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明收起笑容,厉声斥道:“赵友德,本府给你多次机会,你却不知珍惜。你以为瞒过了本府,便万事大吉,为何不知‘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你若再敢虚言诳语,本府定不轻饶。说,这借据是怎么回事?”
赵友德磕头如捣蒜,将伪造借据的经过一五一十交待出来。
原来,赵友德正是赵四的爹爹。那一日,赵四眼睁睁看着沈灵珊被人绑上小船,顺流而去,又是高兴又是惋惜。回头再找原先那个小姑娘(芸儿),却是遍寻不着。因贪恋人家姑娘美色,更重要的是要找回“面子”,便吩咐手下几个小流氓分头查找“芸儿”的下落。“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果然在灵山脚下发现了“芸儿”的行踪。赵四大喜,当即带着那几个小流氓要去抢人,正巧被赵友德撞见。赵友德老来得子,对赵四百般溺爱娇宠,但知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其罪不轻,死活不准赵四“胡来”。后架不住赵四寻死觅活地软磨硬泡,便让女儿将在县衙的捕快女婿阎鹤找回家商量办法。阎鹤眼珠一转,给老丈人出了个主意,这“芸儿”的爹爹是个落魄的秀才,以替人代写书信、帖子为生,家境贫寒,如果找到合适的借口,说他家欠您巨债,他若还不起,便可名正言顺地要他女儿来家打工抵债。这样就算诉至官府也没问题。赵友德一听,连连摇头,说是咱家并非大户人家,积蓄无几,哪有许多钱借给旁人?阎鹤又献一计,本金不多便连本带息一起算。赵友德听罢大喜,连连夸赞姑爷头脑灵活。刚高兴了一会儿,忽又想起空口无凭,必须要有借据才行。阎鹤说这个早已想好,我认识一个人,此人是梁山上那个圣手书生箫让的后人,只要有某人的真迹,他便临摹得天衣无缝。于是,赵四让手下两个小流氓假装不识字,去请舒莘代写借据,骗得舒莘的笔迹,花了五百文请那箫让的后人伪造了这张借据。
“大人,以上所言句句是实。草民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恳请大人念草民老迈昏聩,从轻发落。”
沈灵珊见案情大白,低头对“芸儿”说道:“好了,没事了,等着你爹爹一起回家吧,”说完,一拉方浩玲,“方姑姑,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家吧。”
方浩玲站着未动,低声说道:“一会儿,再看一会儿。倒要看看这知府大人如何处置他们。”
“哎呀,方姑姑,如何处置他们迟早会知道的。”沈灵珊不由分说,拉着方浩玲出了县衙。
“唉,可惜了,知府大人现在可能正在宣判呢。”方浩玲边走边回头张望。
沈灵珊抿嘴一乐:“方姑姑,您是关心知府大人怎样发落还是关心他们怎样被发落?”
“这不是一样吗?”方浩玲奇怪地问道。
“当然不一样啊。关心知府大人怎样发落呢,主要是看知府大人的心是狠还是善;关心赵友德他们怎样被发落呢,主要是看他们的下场如何。区别大着哩。”沈灵珊心情见好,娇笑着说道。
方浩玲一时无语,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关心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也许两者都有点吧。”
“嗯——,我来猜猜吧。”沈灵珊俏声说道:“这知府大人呢,心不算狠毒,虽然嫉恶如仇,但他多半会念赵友德年高体弱,更因为讹人钱财未遂,六十杖的惩戒可能会减到二十杖;至于那捕快班头吧,估计下场堪忧。”
“堪忧?如何堪忧?”
“据说这知府大人治下特严,这件事阎鹤又是‘造意’者,多半在县衙混不下去了。”
方浩玲笑着打了沈灵珊一下,说道:“好似你便是那知府大人,说的有模有样的。”
“您不信?走着瞧。”沈灵珊高深莫测地说道。
方浩玲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此前对官府许多误会,今日旁听这个堂审,才知你哥哥那日说的话有些道理。”
沈灵珊问道:“我哥他说什么来着?”
“你哥哥说,‘官官相护在下不能说没有,但古往今来亦有许多爱民如子的清官廉吏。’”方浩玲将当日与陈文祺的对话向沈灵珊说了一遍,又感慨道:“像这个武昌知府,我看他算是个好官。”
“何以见得?”沈灵珊故意问道。
“你看他在质证的时候,明知赵友德句句谎言,他也不急不躁,更不像那个吴知县一样时不时将惊堂木拍的山响,始终是和颜悦色温言相问。”
“有理不在言高嘛。”
“但他对那个捕快班头的态度就大不一样,严厉得很哩。”方浩玲感慨地说。
“看样子方姑姑对官府的看法改变了许多呀。”沈灵珊正想取笑她一句,突然想起那晚在陈文祺门前听到的对话,心里一动:方姑姑未嫁,舅舅未娶,两人年纪相当,才子佳人,岂非天生一对? 一念至此,暗中兴奋不已,决定相机行事,为两人牵线搭桥。
“沈姑娘,你在想什么?”
沈灵珊极力忍住心思,装作无事般说道:“没什么。方姑姑,到家了。”
韩梅正在着急,见她俩安全回来,而且沈灵珊眉宇间也不见离家时的悲伤,这才转忧为喜。
“娘,爹爹和哥他们回来没有?”
“回来了,正等着你们哩。哦,你舅舅还没回来。”
“娘,我们先去换下衣服,这套行头别扭死了。”不等韩梅说话,沈灵珊拉着方浩玲一溜烟跑回了闺房。
两人换回裙钗,来到堂屋。沈灵珊一见沈清,忙扑过去,叫了声“爹爹”,沈清抚住沈灵珊的双臂,昵爱地说道:“珊儿,你总算平安回来了。这几个月可把爹娘急死了。”说着说着,眼角竟涌出泪花。
沈灵珊眼圈一红,忙将方浩玲拉过来,说道:“爹爹,这是……”
话未说完,沈清双手抱拳,对方浩玲说道:“方姑娘,还要劳烦您送咱家珊儿回来,实在不好意思。”
方浩玲急忙还礼,说道:“沈大哥,言重了。”
“怎么?你们认识?”沈灵珊惊诧不已。
“何止是认识?方伯伯还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哩。”陈文祺走过来,将大崎山招讨的经过向沈灵珊说了一遍。
沈灵珊恍然大悟,这才想起在方家寨时的情形,只是当时自己心有旁骛,没加留意而已。
方浩玲来家,作为主人,沈清免不得要与方浩玲客套一番。趁这个时间,韩梅拉过沈灵珊,从头到脚认真端详了一遍,慈爱地说道:“珊儿,你离家几个月,可把娘急坏了。”
“娘,女儿也想您啊。”沈灵珊亲昵地说道。
看着女儿水汪汪的眼睛红扑扑的俏脸,韩梅仿佛回到了当年,情不自禁地将女儿搂到怀里,用脸摩挲着她的秀发,仿佛怕她又离家而去。
沈灵珊见爹爹、哥哥和方浩玲一齐望着她们母女,红着脸从韩梅怀里挣脱出来,向韩梅嗔道:“娘,女儿都这么大了,方姑姑看着笑话呢。”
方浩玲忍住笑,说道:“没有没有,姑姑羡慕都来不及哩。”
“爹爹,开饭吧,饿死了。”沈灵珊借故转移话题。
“你舅舅还没到家哩,稍等片刻吧。”沈清含笑说道。
话未说完,只听门外韩明大声喊道:“姐,珊儿有消息了,珊儿……咦,你怎么在家?”后面一句,是问沈灵珊的。
“舅舅,您回来啦?珊儿想死您了。”沈灵珊跑到韩明跟前,拉着他的衣袖,娇声说道。
“你这丫头,这些日子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害得你爹娘担心不说,舅舅和你哥就差把这武昌城翻个个了。”韩明高兴地“埋怨”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舅舅,您还记得爹爹的救命恩人吗?”
“当然记得,大崎山的方壮士啊。你怎么问起这事来了?”
沈灵珊将韩明拉到方浩玲身边,指着方浩玲说道“舅舅,这位就是方伯伯的二妹,方浩玲姑娘。方姑姑,这是我舅舅。”
韩明抱拳说道:“方姑娘,幸会。”
方浩玲站起来,朝韩明衽敛一礼,大方地说道:“方浩玲见过舅老爷。”
相互客套后,大家依次就座。因沈灵珊离家几月刚刚回来,又有客人在座,一家人边吃边说,甚是热闹。
“珊儿,这几个月你到什么地方去了?”韩明问出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吧。”沈灵珊喝了口汤,将当日的前后经过简要地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段日子让你们操心了,对不起!”
“回来了就好。再说不是你的错,你别自责。”韩梅生怕女儿委屈,忙宽慰道。
韩明想到在他的治下竟发生白日调戏女子的事情,他不能不管,便向沈灵珊问道:“珊儿,那些被你制服的小流氓你还认识吗?”
“知道他们的头儿。”
“谁?”
“赵四。”
“赵四?”韩明与方浩玲几乎异口同声。
听到方浩玲失口惊问,韩明颇感诧异:初来乍到的,她也知道赵四?
心下疑虑,不免朝方浩玲多望了几眼。
沈灵珊“噗哧”一笑,故意说道:“舅舅,您没见过大美女吗?为何总是偷偷瞧着方姑姑?”
此言一出,不仅韩明大窘,方浩玲更是羞得满面通红。
韩明吭吭哧哧地说道:“哪里?我只是觉得在哪里见过方姑娘,所以……所以……”
沈灵珊抿嘴一笑,有意提醒道:“方姑姑还是初次来武昌,您在哪里见过?难道是在……衙门?”
“对,对呀,就是在江夏县衙,我们还说过话来着。”韩明完全记起来了,她就是那个公子。
“在县衙见过还说过话?”方浩玲初时一愣,突然认出这不就是那个知府大人吗?赶快离座重施一礼,说道:“民女见过知府大人。在县衙多有唐突,请大人海涵。”
“哎哟,使不得。”韩明忙不迭地站起身,一边还礼一边说道:“在家里哪有民女、知府?方姑娘不嫌弃的话,请叫我韩大哥就好。”
“是呀,妹妹,你我两家这样的渊源,就像一家人,说什么民女、知府的,别太生分了。快请坐下!”韩梅起身将方浩玲扶回座位。
方浩玲不意高坐公堂的知府大人,此时竟与自己同坐一桌,共进晚餐,不免有些拘泥。沈灵珊伶俐过人,哪里看不出来?便设法缓和气氛。
“舅舅,后来那几人您是如何处置的?”这是方浩玲想问的问题。
“阎鹤是公门中人,造意讹财,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逐出县衙,杖一百,徒一年,流三千里;知县吴维治下不力,罚俸半年;箫子建帮人伪造文书,除追回非法所得之外,罚银十两。”
方浩玲侧身对沈灵珊耳语道:“这么重啊?”
“自作自受。”沈灵珊接着问道:“那赵友德呢?”
“打了十杖,放他回家了。”
“这等恶人,岂非太便宜他了?”沈灵珊不平地说道。
“那么大年纪,十杖也够他受的了。何况讹人未遂,就算给他一次教训吧。”
“您别忘了他的儿子赵四,那可是个流氓无赖哩。”沈灵珊提醒舅舅。
韩明一笑,说道:“正是怕那小子暗中又去欺负人家女孩,就记了赵友德五十杖在案,如今后不严加管教,发现他有不端之处,不仅要从严惩处,还要追加责打五十杖。”
“舅舅,您这招高明。将板子举到他的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打下来,那赵友德岂非时时刻刻胆战心惊?”沈灵珊高兴地说道。
韩明掏出手绢,递给沈灵珊,笑道:“让一个小姑娘送方小手帕,便将堂堂知府唤到县衙升堂问案,我家珊儿也高明啊!”
韩梅啐道:“你们舅甥俩就互相吹捧吧,也不怕浩玲姑娘见笑?”
“才不会哩,是吧?方姑姑。”沈灵珊看了一眼方浩玲,见她正偷偷瞟着韩明,心中暗喜,故意说道:“那吴知县将一张借据问得一塌糊涂,舅舅一下就看出了破绽,这不算高明?”
韩梅心下高兴,明面却“哼”了一声,说道:“人家兴家立业,一样不少。你舅舅呀,至今不知‘家’在何处,一点心思全用在这个‘业’上,再没点心得对得起谁?”
陈文祺怕舅舅难堪,连忙说道:“娘,舅舅他这样,还不是为了您?您可别怪舅舅啊。”
韩梅瞪了儿子一眼,说道:“话虽如此,现在情势不一样了,他还不是无动于衷?我说明儿啊,今年不算,就以明年一年为期……”
话没说完,韩明放下碗筷,站起来笑道:“我说姐,怎么说着说着说到弟弟我的头上了?你们慢慢用,衙门里还有事,我先告辞。”说完对方浩玲抱一抱拳,逃一般地离去。
沈灵珊莞尔一笑,说道:“娘,您总说这事,舅舅以后都不敢回家了。”
韩梅白了沈灵珊一眼,笑嗔道:“你舅舅是怕娘伤心,哪像你?没心没肺的。”
沈灵珊见方浩玲放下碗筷,顺势说道:“哎呀娘,您刚刚把舅舅骂走,又来骂女儿了。得,得,惹不起您躲得起您。”她站起身,指着陈文祺说道:“这里还有一个,您继续骂。方姑姑,我们回房。”
“噗哧”一声,方浩玲被她逗得大乐。
韩梅见沈灵珊逐渐恢复了平日神态,心里高兴,徉怒道:“这丫头,消遣起为娘来了。”
说着,起身将方浩玲送出门。
沈灵珊去而复返,将陈文祺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哥,你不觉得舅舅和方姑姑两人很合适吗?你探探舅舅和爹娘的口气,赶快来告诉我。”
陈文祺眼睛一亮,拍着头说道:“是啊,我怎没有想到?好,你等着。”
沈灵珊向爹娘留下个妩媚的笑脸,匆匆出了堂屋后面的小门。
“沈姑娘,大家还没有离席,这样走不太好吧?”方浩玲见沈灵珊出来,不安地问道。
“方姑姑,您是客人啊。您不离席,大家都要陪着,岂非要坐到天明?”沈灵珊夸张地说道:“而且,我们回去早点歇息,明天好早点出门啊。”
“早点出门?哪里去?”
“黄鹤楼啊。今天没去成,明天我们继续。”
两人回到房里,蕊珠端来热水,服侍两人盥洗完毕,又为她们泡了一盅香茶,沈灵珊有事要对方浩玲说,打发蕊珠先去睡了。
方浩玲抿了一口茶,对沈灵珊说道:“沈姑娘,多谢你的好意,明天我打算回去,黄鹤楼就不逛了。”
沈灵珊圆瞪着杏眼,惊问道:“方姑姑,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或者是我爹娘怠慢了您?您怎么突然要走?”
“看你,说哪里去了?”方浩玲拉过她的手,亲昵地拍了拍,说道:“来时不是说好了吗,把你送到家我就回去,我还多待了一晚呀。”
“方姑姑,您来省城一趟,什么地方都没陪您去,那多不好意思?”沈灵珊不免有些歉疚。
“怎么没去?不是去县衙听了堂审的吗?这可是让姑姑开了眼界啊。”
“那叫什么眼界啊?武昌城那么多好玩的地方都没去。”沈灵珊遗憾地说。
“好玩的地方到处有,可听官府问案姑姑这是平生头一回,不仅开了眼界,而且受益匪浅哩。”
“您受什么益啊?”沈灵珊不经意地问道。
方浩玲认真地说道:“以前吧,我们住在深山之中,从未与官府接触。自那莫仁兴出现以后,以为官府里都是一些不学无术、倚势欺人的卑鄙小人。今日方知官府里也有好官,而且当官的也不易,不仅要有恤民情怀,还要知识渊博、能言巧辩,否则的话,就像吴知县一样,案子问得一塌糊涂,害人害己。你说,这不是受益么?”
“照您看,我舅舅能不能算好官?”沈灵珊有意问道。
方浩玲顿了一下,说道:“沈姑娘,请恕我直言,仅凭听一次堂审便要我评价你舅舅是好官还是昏官有点不妥。但在公堂上,你舅舅对待原被告态度谦和、对治下却很严厉,应该不是做作而是习惯,他问案的精明也是吴知县难以企及的。据此看,他应该是个难得的好官,而且年纪还这么轻,今后前途无量。”
“哎呀,您给这么高的评价啊?我代舅舅多谢方姑姑。”沈灵珊笑着说。
“不过,在家里,他好像有些怕你娘?”不知方浩玲有意无意。
“不是怕,是……”沈灵珊想了一下,说道:“孝顺。”
“孝顺?”方浩玲有些奇怪沈灵珊用这个词。
“嗯,孝顺。”沈灵珊重复说道:“当年,外公外婆被那些恶人围攻致死,舅舅只有十岁,是我娘拉扯他长大。因爹爹失散、哥哥溺水、我的亲生爹娘亡故,当时我们三人相依为命,而且我娘还要承受着失去亲人的巨痛,可说艰辛无比。就这样一晃就是近二十年,爹爹仍然杳无音信,舅舅怕我们娘俩孤独,誓言不找到爹爹的下落便不成家,因此一耽搁就到了这个年龄。我娘怪自己连累了舅舅,一直心存愧疚。所以舅舅一听我娘提到这事,便找各种借口回避,以免我娘伤感。”
“哦,原来是这样。”方浩玲淡淡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私下谈论一个与己年龄相若男子的婚姻大事,毕竟有些不妥。
沈灵珊原本打算籍着这个话题,进一步试探方浩玲对舅舅的态度。见方浩玲不再吱声,一时不知如何往下说。
正犹疑之时,忽听门外有人“咳”了一声。沈灵珊一听,知道是陈文祺报信来了,连忙打开房门,叫了一句:“哥。”
只见陈文祺站在院子中,朝沈灵珊点了点头,一句话未说便转身离去。
沈灵珊知道舅舅没意见,心中大喜,便关了房门,转身回到原先坐的地方,解释似地对方浩玲说道:“是我哥。”
方浩玲取笑道:“没听他说话啊?难不成就为了来看你一眼?”
沈灵珊红着脸笑了笑,也不解释。斟酌了半天,向方浩玲说道:“方姑姑,我有句话想问您,若冒犯了您,请您念在我是小辈的份上,不要见怪。行吗?”
方浩玲见她说的如此慎重,便收起戏谑的神情,认真说道:“看你说的,即便说错了什么,姑姑也不会见怪的。”
“我……我想请姑姑做我的舅妈。”沈灵珊不知冰人如何作伐,心里所想脱口而出。
“腾”的一下,方浩玲脸上飞起两片红云:“沈姑娘,这玩笑开不得。”
沈灵珊急道:“方姑姑,我没开玩笑,这是我舅舅的意思。实不相瞒,我舅舅他对您可是一见倾心,他怕当面唐突,便要我向姑姑转告。”
方浩玲万万没有想到,沈灵珊要对自己说的竟是这个话题。在得知是她舅舅的本意之后,方浩玲心里顿起波澜,不,在一瞬间可说是怦然心动。
自从姐姐方浩琴坚持要等自己终身有托才答应出嫁之后,方浩玲便暗暗决定,为了姐姐的幸福,只要有人前来提亲,无论“他”是富贵贫穷、健康残缺、聪明愚钝、品貌俊丑,她都愿意穿上嫁衣,哪怕是给人填房也在所不惜。而今上天眷顾,竟让自己遇见一个如此丰神俊逸的男子,而且年纪相当(韩明三十,方浩玲二十八)、际遇相同(两人都是大龄未婚),可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旷世奇缘。不仅如此,虽然只是萍水相逢,方浩玲对韩明的印象相当不错,这不单是欣赏韩明皎如玉树临风的外表,更嘉许他博学睿智、谦逊良善的内在品质。假如有婿如此,夫复何求?
但方浩玲已经过了率性而为的“轻狂”时期,少女情怀已然不再。韩明的“官家”身份,让她望而却步,不敢允诺。曾几何时,她偷偷设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婿,或工或农或商都无所谓,但夫妻之间一定是相敬如宾、凤协鸾和。即便为了姐姐不择而嫁,“他”与自己就算不能夫唱妇随,起码也得相濡以沫、共挽鹿车。反观韩明,年纪轻轻官居太守,虽算不得封疆大吏,却也身份显赫(在方浩玲看来),与己太过悬殊。若与他成就因缘,姑且不论他对自己如何,自己也不愿接受那种夫荣妻贵、举案齐眉的生活。
“方姑姑……”沈灵珊的呼唤,惊醒了尚在沉思的方浩玲。
“哦……,沈姑娘。”
“方姑姑,您怎么半天不言不语?是恼了我么?”
方浩玲“噗嗤”一笑,伸手握住沈灵珊尚未缩回的柔荑,轻轻地拍了两下,说道:“哪能啊?姑姑为何要恼你?”
沈灵珊喜道:“这么说,姑姑是答应了?”无意中对方浩玲的称呼省去了姓氏。
方浩玲摇摇头,决然答道:“沈姑娘,谢谢你的好意。请转告舅老爷,说我方浩玲抱歉了。”
沈灵珊秀目圆瞪,愕然问道:“方姑姑,您……对我舅舅不……”
方浩玲截口说道:“沈姑娘,你别误会。尊舅父人中之龙,人品才华是无可挑剔的。”
“既是如此,方姑姑如何不肯俯允?难道方姑姑还有……”
方浩玲再次打断沈灵珊的话,委婉说道:“沈姑娘,你与你娘近半年不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何必在此浪费时间?方姑姑今日有些累了,也想早点歇息。”
沈灵珊听她下了“逐客令”,心知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便起身说道:“方姑姑早点歇息,灵珊告退。”
沈灵珊走出房门,依稀看见院中伫立着几个人影,走近一看,原来是爹娘、舅舅和哥哥陈文祺四人。
几人无声地跟着沈灵珊走出院外。
“爹、娘,我……”沈灵珊的声音中明显的失望。
“珊儿,别说了,我们都知道了。”韩梅揽过女儿,慈爱地说道。
“舅舅,对不起……”沈灵珊望着韩明,一脸的愧疚。
韩明正要说话,这时沈清“呵呵”一笑,说道:“珊儿,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事交给爹爹,保准做成。”
沈灵珊见爹爹大包大揽,先是一喜,随即泄气地说道:“爹爹,人家方姑姑瞧不上舅舅,您有什么办法?您可别让方伯伯强迫方姑姑啊,那样她会很伤心的。”说罢瞄了韩明一眼,心道,舅舅,您可别生气哟。
沈清摸了摸沈灵珊的秀发,赞道:“我女儿的心可真善良,爹爹怎会强人所难?”
“那您有什么办法?”沈灵珊口里不信,眼中却满含期待。
韩梅柔声说道:“傻丫头,你方姑姑哪是看不上你舅舅,她是担心你舅舅会欺负她。”
“我舅舅人那么好,怎会欺负方姑姑?您说是吧舅舅。”沈灵珊诧异地说道。
韩明笑而不答。
沈清说道:“珊儿,你还小,有些事还不懂。总之,这件事就交给爹爹,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尽快去办。”
“什么事情?”
沈清神情一转,说道:“整整二十年了,你外公到如今还不知你爹娘的音讯,更不知这世上还有你这么个外孙女儿。所以,你要迅即去趟京城与你外公相认,向他老人家禀告你爹娘的信息,并将老人家接回武昌城赡养。”
沈灵珊一听,悲从心起,泪挂腮边,哽咽着答道:“是,爹爹。女儿这便回房收拾行囊,明天就启程。”
“祺儿,路上好生照顾妹妹。”韩梅嘱咐道。
“娘,您们放心。”陈文祺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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