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瓣洋葱不流泪

53 后大学时代(下)


    似乎是越到离别越懂得珍惜,苏爱爱宿舍临近毕业感情反而愈发好,连平时鹤立独行的老钱都拉着爱爱去听经济才子弹钢琴。
    苏爱爱看到经济才子的第一眼就愣了,这人完全和老钱是两个世界的人嘛!
    才子带了副无框眼镜,笑起来,眼睛和煦的眯成一条线,唇红齿白,和老钱的外露的张扬风情相去甚远。
    平日说话损得恨不得让人把她舌头扳直了的老钱,在这人面前倒成了个名媛淑女,拉了凳子,对爱爱说:“坐,坐。”
    爱爱傻傻的坐下了。
    苏爱爱没有音乐细胞,她看到老钱拼命鼓掌的样子也跟着拼命拍手,她想着钢琴才子弹得好啊,但,她此时还想的是如果早几年她修经济学的时候遇到这才子教就更好了,让老钱使个美女计,分数一定比现在漂亮很多!
    她心里为这样的遗憾流泪,一转头,看到老钱闪亮的眼。
    噢,春天的阳光照进来,这世上又多了一名爱情的俘虏!
    苏爱爱想这次老钱的恋爱一定能成功了吧,难得骄傲如老钱棋逢对手,难得老钱用那样炽热的眼神去凝视一个人,但,这样的难得很快就在几个月后消失殆尽……
    那一天,老钱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洗漱,也没有加入爱爱她们的谈话,一张伶牙俐齿似乎被锁上了。
    熄灯后很久,爱爱收到老钱的短信:“爱爱,你能来我床上一下吗?”
    苏爱爱披起衣服,踩着脚杠,摸黑到老钱的床边,居然摸到一脸的濡湿。
    苏爱爱吓了一跳,立即索回手,正准备问就被老钱捂住了嘴:“嘘,别叫!”
    苏爱爱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老钱的声音在黑暗里带着踟蹰,似乎是极难启齿的事,小心翼翼的问:“爱爱,你身上有钱吗?”
    苏爱爱更不懂了:“你需要借钱,到底怎么了?”
    宿舍里就只有人家问老钱借钱的份,哪天要是老钱伸手问别人借钱真是天塌下来了。
    老钱抱住爱爱“哇”的一声哭出来,“爱爱,我完蛋了,我和他的事情被学校知道了,他说辞职换我毕业,但是……爱爱,我怀孕了,怎么办?怎么办?”
    苏爱爱的脑子一下子被人敲了一下“嗡”的一震,如果换成糖糖或许她还有理由相信,但是是那么精明泼辣的老钱啊。
    苏爱爱说不出话来,一下又一下轻轻的麻木的去拍老钱的背,老钱纤细的背线在她手下颤抖。
    “没事,我卡里有钱,不够就说我伙食费用光了,让爸妈打” 苏爱爱用力抱住老钱的肩膀,“老钱,别怕啊,没事的,没事的……”
    苏爱爱不停的念叨着“没事的,没事的”,脖子慢慢被老钱的泪水灌满了。
    女生的肩膀虽然不如男生宽厚,却也是那样的温暖,充满安全和信任,任泪水浸湿衣领,她依旧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
    其实苏爱爱想着就算自己没有钱还可以问欧阳借,虽然情侣间不该涉及金钱交易但情况危机啊!
    可是事情不用欧阳出手就解决了。
    第二日中午小美就借着买水果之名拉了爱爱出门,塞了钱给爱爱。
    小美吞吞吐吐:“那个……你们昨天的话我和糖糖都听到了……”
    苏爱爱干瞪眼。
    小美掐苏爱爱脸:“夜里那么安静,你声音又大!死人才听不到!”
    苏爱爱在心里默默吐了几缸子血!
    小美又说:“既然老钱只告诉你,就是不愿意其它人知道,那个……这是我和糖糖的钱,老钱出了事,咱们不可能不管,反正你就说是你的钱,我和糖糖还是当作不知道!”
    苏爱爱好笑,小美和老钱个性南辕北辙,在宿舍里明明是最容易吵嘴的两人,关键时刻却又是这般挺身而出。
    后来,老钱以准备论文为名,请假了几天,回来后,人消瘦了很多,妆也画得更浓了。苏爱爱在校园里再也没遇到又会讲牛奶可乐经济原理又会弹钢琴的才子。
    再后来,小美也碰上了麻烦。
    苏爱爱是打心眼底佩服孙小美的,这个娴淑的北方女孩坚持了四年的远距离恋爱,中途追求者的花招有的连苏爱爱都跟着激动,但小美居然纹丝不动,本领堪比佛祖!
    苏爱爱疑惑过,问过小美:真的没有动过凡心?一辈子就和这么一个人在一起不后悔?
    小美只是笑笑:“兜兜转转换来换去,人就变麻木了!就会记不得心动的感觉了!我觉得,好的感情一次就够了,对的人只要碰见就要抓牢!”
    无奈,这个“对的人”居然在小美收到S市某知名会计事务所OFFER时说要出国了!
    整个513宿舍的姑娘们都愤慨不已,明明是小美的男朋友错,全像自己男朋友错了一般,开了个声讨大会。
    糖糖说:“这种人,去死了算了!”
    爱爱说:“拉回来,再教育,再沟通!“
    “立即分手!”回来正常上学的老钱边合上她的粉饼盒边斩钉截铁的说,“出来混,老公总是要换的!”
    尽管各说各的,孙小美第二日居然包袱都不收,一大早掀了被子坐飞机去了趟北京。
    过两日回来,就开始报名上雅思课了,说是要共同进退。
    人的一生中总能遇见一两个这样的女人的,对感情永远坚持自己的看法,认真规划好了以后的路,异常执着的执行着。
    往往,这样的人是容易得到幸福的吧?
    很多年后,苏爱爱收到小美从荷兰发来的电邮时,看着一家三口的合照,这般想着。
    那年,那个一和男友赌气就自己一人跑下楼哭,还要舍友跟在后面追的女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勇敢了呢?
    噢,原来最坚强的女性都活在自己的身边哪!
    苏爱爱自己的麻烦也不少。
    苏氏父母每晚一通电话。
    先苏老妈上场:“最近忙不忙啊,吃要吃好,什么时候回家啊?这礼拜回家吗?”
    苏爱爱不想回家接受“回家工作洗脑大会”,连家都懒得回。
    软得不行就来硬的,苏老爸抢过电话就吼:“我工作都帮你安排好了,给我回家!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给我回来!”
    苏老妈再度接过电话:“爱爱啊,你爸也是为你好,咱们就你这一个孩子,谁不想离得近一点在身边呢!”
    苏爱爱每每这时候都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和欧阳打也说不出口,加上两人又长久不见,怨气积了不少。
    爱爱不好发脾气,只在电话里说:“欧阳公子,我这么久没见你,都要记不得你长什么样啦!”
    欧阳只是嬉笑:“好了,好了,这样吧,我去学个什么缩骨功,把自己缩下了,你随身携带……”
    这样下来,两人讲话就懒散了很多。
    小美问爱爱:“你和你家欧阳最近怎么回事?”
    爱爱只是挥挥空气,淡淡说:“没什么,感情淡了呗,总是会这样的!”
    其实,她舌头抵住牙齿吐出那个“淡”字,心里一抽一下的疼。
    她也不懂,明明那样深的感情,那么信赖的人,怎么会这样就变淡了呢?
    大学的最后一夜, 513宿舍集体装箱打包,闹腾的差点没把房顶给掀喽!
    “啊,我都不知道我买了这件!” 老钱收着她的衣柜拎了件吊带喊出来,“这吊带谁要?”
    “我要!”
    “我试试!”
    一下子就成了换装大会
    ……
    “天啊,我这还有这么多的毛线!” 小美直叹气。
    “啊,我说这条皮带到哪去了,原来在这里!” 苏爱爱站在凳子上翻着吊柜跳脚。
    “我想把我的王力宏带走!” 糖糖扑在床边王力宏的笑脸上死活都不肯撕。
    哎,东西变得越理越多!
    理完已经是十一点了,大家躺在各自的床上大喘气。
    “我的个天,比跑800还累!” 糖糖说。
    爱爱咕噜:“我宁可收东西也不,跑800!”
    突然,她的手机就在床边震起来,是欧阳的电话,苏爱爱接了,传出来的却是阿单的声音:“喂,妹子啊!”
    阿单自从去了拆迁办就变成了闲人一个,人阿单说了:“当公务员,练就两项专长就走遍天下都不怕了! 一是看报纸,二是打八十!”
    此人上班有事没事就打个电话找爱爱唠嗑。
    苏爱爱奇怪:“你和欧阳在一起?”
    背景有点嘈杂,阿单的声音几乎是用吼的:“妹子,我们现在就在学校里!”
    苏爱爱一屁股坐起来,这两人难道是看到她要毕业了,良心发现来庆祝的?
    她连忙说:“那我下来!”
    阿单嬉皮笑脸:“别啊,别啊,你家欧阳有惊吓,阿不,是惊喜,有惊喜给你!”
    只听电话里有人骂了句,是欧阳的声音,阿单闷哼了一声,手机就重新回到欧阳的手里,“喂”了一声,一向都是扬起的音调,几丝的漫不经心,却打心眼底让人愉悦。
    苏爱爱知道是欧阳,忙问:“什么惊喜?”
    欧阳在电话里咕噜了一声,约是抱怨阿单,苏爱爱笑了起来,一年了,欧阳和阿单站在这个校园里,你一拳我一拳的嬉笑着,似乎变成了久违的光景。
    欧阳说:“没事,你先忙你的,我等下给你信号,别拉窗帘,留心窗外动静就行!”
    苏爱爱莫名其妙,却有暗自期待起来。
    不一会儿,熄了灯,窗户突然跃起了白色的一块光点,在老式的窗花玻璃上一跳一跳,打进黑漆漆的屋里。
    “爱爱,来了,来了!”糖糖在窗边跳,似乎比苏爱爱还激动。
    四个女生挨着头凑在小小的一扇窗边。
    “快点,快点!” 小美催着爱爱。
    苏爱爱打开窗,只看见阿单和欧阳在女生楼对面的路灯下站着,阿单披了件外套直蹦跶,欧阳好像穿了那件常穿的湖蓝色格纹V领套衫,一手叉在兜里,一手转着手电筒。
    哈,原来就是这东西发的信号!
    苏爱爱掏出手机,压着键,打出微弱的光来,欧阳看到了,举起拿电筒的手,摇了摇,在黑黑的夜里划出个旋来。
    “哎,我说,你家欧阳大半夜的跑过来就是和你耍电筒玩啊!” 老钱凑过来说。
    苏爱爱也奇怪,欧阳的性子还真不好说。
    正琢磨着呢,却看欧阳把电筒丢给了阿单,走几步,到了个小方块盒前,太黑了,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玩意。
    只见欧阳弯下腰来,从兜里掏出了什么,然后是星星一般细小的亮点,在盒子上一晃。
    阿单开始往后退,边退边大声喊起来:“噢,看一看,瞧一瞧喽!”
    苏爱爱“噗嗤”一声笑出来,左右的窗户似乎也开始有动静了。
    盒子上一下子闪出点点的花火,欧阳退到路灯下,对着爱爱,指了指天空。
    苏爱爱猜到了,原来他掏的是打火机,原来那是烟火!
    已经容不得她细想, “嗖”的一声,一条细线就穿过眼帘,往头顶窜去。
    “嘭”的一声爆开,赤红的,青绿的,金黄……的亮片就在天空中绽开,然后,不停的细线“嗖嗖”窜到高空,一扇扇窗户都有人探出头来,女生宿舍开始沸腾了……
    漆黑的夜空中,烟花一朵朵的绽放开,像上帝一个激动打碎了五彩的玻璃球,缤纷的,晶莹的碎片纷纷的掉落下来,一片一片,竟全是——耀眼的幸福……
    那一年,小手追学姐,点了一排的火树银花。
    她说:“我的天啊,这是在拍偶像剧啊,太梦幻了吧!”
    他说:“你这就感动了?我也会啊!下次我也这么对你!”
    她说:“你没诚意!”
    苏爱爱顾不上换鞋,往楼下冲,两三个台阶并一个跳下去。
    原来他是留意的,原来他是记住的,原来他竟是记得的!
    路灯下,他的身影挺拔,暖暖的光打在他的肩头,依旧是那么不经意的表情,依旧是那般笑着,依旧是站在他每次等她的地方,似乎……从来都不曾离开过。
    每次,他接过她的水瓶,都会说:“又在上面磨蹭了吧!”
    他会笑她:“头发都没梳好!”
    他会数落她:“就穿那么点,不冷啊!”
    他还会轻轻的牵住她的手……
    这一次,他还没有开口,她就冲下来了,来不及开口,她就冲到他怀里来了,脸蹭到羊绒的衣料,柔软的贴着火红的面颊,似乎就舍不得离开了。
    宿舍楼开始有人鼓掌,似乎在这一天干什么事情都是激动人心的,都是酣畅淋漓的。
    “你们,不知道是禁放烟火的啊! 哪个系的!”居然连校警都招来了。
    “不好,快跑!”阿单开始跑起来。
    欧阳笑着拉着爱爱奔跑,拖鞋底击打着水泥砖,发出“啪啪”的声音。
    啊,又一次被他执手拖走!
    “唉呀妈呀,咱学校的警察叔叔真是风采不减当年啊!” 跑到空旷的后门,阿单边喘气边抹汗。
    “还行啊?” 欧阳低头问爱爱。
    苏爱爱大喘气,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和这人在一起,似乎总是在奔跑前进。
    “得了,不当电灯泡了!走了!” 阿单脱了外套,勾在身后,大摇大摆的走了。
    “哎,连小手都回来陪老婆了,这世道!” 似乎是自言自语,但又说得大声。
    苏爱爱笑起来,圈了手在嘴边喊:“阿单兄弟,赶别伤心了!”
    阿单回头,一抹鼻子:“你懂什么,别打扰我酝酿感伤的情绪!我告诉你,再牛叉的肖邦也弹不出我此时此刻的忧伤!” 哼着歌,走远了。
    苏爱爱和欧阳笑起来,两人拉着手面对面站着,又觉得很傻,都在一起那么久了,居然有点不好意思。
    苏爱爱像个不倒翁,前后摇着身子:“谢谢!”
    欧阳笑,敲她脑袋:“谢我什么?”
    爱爱小声咕噜:“谢你……舍身点烟火!”
    欧阳笑起来,身子直颤,鼻间的“嗤嗤”出气让爱爱有点恼,伸手就搓他脸:“不许笑!”
    欧阳握住爱爱在他俊脸上肆虐的双手,拉下,他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开口:“爱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唰”一声,一辆汽车呼啸而过,带起一阵不小的风。
    他说:“爱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爱爱,留下来吧!”
    “爱爱,我们一起生活吧!”
    只是傲气如他是不会那么开口的,他说“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其实就是一种请求,让她从头到尾的走入他的生活。就是一种承诺,一种共同走下去的承诺。
    他的眉总是微微的扬,细细的眉弯轻轻翘,以前一定是得意的少年郞。
    而今,他盯着她的眼睛,一眨都不眨,手指开始缩紧。
    “好!”她含了下巴,点了头。
    “YES!”他乐得像个顽童,一把抱高了她,就差原地打旋了。
    “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她开始红着脸嚷嚷
    ……
    那些等着电话的夜晚,那些手机放枕边的日子……似乎都过去了。
    曾经以为变淡的感情,似乎不是这样。
    曾经以为都在一起那么久了,曾经以为见到这个人都很自然了,都要没有激情了,原来也不是这样。
    眸光荡漾的眼,小山峦般起伏的唇线……他的眉目又一次在记忆中被清晰的刻下。
    拥抱着的臂膀,相偎依的体温,是那么美好。
    啊,心脏一定是液态的,一碗热开水般的晃动着,晃啊晃,都要漫出来了……
    心再次为这个人高高的跳起!
    多么奇怪啊,在一起那么久的人,居然会再一次的心动,如初见般的——心跳……
    两个人的感情步调总是无法同步的,有的时候你走的比我快点,我走的比你快点,你淡的时候我正浓,我淡的时候你却浓着,但等着的,不正是这共同心跳的一瞬间吗?
    再一次的——爱上彼此!
    临走的那一天,糖糖偷偷的把日记本交给爱爱,她说:“这个我没办法带走了,你帮我保管着吧。等可以拿的时候我再问你要!”
    苏爱爱双手接好,放入行李箱的最底层。
    她想,有些东西是毕业了无法带走的,不是自己买了忘记穿的衣服,不是未织完的毛线,也不是床头的帅哥海报……
    而是,那些只有大学时代才会有的,奋不顾身的爱情,因为不能让将来的另一半知道,因为自己也不可以回头看,所以只能轻轻的,妥善的锁起,或者——毁灭。然后挺直身板,走入下一个旅程……
    毕业的时候,拍毕业照,老热的天,穿黑袍,对着镜子戴上学士帽,也不管里面穿着什么衣服,袍子就那么往头上一套,卷着毕业证书,所有人都满场疯跑,拉了人就喊:“嘿,来一起拍照!”
    最后合照,摄影师喊:“1,2,3!”
    “咔嚓”一声,大家都齐刷刷的脱了四方的学士帽,向着蔚蓝的天空,高高抛起……
    大学时代,就这么结束了。
    烈情,人生是不是也如这学士帽一般,戴起,脱下,戴起,脱下?都在不断的拿起,然后,不断的放下?
    ——BY 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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