他若有所思……
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委曲了肚子。清见月奔进房,在婢女的侍候下,匆匆换了套干净的衣袍,头发都顾不上擦,冲出卧房进了客厅。叶刚正在监督厨房里的仆从传菜,龙凤鸣在与四个黑衣人说话,清见月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们正是他的亲随武士,黄冲、张朗、毛鹰和郭国。
清见月进来,他们马上站了起来。黄冲四人更是激动万分地奔向他,躬身致敬,“公子。”
“你们来了。”清见月喜形于色。
“是,属下等奉堡主之命保护公子安全。”黄冲说完,抱起手里的篮子,“堡主让属下把这个交给公子。”
清见月伸手打开篮子,一头雪白的小狐狸倏地跳出来,眨着精灵的金眸,摇摆着毛绒绒的大尾巴,咧开小尖嘴快活地鸣叫。清见月笑了起来,伸手抱起它搂到怀里,笑道:“狐儿。”
小狐狸得意地大叫一声,是啊,主人,是狐儿。嘿嘿,狐儿来保护你了。主人,狐儿告诉你,那匹臭马因为不能来,直撂蹶子,气得堡主赏了它、两颗松子糖,它才老实。
黄冲笑道:“自从公子离去,狐儿就整日闷闷不乐,懒懒的什么都不肯吃,明显瘦了下来。这次属下等来,它就象知道似的,偷偷跟着属下等,幸而被发现。堡主怕小家伙淘气,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公子一定会伤心。所以,就命属下等把它带了来。”
清见月怜惜地抚摸它漂亮的脑袋,责备道:“顽皮。走的时候,不是嘱你好好在家的吗?为什么不听话?这幸亏是发现了,若是真出个什么事怎办?外面有多乱,你是一点都不知道。”
小狐狸激动地鸣叫,好像在控诉主人不疼它了、不要它了。清见月爱的不得了,搂在怀里好一会儿安抚。等它总算安静下来,清见月解下挂在它脖子上的袖包,从里面取出一封信,但是他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抬头看了一眼。在他打开荷包的时候,黄冲四人已经退开。至于龙凤鸣,远远地站在门外,迎着风雨,负手而立,雪白的衣袍飘飞,真是说不出的脱尘出俗。清见月不禁感激他的体贴,打开信封,几行遒劲有力的字跃入眼帘。
是陆倾城给他的信,信写得非常简单,大意是要清见月多保重身体,不准为了报仇而冲动。虽然没有一句思念的话,但通篇都充满了关怀、牵念和浓浓的爱意。清见月心花怒放,只觉得满心都象乘了七色彩虹一样,那种甜美、那种幸福、还有那种欢乐,是这一生都从未尝过的甘甜。不过,信的末了,陆倾城严厉警告他不准三心二意,那股味儿,好像打翻了七八缸醋坛子似的,酸啊。
真是的,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哪有闲情逸致去喜欢别的男人啊。
想到此,清见月下意识地抬脸看向龙凤鸣,龙凤鸣象是知道似的,也回首看来,美丽的凤眼温柔地望着他,里面包含着深刻引人的智慧和深情。清见月怦然心跳,脸蛋就象煎荷包蛋似的热滋滋的红了。接着,他看到龙凤鸣微笑着走来,那风度翩翩的气度真是赏心悦目啊。清见月叹息,让人心跳加速啊,跟我家倾城实在是有得一拼,把倾风和漂亮哥哥都比下去了。
耳边蓦然响起白狐尖锐的鸣叫,清见月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龙凤鸣已经到了近前,一把拽住他搂到怀里。在清见月被扯开的瞬间,一只羽箭擦身而过,砰的一声扎进身后的大屏风里。
屋外响起惊怒的吼叫声,兵器激烈的撞击声、厮杀声就象噩梦一样开始,屋子里的人更是以最快的速度紧闭房门窗户。
已经开始了吗?我还是没有等到你啊。
清见月忧伤的目光仿佛穿透紧闭的窗子望向远方,在那个遥远的地方,火光冲天,匪徒冲进星月山庄,烧毁房屋,杀死所有的男人、老人和孩子,把金银珠宝、粮食财物、牛羊马匹抢劫一空,把女人全部赶进一个屋子里奸淫……与同伴骑马回来的清见月拼命地奔跑着,疯狂地寻找着……“爹,娘,星儿……”然而,他看到的却是父亲被一剑刺穿,剑拔出来后,喷血如泉……
龙凤鸣扶他坐下,轻轻地握着他的手,有些忧心地望着他苍白如纸的脸,“你还好吧?”
“这是最后一晚了。” 清见月淡淡地哀伤地笑,“一切都会结束。天一亮,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龙凤鸣默默地看着他,唇边挂着和煦如风般的微笑,眼神里则溢满了温柔、怜爱和疼惜。
旁边响起一声咳嗽,清见月眼角余光一扫,是黄冲。黄冲有些不大高兴地盯着龙凤鸣握住清见月手的手,很显然,如果不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他早就发火了。
“饿了。”
清见月抽回手,很自然地抱住一边蹭来蹭去的白狐,不露一丝痕迹。
菜香扑鼻,杯盘叮当,与外面地狱般的战场相比,这里是天堂。
俩名俏丽的女婢桌前伺候,斟茶、布菜,叶刚稍稍后站,监视递水递巾的下人,非常时刻不能不小心谨慎。黄冲、张朗分俩边站在清见月侧后,毛鹰、郭国与龙凤鸣的另三名贴身护卫负责监督外面的战况。清见月好似全然不知似的,目光专注地盯着桌上的菜肴,拿起筷子,把一切烦恼都抛在了脑后,吃得津津有味,兴高采烈。龙凤鸣看着他笑,他夹什么菜,他就跟着夹什么菜,俩个人吃的是痛快淋漓。
“吃饱了。”
清见月象个孩子似的咧开嘴笑,一脸满足。这样的他,实在是太可爱了,一屋子的人跟着笑。
龙凤鸣眼睛里的激赏更加明显。一切都会结束。天一亮,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洒脱得不带走一片云彩。
房门打开,有人进来,清见月看清那人的脸,不禁一怔,是吕秀。吕秀简短快速地禀报了外面的战况,龙凤鸣静静地听着,脸上无喜也无怒。禀报完,吕秀僵硬地站在那里。清见月注视在他身上的目光,还有来自白狐金眸里的敌意,都让他如履薄冰。龙凤鸣摆摆手,吕秀总算吁出一口长气,头也不抬地退出去。
清见月脱口道:“听说,吕秀有个姐姐,叫吕芳华。”
龙凤鸣一怔,“公子连这个都知道了。吕秀再聪明优秀,却仍是不能放下心里的芥蒂,居然听信骆不群的挑拨,牵怒于公子。幸而公子没有受伤,否则我就百死莫赎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认真,听得清见月心里又是一阵乱跳,暗暗的惊。不好,美丽的女人会让男人犯罪,同样,这种男人也会让女人犯罪的。清见月再也不敢嘲笑吕芳华因爱抑郁而死。他警告自己,切莫惹出祸端。否则,新的开始就变成了另一个噩梦。
清见月严肃地问:“有件事,一直想请教少堡主。”
龙凤鸣微笑,温柔安祥地看着他。
清见月转开眼,这是他第一次对陆倾城之外的人感到羞涩,“我想问的是,当初您为什么请漂亮哥哥转送我一块龙凤佩?”
龙凤鸣一愣,但是聪明的他,很快就听出清见月的话中之意。他微笑道:“我和舍妹在出生时,家父家母为我们兄妹每人雕了一块龙凤佩,等我们长大后,若是遇上了喜爱的人,就把龙凤佩送给那个人。”讲到这里,他美丽清澈的凤目笑盈盈地注视着清见月。
清见月的脸顿如火烧似的红了,这回,不仅引来黄冲、张朗的侧目,就是叶刚及伺候的婢女和守护在门窗前的人也都回了头。清见月恼羞成怒,“恐怕让少堡主失望了,我长得并不漂亮。”
“见月公子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美人。”龙凤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清见月惊慌之下,口不择言地道:“我把龙凤佩还你。“
龙凤鸣笑得身子微微打颤,“公子要还,也不是还给我,而是应该还给舍妹。”
清见月脸上露出滑稽的傻样儿。
龙凤鸣微眯着凤眼,状似欣赏极了清见月的可笑样儿,“怎么,蔡二爷没有告诉公子吗?我请他转送的龙凤佩,其实是舍妹的龙凤佩。公子没有为一己之私,而是为了我们两家的和平送来花钗,舍妹非常感动。舍妹送公子龙凤佩,其实是仿效家母,用意与花钗相同。”
清见月差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心里大骂:蔡仲和,你给我等着。
“下棋吗?”龙凤鸣忽然问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话。
“倾城教过。”清见月闷闷不乐地道:“学不会,他每次都骂我是个只会吃的猪。”
龙凤鸣笑不可抑。
婢女迅速摆好棋盘,焚上檀香,龙凤鸣请清见月入座。明亮的灯烛里,清见月脸色微变,晶莹灿烂的黑眼眸子瞪着棋盘发狠。
“一定要下吗?”
“没有关系,娱乐而已。”
“好吧,反正我早把脸丢到陆家堡去了。”
清见月拿出壮士断腕的气概。龙凤鸣笑倒,其他人也忍俊不禁。
一盘棋没有下完,战事是一面倒的胜利结束。龙凤鸣陪着清见月在一群护卫侍从的簇拥下出寂园,直往赵家山庄的大会客厅。半路上,白狐叫起来,这声鸣叫极其悦耳动听,清见月眯了眼睛往远处看,火光以极快的速度在移近,清见月的心剧烈地狂跳起来,他的猜测没有错,火光里,陆倾城黑衣长袍,一张俊美的脸有若刀削般轮廓分明,更显刚毅的男子气概,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动人心魂。
清见月甩脱龙凤鸣扶在臂腕上的手,宛若安了翅膀的鸟儿般飞快地扑向陆倾城。陆倾城疾行几步,双臂一伸接住他的身子象抱个孩子似的搂入怀中。清见月流下泪水,为了什么哭,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俩人激动地紧拥了好一阵儿才松开,陆倾城轻怜蜜意地揉揉他的脸蛋,顺便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想我了吗?”
“捉住骆不群了吗?”
“小混蛋,你关心的只有这个吗?放心吧,你一会儿就能见到他。”
清见月被骂的没心没肺的,忙不迭把白狐塞给他,然后抱抱他的腰表示安慰。脚步声移近,黄冲四人迅速过来参见,禀报龙凤鸣来了,之后退到两侧站立。龙凤鸣一行缓缓行来,陆倾城拍拍清见月的肩膀,清见月慌忙站直身子,一张脸红得烂漫。
“陆堡主。”
“龙少堡主。”
“这些日子,见月给少堡主添麻烦了。”
“哪里话,公子活泼可爱,实在令人喜欢。”
清见月心里怦的一跳,什么话啊?他瞪向龙凤鸣,想不到的是,龙凤鸣正微笑着看他。清见月脸一红,心虚地瞧向陆倾城,不料,陆倾城也正瞪着他,墨黑的眼睛里闪出一道凶光。清见月吓得把脖子使劲地缩了缩。
陆倾城与龙凤鸣又说了些客气话,之后,一行人迅速移往大会客厅。进厅,里面已经站满了人,天龙堡的人、风月山庄的人、陆家堡的人全在。清见月在陆倾城、龙凤鸣一左一右的陪同下进来,大家立刻迎接。
一进厅,清见月的目光便落到厅角处几盆青翠的竹子上,陆倾城、龙凤鸣也跟着看了过去。有一个妇人坐在那里,一屋子人站着,只有她一个人坐着。妇人非常美丽,甚至让人看不出她真实的年纪,那美丽,把骆兰、鲁雪梅、赵媚都比下去了。她孤独地坐在那里,清丽脱俗的玉容上笼罩着一抹难以形容的哀愁,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令她快乐起来似的。
龙凤鸣禁不住想起了一句诗,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清见月呆呆地看着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那样子让人看了极难受。
妇人好像感觉到了清见月的目光,缓缓抬起来,当与清见月的目光撞上后,她象是受了惊吓似的,倏地站起来。一双美眸霎时泪水盈盈,那楚楚动人、弱质纤纤的气质,相信只要是男人都会忍不住拥入怀里怜惜。
“月……”
似一声叹息,妇人哭了起来,娇躯颤得如雨打的莲花,更加显得可怜。
龙凤鸣知道了,她一定是清见月的母亲,赵水心。
“你有什么脸哭?贱货狐狸精。”骆兰破口大骂,“如果不是你勾引我阿爹,我娘也不会气死,我阿爹又怎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你和你那个贱货女儿一样,天生了一副勾引男人的骚样儿。”
赵水心眼里的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吓得素手扪着胸口,纵然哆哆嗦嗦,可是那股骚在骨子里的娇柔妩媚就象水银泄地般挡也挡不住地散发出来。
在场的男人们总算明白什么叫红颜祸水?
骆兰还在骂,陆家堡这边大声喝斥,可是,喝斥却如火上浇油般,骆兰越骂还越凶,什么泼妇骂街的词儿都让她找了出来,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风度,以致在场的陆家堡、天龙堡、凤月山庄的男人们无不惊诧和厌恶。陆家堡这边更是恼怒,已经有人冲上去要打人了,鲁智、骆祥吼叫反抗,鲁雪梅护住骆兰,也跟着高声叫骂,赵媚哭倒在奶妈怀里,屋子里登时闹成一团。
清见月道:“男人打女人总是不好看。”
雷永翔马上喝止了愤怒的陆家堡战士,这才渐渐控制住场面。
清见月问道:“为何不见赵武扬和鲁保全?”
“死了。”
龙凤翔接过话,他一摆手,有四名天龙堡的战士抬了两副担架进来,打开蒙住死者的布,清见月过去一看,确确实实是鲁保全和赵武扬的尸身。清见月回身,这回,他对上的不仅仅是一双怨毒的眼睛,而是四双。清见月不禁头痛,看来,要断绝祸患,就要斩草除根,偏偏自己做不来那种心狠手辣的事。
想了想,清见月问道:“请问康庄主、龙少堡主、倾城,你们想如何处置?”
康博英、龙凤鸣看向陆倾城,并微微一点头,陆倾城也点了下头,这才看向清见月。
“你说怎办,就怎办吧?”
清见月眸光一转,落到骆兰、鲁雪梅脸上,二女想到刚才对清见月的辱骂,接下来清见月可能的报复,恐惧就象一团黑色的毒雾在慢慢地吞噬着她们,她们霎时浑身冰冷。
清见月嘴角上挑起一抹轻蔑的笑意,“输也要输的有风度,泼妇骂街,只能更显低俗,令人不耻。”
二女刚才还雪白的脸,骤然涨得通红。
清见月目光扫到骆祥、鲁智,在骆不群、李英脸上转了几圈,骆不群虽然一脸的憔悴,却始终挺直了腰背,拿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好汉气概来。李英眼神里蓄满了阴沉,到现在他还是不能接受失败的现实。
“骆先生,您也有今日。”清见月略含讥讽。
骆不群冷笑道:“赢也莫要得意洋洋。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赢家,也没有永远的输家。今日的得意,就是明日的失意。”
清见月哼一声,“原来先生也懂得这个道理。”
骆不群脸上现出一抹羞惭。清见月不睬他,走向赵水心。赵水心颤巍巍地站起来,怕得浑身发抖。骆不群不忍道:“清见月,不关你母亲的事,你莫要为难她,你要找的是我。”
骆兰气恨地尖叫道:“爹,到了这个时候,你还?”
骆不群怒道:“闭嘴。”
骆兰恨得咬牙切齿。
清见月一笑,那笑简直比哭还要令人心酸,“骆夫人,看来您老人家的日子也不是很过啊?”
赵水心失声痛哭出来,“为什么你们都怪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是那个畜牲,是他逼我,他逼我的。他是个畜牲,他强暴了我,逼我嫁他,然后有了你……”
龙凤翔忍不住把嘴巴凑到龙凤鸣耳朵边,“那个畜牲是谁?”
龙凤鸣不悦地瞪他一眼,吓得他慌不迭伸手指竖在嘴巴上,表示再也不敢多话了。
清见月脸白如玉,嘴角上扯起一抹惨淡的笑容,“我知道,您从来都没有爱过先父,是先父一厢情愿,先父明知道您和骆先生有情有义,却硬是拆散了你们,逼您嫁给他,强暴了你,然后生下我。您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吗?”
龙凤翔张大了嘴。
“你都知道?你都知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你是怪我嫁给了不群吗?”赵水心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倒在地上昏倒的迹象,“你要杀我吗?我躲在这里,我惩罚了自己二十年,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你们个个都逼我?他逼我,骆不群也逼我。你们都逼我。”
清见月笑得更凄凉了,“从我们见面,你没有问我一句好不好?”
赵水心猛然闭上嘴,玉容上泛起愧疚的红晕。
“想着你也许会来看我,怕外面的人拦住了,就让他们把大门打开了,我看着门一直守着,我守了一个下午,天都黑了,终究还是未等到。”清见月沉沉缓缓地说,那悲伤、那沉痛压的人喘不过气。
叶刚听的心惊,下意识地看向主子,他看到的是龙凤鸣眼里含着泪水。叶刚看到这个情景,不禁心惊肉跳。
“我曾说过,从此是陌路人。可是,我终究做不到。我忘不了,母亲对我的疼爱;母亲温暖香软的怀抱;夜深时,母亲哄我入睡时,在我耳边低声唱着歌;母亲笑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美丽。父亲要我杀了母亲,我做不到,我就算再怨再痛,也没有办法恨您。”清见月含着泪水,“我只想问一句话,母亲还爱我吗?”
赵水心听到这里,不禁号啕大哭,一声一声的撕心裂肺般,哭了几声竟晕死过去。清见月心里也痛得一阵阵如刀绞似的,眼前发黑,身子也软了。陆倾城急抱了他放到长榻上,早有人得了龙凤鸣的话端热茶来。至于赵水心,自有人照顾,并送到后堂去了。清见月喝了几口热茶,慢慢缓过神,流下泪水。
陆倾城温柔地为他拭去泪水,“不要伤心,不准再伤心了。今儿随你想怎样都可以,只要你高兴。”
清见月颤声道:“她,她……”
陆倾城安慰道:“让人送到后堂了。你不用担心,有人照应着。”
清见月嘴唇微颤。
陆倾城搂在他腰上的手臂一紧,“不准说,我不想听见外的话。”
清见月闭上了嘴,停了会儿,慢慢的稍微恢复了一下精神,道:“骆不群呢?”
俩名天龙堡的战士押骆不群到近前,迫他跪下。骆不群强横地甩开,“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就杀,何须废话。”
清见月道:“不用为难他。”
那俩名天龙堡的战士放开他,退到旁侧。
清见月淡淡地道:“骆先生,我知道先父曾经对不起你,先父明知你和家母两情相悦,还硬是拆散了你们。”
这几话说出来,不要说骆不群满脸的震惊,就是陆倾城、龙凤鸣、康博英、龙凤翔也是惊诧莫名,更不要说其他的人了。满屋子的人都用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清见月,听他平静的声音犹如清澈的泉水在绿色的草原上流淌般。
“可是,不管先父曾经如何对不起你,他都已经付出了代价。先父已经死了,不管欠你多少,先父都偿还给你了,不是吗?”
骆不群看着清见月,清见月也看着他,泪水洗过的眼睛,此时安宁纯净的如同婴孩般。骆不群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顿感惭秽。
“骆不群,现在我问你,当年你为一己之私,勾结李铁鹰、鲁保全、赵武扬,杀我父,夺我母,逼的我生不如死,舍妹更是不知所踪。你们为了权利和私欲,放火烧了星月山庄,夺去所有的财物和牲口,杀死星月山庄的男人、老人和孩子三百多口,奸淫女子无数。骆不群,你可认罪?”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盯在骆不群脸上。
骆不群腿一软,噗咚一声跪到地上。
“爹。”骆兰颤抖着叫了一声。
“公子所言句句属实,我罪大恶极,无话可说。” 骆不群匍匐在地上,羞愧的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清见月冷冷地盯了一眼骆兰,骆兰吓得簌簌发抖。清见月道:“李铁鹰、鲁保全、赵武扬已经遭到报应,那么请问骆先生,你是否也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呢?”
“公子如何处置,我骆不群都心服口服,只求公子放过我的儿女。” 骆不群拼命磕头,“他们是无辜的啊。有罪的是我,他们是无辜的。”
清见月冰寒的眸光又一一从李英、骆祥、鲁智、骆兰、鲁雪梅、赵媚脸上扫过,这些人各个如霜打的茄子,全都蔫了。
“赵武扬既然死了,他的罪也就一笔勾销。他的家人仍然可以留在山庄,一切支出应用还按以前的办。骆兰、鲁雪梅,想留在山庄就留在山庄,想离去也不勉强。至于李英、骆祥、鲁智,他们参予了许多事,要如何处置,也要看康庄主、龙少堡主和倾城的意思,我无权干预。” 清见月冷冷的声音宛若最干净最纯净的冰雪般,“骆先生,请你自裁吧。”
满屋子的人又是震惊。谁都想不到,清见月历尽千辛万苦,经过了这样多的曲折,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为什么?”
李英问。清见月看向他,看到他眼睛里闪烁出来的轻蔑和狐疑。
“你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甚至不惜献身给陆倾城,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这句充满了侮辱意味的话,顿时激怒陆家堡所有的人。
清见月嘴角上挑起一丝嘲笑,“李教主,您太高看我了。若论输赢,你不是输给我,你也不是输给了陆家堡、天龙堡和风月山庄,你是输给了自己。我们打个比方好了,就像是做游戏,而这个游戏要做下去,就必须合乎一定的规则,否则,他就要被淘汰。而你的行为,恰恰违反了游戏规则,所以变成了这个游戏的牺牲品。这个比方比较残酷,但是人生就是如此。”
李英眉头深锁,努力的咀嚼着清见月刚才的那番话。
“您为什么不杀我们?你完全有理由杀了我们的。”这回,说话的是骆祥,“没有人会说你不对。你根本不需要这样假仁假义。”
清见月淡淡一笑,那笑容就如夜空里的星光般灿烂和神秘,“李铁鹰死了,不是死在我的报复下,而是死在他的残暴和冷酷无情。赵武扬、鲁保全死了,也不是死在我的报复下,而是死在他们的贪婪无厌。至于令尊,他是要偿还他的罪。我不杀你们,是因为这是上辈子人的恩怨,是上辈子人的事。那些跟你、跟他们都没有关系。骆公子,不要让那些所谓的仇恨捆绑住你的心。我们要做的是,不要让仇恨持续下去,上辈子人犯下的错误,还不够让我们下辈子的人警惕吗?不要再犯相同的错误,致使上辈子人的悲剧,在我们身上重演。”
一席话,他让他的敌人,完全折服。
李英恭敬的躬身一礼,“我今天总算领教到了见月公子的魅力。”
“什么都不需要说了。公子心胸之宽广能容下万物,不群输的心服口服。什么样的惩罚,不群都心甘情愿接受。”骆不群看向儿女,嘱咐道:“你们,好好地记住公子的话。不要让仇恨持续下去,上辈子人犯下的错误,不要再发生在你们身上。”
骆祥、鲁智、骆兰、鲁雪梅含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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