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见月和他的狐狸

77 第七十七章 我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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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不知何时停了,清见月停下脚步,抬头望天,只见乌云散去,一轮明月犹如晶莹玉润的银盘挂在高空。一阵风过后,竹林里响起青翠的天籁之音,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谁能想到,不久前就在这座美丽的园林里发生了一场殊死战争呢?地上斑斑驳驳的血迹还未能来得及洗净呢。清见月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黄冲躬身道:“公子,走吧。”
    清见月扫一眼跟随的护卫,伸手拍了下爬到肩头上的白狐,白狐咕哝一声,溜回清见月怀抱。清见月快步向园门走去,侍从们前后左右护卫。前面飞快地奔来一个身影,快到近前时,被张朗喝住。清见月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龙凤鸣派给他的女婢红袖。
    “什么事?”
    清见月温和地问,红袖抖抖索索的,显然被张朗那声喝斥吓坏了。
    “回公子话,有个自称李林的人要见公子。奴婢请他到前厅,可他偏偏要在这里等。”
    清见月好生诧异,我正奇怪在前厅怎么没有看见他,想不到他却在这里候着我。只是,他见我干什么?
    黄冲怀疑道:“李少爷要见主子干什么?”
    清见月淡淡地道:“你去请倾城过来,不要惊动了外人。”
    黄冲道:“是。”他回身吩咐张朗、毛鹰、郭国,“小心伺候着。”
    三人点头。
    清见月移步进园,到门前时忽然站住,张朗、毛鹰、郭国也站住。清见月略想了想道:“你们在外面候着。”三人有些担忧。清见月抬脚进房,反手把门关上。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华丽雅致的卧室内,淡黄色的垂纱帐随风飘舞。一个黑衣黑袍的年青男子抱剑立在窗前巨大的鸟笼前,眯着眼睛欣赏笼里的白头翁跳跃欢鸣。清见月入房,他回身,俩人目光一对,似有火光闪射。
    李林微微一笑,灯光里,笑容冰冷无情,“恭喜公子终于报了大仇。”
    “李少爷为何不在前厅相见?”
    清见月似有意无意地抚着白狐漂亮的脑袋,一脸警戒地望着李林,那模样就象个防备大灰狼的小兔子似的。
    “我一直在等,等着看今天的热闹,却万万没有想到,公子仅仅只是判骆不群自裁。公子,您真是宽宏大量啊。您好像忘了,李铁鹰杀了令尊,骆不群占有了令堂,赵武扬霸占了您的家产,还有鲁保全那个走狗,杀了您全家上下三百多口。”李林一步一步缓缓地踱到清见月身前,脸上绽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您就这么轻易地放了骆不群、李铁鹰和赵武扬的后人?”
    清见月慢慢往房门处退移几步,抬手握住挂在腰间的刀柄上,白狐倏地窜上他肩头,居高临下地盯着李林。清见月冷冰冰道:“李少爷有话何不明说?”
    李林冷冷地笑道:“公子不请我喝杯茶吗?”言罢,转身在桌前稳稳地坐下。
    清见月被他忽悠的云里雾里闹不清楚怎么回事,松了握住刀柄的手,把白狐放到地上,回身拉开房门,守在外面的张朗、毛鹰、郭国立刻躬身致敬。张朗道:“请公子吩咐。”
    “给客人上茶。”
    关了房门,清见月回身。白狐敏捷地跃上圆凳再跳上桌子,摇摆着毛绒绒的大尾巴,颇显傲慢地盯着李林。清见月也到桌前坐下,用着疑惑的眸光盯着李林。
    “我知道公子对我存有敌意。”
    “哪儿的话。”
    “公子不是一直都在怀疑吗?我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帮助陆堡主和公子灭了天鹰教呢?伸张大义的话,骗得了别人,自然是骗不了公子的。”
    “既然如此,就请您不要再说冠冕堂皇的话了。”
    “先母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她无论走到哪里,都象晨光一般照亮着四周。”
    房门推开,红袖端来精美的茶点。清见月看一眼沉入回忆里的李林,吩咐道:“把茶点放了,下去吧。”红袖放下香茶,迅速退出去。清见月忙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李林,一杯给自己,然后一掌拍开白狐的脑袋,从雪白的磁盘里捏了块点心塞到嘴巴里,模糊不清地催促道:“往下讲,往下讲。”
    李林笑了笑,虽然笑容依然冰冷,眸光里却荡漾起温柔的湖光。
    “我的外祖父,出身书香世家,家有万贯,良田千顷。外祖母走的早,再加上先母生的美丽,所以外祖父格外宠爱,故而拒绝了上门求亲的人,招了一个姓胡的书生做进门女婿。可怜的是,成亲三天后,姓胡的书生陪外祖父外出访友,在路上遇到强盗。强盗派人传信给先母,如果五天内先母不去赎人,就等着接人头好了。先母告到官府,晚上,书生的人头就被送了来。这时候,李铁鹰找上门,他提出一个条件,如果先母愿意嫁给他,他就保证救出外祖父。”
    清见月挖苦道:“这还真象李铁鹰的作风。”
    “在那种情形下,先母一个弱女子,也只能答应他了。第二天,外祖父被救了回来,一个月后就去逝了。外祖父临死前,把年仅只有五岁的小舅舅托付给先母,请求先母无论多么痛苦和屈辱,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先母万般无奈下,含羞忍辱地嫁给了李铁鹰,九个月后生下我。由于先母的美丽,那时还颇得李铁鹰的宠爱。这自然就招来了正房夫人的嫉妒,在先母怀孕时,就开始传出流言,说什么先母腹中怀的是书生的孽种。李铁鹰开始还不信,可是流言传的多了,难免不猜疑,并动了杀机。”
    李林讲到这里,拿起桌上的茶吃了几口。
    清见月却很急,“你能不能一口气讲完了再喝茶。我最讨厌听故事,听到关键时,说书的来一句,下回分解。这真是急死人了。李铁鹰怎么放过你的?他那样残暴的人,怎么可能留着你不杀,给自己招来祸害呢?”
    那边,白狐无聊地跳下桌子,甩着毛绒绒的尾巴满屋子撒欢,时不时还跑到主人腿边快活地鸣叫一声。
    “是何叔救了我。”
    “何叔是谁?”
    “外祖父在时,何叔是我们家的管家。外祖父去世后,家产被李铁鹰霸占,何叔管家的位置也被罢免。由于外祖父曾对何叔有恩,何叔没有离去,仍然留下来暗中照顾先母和小舅舅。”
    清见月咕噜一声吞了口茶。
    “巧的是,何婶也刚好怀有身孕,在先母诞下我的五天前,何婶生下一子。何叔收买了产婆,在先母诞下我后,用他的孩子换下我,为了安全,还向外隐瞒了我的性别,让我以女孩儿的身份活了下来。果然,李铁鹰一接到先母诞下一个男孩儿的消息,马上命人把孩子抱走。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杀死这个孩子?而是把孩子送了出去,让他自生自灭。先母非常悲伤,不久之后,假托思子心切,从何叔那里把我收养了回去。李铁鹰大概也觉得亏欠先母,再加上我是女孩儿,也就不疑有它,由着先母留下了我。”
    “感觉好像狸猫换太子?我可以顺便问一句吗?”
    “请问?”
    “你是李铁鹰的儿子,还是那个可怜书生的儿子?”
    李林默然不语。
    清见月慌忙道:“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李林苦涩地道:“先母说,她也不知道。”
    清见月听了,心情顿时糟如被砸了一筐烂菜叶子般。停了好一会儿,为了转移注意力,清见月问道:“那,那个何叔的儿子还活着吗?”
    “当然还活着。”李英不禁笑道:“难道公子忘了吗,那个被你当着众人的面戏耍了一回的李林?”
    清见月登时张大了嘴,“你是说,你是说,你的那个替身。等等,等等,我有些糊涂了。何叔的儿子是你的替身,你是个女孩儿。你一个大男人,假扮成女孩儿?”清见月歪着脑袋看他,“就你这副尊容吗?你长得虽然不丑,可是假扮成女人,恐怕一眼就能戳穿吧?”
    李林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笑了笑。忽然,他背过身子,从脸上揭下了一层人皮,等他再转过脸来,清见月吓得陡然一跳,由于太突然了,竟然把桌子上的茶水都撞翻,以致白狐也吓得跟着跳了起来。清见月就象遇了鬼似的,一只手直指着李林,身子剧烈地颤抖着,那样子,好像得了可怕的重病快要死掉了似的。
    白狐却兴奋地跳了起来,哟喝,美人。
    “公子还记得我吗?”
    “你是那个?那个?那个女人?”
    回忆就象潮水般涌进清见月的脑海。三年前,自己冒冒失失地闯入天鹰教总坛,却不料中了骆不群的诡计,拖着重伤的身体,犹如一只无头苍蝇闯进了一间女人的闺房。
    她无声无息地从翻飞的垂纱帐里盈盈而出。毫无疑问,她是清见月见过的美女中的极品。灯光里,她的肌肤如雪般晶莹通透,她的五官就象经过巧手雕刻般,完美得就象画里出来的人。然而,她冷得仿佛来自极寒的天山,眼睛里闪耀着千年不化的冰光。她是高傲的,充满了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气概;她是孤独的,浑身上下散发着寂寞的气息;她是黑暗的,因为清见月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恐怖的绝望和死亡,以致清见月一直以为那晚,他看到的是夜的女神。
    “你浑身是血的闯进我的房里,你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和愤怒,你明明是个女人,却在昏迷的时候,反反复复地说,我是个男人。看着陷入绝望的痛苦中的你,我就象看着我自己一样。”
    悲伤的泪水如雨般洒落,清见月颤声道:“所以,你说要助我一臂之力,你要帮我报仇,灭了天鹰教。”
    “那晚,先母离开了我。”
    “你一定很痛苦?”
    “不,我心里充满的就象你一样,只有愤怒和仇恨。”
    “可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铁鹰这个人我太清楚了。他的贪婪,就算用一座金山也填不满。他侵吞了先母的家产后,虽然十几年来, 在骆不群的帮助下扩展了不少,可是他仍然不能满足。天龙堡太强大了,他动不了;康博英虽然年轻,却足智多谋,加上背后还有天龙堡撑腰,他也动不了。所以,他把目光放在了弱小的陆家堡上。刚巧那时发生许澜事件,我换回男儿装,向李铁鹰坦陈了一切。我为了取信他,主动请求假扮许澜,打入白石山庄。虽然李铁鹰半信半疑,但是放着我这样的人才不用,又觉得可惜。所以,他答应了我。”
    “你想利用陆家堡灭了天鹰教,可是,平白无故的,陆家堡怎么可能听命于你呢?所以,才会有三年前那场祸变。”
    “是,我要挑起陆家堡对天鹰教的仇恨,一方面是为了取信李铁鹰,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警告陆家堡,警告陆倾城。因为,那时的陆倾城,根本不是李铁鹰的对手。”
    “暗中派人护送我到云南陆老爷那里,也是你吗?”
    “我说过,我会助你助灭了天鹰教,帮你报仇。条件却是,你要帮我找到想要的东西。”
    “如果你想杀了李铁鹰,灭了天鹰教,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你想让李英死,这是轻而易举的。如果你想得回令堂被侵吞的家产,相信康庄主、龙少堡主和倾城都是通情达理之人。”
    “还记得那晚,你在我房里都说过什么吗?”
    “如果我能活着走出那间房子,我一定杀光天鹰教的人,所有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不错,那时,我与你也是同样的心情。”
    清见月与李林目光相对。
    “你幸福吗?”李林问。
    “啊?”
    清见月一愣。
    “你快乐吗?”李林又问。
    清见月愕然半晌后,豁然明白了什么,眼眸子里闪出水晶般璨亮的光芒。
    “你活得好吗?”
    李林问出第三句,停住了,默默地看着他。
    “我不幸福,我心里充满了无边无底的仇恨;我不快乐,我心里充满了暴风雨般的愤怒。”悲伤的泪水朦胧了他的眼睛,“我活得一点都不好,因为我找不到自己了,我不知道,我应该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李林柔声问道:“你现在幸福吗?”
    “是,我很幸福,因为我心里再也没有仇恨。”
    “你现在快乐吗?”
    “是,我很快乐,我平息了心中的愤怒。”
    “你活得好吗?”
    “是,我活得很好,我找到了自己,我是个女人。”
    “谢谢,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恭喜你。”
    清见月笑了,美丽的笑容温暖明亮,但那明亮并不似阳光般炫亮和耀眼,而是宛若纯洁无瑕的美玉般柔和。李林也笑了,淡淡的笑容,却融化了似千年般冰冷的雪山,化为一泓透澈的绿湖。
    雕花门推开,陆倾城走进来。李林起身,向房门走去,走过陆倾城时微一颔首,陆倾城也颔首回礼。俩个人就象达到了某种默契似的,李林头也不回地潇洒走出房门,门前,他碰到红袖,砰的一声响,红袖失手摔了捧在手里的燕窝粥,满眼惊艳。李林皱了下秀丽的眉,再往前走,接下来是叮叮当当,黄冲、张朗、郭国、毛鹰全扔了手里的刀剑,各个瞪着李林的脸,呆若木鸡。李林更加不悦,加快步伐,脚下如生风般转眼间走远。
    “美人!”
    “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是男人吧?”
    “不对,这么漂亮,一定是个女人。”
    “他穿男人衣服啊?”
    “笨死了,公子也扮男装。”
    “噢,不男不女啊。”
    房里,陆倾城面色凝重地注视着清见月,一言不发。
    清见月心头一凛,“出了什么事?”
    “我这里有两个消息。”陆倾城沉吟道:“一个是坏消息,一个是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清见月认真地思考道:“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老先生都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先听坏消息吧。”
    陆倾城想笑,又忍住了。他沉静一下心情,才道:“令堂刚刚过世了。”
    清见月茫然地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反应。陆倾城有些担心,两步过来,伸手搂他入怀。清见月叹息一声,“当年,她选择背叛先父,抛弃我和星儿,现在,她仍是选择弃我而去。”
    陆倾城更加抱紧了他。
    “好消息呢?”清见月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
    “令堂留下遗书。”陆倾城放开他,从袖兜里取出一封信,“信上提到了令妹。”
    清见月一把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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