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树

第26章


然而心里空空落落,六神无主。
  浮云师太看着我的失神,微微笑着,递我一本佛经,说道:“小姑娘,心静自然万事明,好好静养,身子才好的快。”
  
  我接过佛经,慢慢看着,渐渐神智清明。心里也静如深潭,波澜不惊。
  
  接下来的几日,也不晓得子晨如何,闲着反而心乱,我在禅房里开始久违的静修。并非我不想念,实在是一想到向母的态度如此刚硬,而我与子晨的距离又是人妖殊途,我越想越乱,越想越怕,终于决定压下思念与幻想,打算把此当成一场春梦,一个情劫。
  
  万万没想到,第四日,一顶小轿抬来了向母。
  她进了禅房,对我打量了一番,见我没有伤心欲绝和苦搅蛮缠似乎很是诧异,我静默淡然地看着她,屈身行了一礼。她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良久,终于放下身段,稍稍透出些和善的语气,说道:“你,回去看看子晨。”
  我一听子晨,平静的心突起波澜,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紧张起来:“子晨如何了?”
  向母一听我直呼子晨的名字,似乎很是不满,但终于忍了忍,说道:“他几日没有吃饭,要见你。”
  我一听,心头剧痛。子晨,他怎么这样的傻? 我一急一气,眼泪纷纷落下,看不清向母的面容。也许是我的眼泪,让她有些动容,她竟然又轻声说道:“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家世,与你,相差太大。你若是想子晨好,不如,你劝劝他,让他接着参加院试,他如此聪慧又如此年轻,你忍心让他荒废在这小小的嘉阳?”
  
  我不愿意接下她的话头,心说:他愿意怎样就怎样,你何必处处为他设计?你便是他的母亲又怎样?你有你的想法,他也有他的幸福,为何苦苦相逼,不肯罢休?
  然而,她再怎样,却是子晨的母亲,我纵然满腹不平,却也只能选择沉默不语。
  
  向母见我没有答应的意思,又说道:“我并非不答应你们,只是不想子晨为你所牵绊,不是我向着自己儿子,他这样的才学岂能久居人下? 这样耽误他,日后我见了他的父亲怎么交代?若是他能中了进士,我也就不阻挠你们,即便不能做个正室,也是我向家的人。”
  
  原来,她这一番妥协是附加了这样的条件。我心里明镜,对她的所谓好心并不想领情,我原本也没在意什么名分,这几日的思量又让我对前景多了几许的理智,所以我并未露出感恩戴德的样子,淡淡地说道:“我只想看看子晨即可,其它的事,子晨有子晨的主意,我不想强加,也不愿意勉强他。”
  
  向母有些愣怔,也许她以为她肯松口许我一个未来,我就应该感激涕零,没想到我这般的淡泊,实在是让她失望得紧。
  
                  四十三.静修
  
  到了向家,我急急地走到书房,子晨听见我的脚步,轻轻唤了一声:“合欢,是你么?”语音竟微微颤抖,我听的心里一酸,走到他的床前,四日不见,他清瘦了许多,眼里闪着惊喜与欣慰,一张清俊的脸略显憔悴,越发印得那眼睛晶莹水亮,泛着深情。我沉在里面,哽咽不能言语,几日的苦苦挣扎与压抑所逼出的一个“忘”字随着眼泪宣泄而出,瞬间崩泻。 子晨轻轻试去我的眼泪,说道:“怎么又哭?莫非,太白又咬你了?”此情此景他还有心情与我玩笑! 我看着子晨一脸的调笑忍不住扑哧一笑,子晨看着我,说道:“今日我也有幸见识了什么叫梨花带雨,饿了几天也值得。”
  我一听,又是心酸又是心疼,嗔怪道:“这么这样傻,那有如此作践自己要挟别人的?”
  子晨嘿嘿一笑,说道:“不过是少吃了几顿饭而已,你们女子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实在是做不来呀。”
  我忍俊不住,看着子晨无恙,方才略微宽心,但一想到向母的条件心里又极其苦涩,心里似拉锯一般,我沉默着不知道如何说起,思忖了半天然后说道:“子晨,你母亲的话也有道理,你我身份悬殊,实在不是良配,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子晨一听,正了脸色,紧握住我的手,惴惴地问道:“母亲说了什么?”
  我叹了口气,狠心说道:“她并未对我怎样,我只是觉得她说的都是实情,所以来劝劝你。”
  子晨有些气恼:“合欢,你不过离开四日,就变心了么?”
  我心里猛地一痛,我并未变心,只是想到向母的条件,我宁愿自己心痛一些,也不舍得他违背心愿,失了自由。
  
  子晨见我垂首不语,更是焦急,握住我的手指轻轻颤抖,一字一顿地说道:“合欢,你不愿意与在我一起么?终究是我自做多情么?” 我看着子晨急切的眼神,终于不忍他的痛苦,说道:“即便我愿意与你在一起又怎样呢,你母亲要你参加院试才肯同意。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不想你为难。”
  子晨半晌无语,许久方才说道:“母亲原本答应中了乡试就此罢休,我若是知道母亲这般反复,我,就应该……”
  “你有什么主意么?”
  子晨看看我,目光灼灼:“我应该把生米煮成熟饭。”
  我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扭过身去,羞到手指都在发烫。子晨却不依不饶地扳过我的肩头,哑声说道:“合欢,我愿意为你去做任何事。只是你不要反复,你可知道,你一会把我放在蜜罐里,一会把我放在冰窖里,被你这样折磨,难道你忍心么?”
  我又何尝不是,只是我比子晨更多了一份忧虑,除却彼此的身份,我还是个妖精。原本一心希望修成正果的我,此时却万分羡慕那些平凡的女子。但我这番思虑又能对谁提起呢,我咽下忧虑,只能对子晨强做欢颜。子晨呆呆地看着我说道:“合欢,若能一生看你笑,我多等几月又何妨?”
  我心里一苦,说道:“你答应了母亲去京城应试,只怕考上了就要为官,你不是最讨厌官场么?”
  “我答应去考,却没答应做官,到时我装病也好,回家事母尽孝也好,终要找个借口离开。我只想与你在青山绿水间做一对神仙眷侣,可好?”
  我眼前闪过茶园,杜鹃,甘露泉,还有与子晨紧紧挽在一起的手,心里被憧憬与温暖瞬间填满,我与子晨两两相望,浑然忘言。
  
  向母对我劝说的结果甚是满意,对我也客气了许多,然而终究是对我不甚放心,又让宋妈送我回宁和寺,约定子晨高中之日接我回来,我心里苦笑了一下,并无异意,子晨却不肯放手,不愿与我分离。我强笑着说道:“不过是短短几个月。”子晨却幽幽说道:“我恨不得与你朝朝暮暮,我怕你离开几日又变了心意,我须得时时在你面前才放心,省得你又朝三暮四”。我听了啼笑皆非,故做恼怒:“我每日里对着的不是师太便是太白叫我如何朝三暮四?” 子晨闻言并未开怀,一脸担忧,低声说道:“合欢,你一向性子淡,我怕你几个月后就淡忘了我,如何是好。”
  我默然以对,狠心离去,心里却知道,子晨,我如何会淡忘了你,自我修成人的那天起,就与你千丝万缕地连着,连成一个茧,把心包在里面,此生怕是挣脱不开了。
  
                  四十四.夜会
  
  子晨果然是担心的紧,常常差人送来各种食物,衣物,用具等,又隔日写首词来。 临江仙,江城子,蝶恋花,卜算子,缠绵悱恻,日日不重。我看的又好笑又心醉。他,竟然把满腹文采用在这个上面,当真是不务正业的紧。不过,我私心里却极爱他这个不务正业的喜好。日日让我如沐春风,如饮甘露,如痴如醉。虽然我可以隐身去看他,却生生忍住,我怕我见了他就忍不住现身,我怕我见了他就舍不得离开。我只能把他的词看了又看,印在心底。
  
  我平日里在禅房看经静修,闲时与师太们闲聊论禅,每每想到子晨,顿觉甜蜜,山中寂寞于我并非难事,我度过了千年,想到将来,这短短几月不过是弹指一瞬,而此时我的心里满满当当俱是希望,似有无穷等待的力量。
  
  转眼已是元宵节,华灯盛照,人月圆时。我遥遥看着山下的灯市,心里有些孤寂,不知子晨他今夜是否也在念我。 我立在风里,思念如潮。
  
  突然,太白叫了几声,我一惊,莫非是有人偷菜?
  我转身看去,却见山路上亮着一盏灯笼,模模糊糊地写着一个向字。我心里一紧,似有预感,果然,竟是子晨。我奔下院子,扑了过去。子晨紧紧拥我入怀,用手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合欢……”
  我抬头看他,几月不见,他身上仍旧是我熟悉的味道,却又有着些许的陌生。我冷静下来,才发现被子晨紧紧拥在怀里,顿时有些羞怯,我略微挣了挣,却被搂的更紧。
  
  如水月色,清辉遍野,山风吹过,飘飘欲仙。
  
  “合欢,你可曾想我?”
  子晨低声附在耳边问我,我心神一荡,若说不想是假,说想却又无论如何说不出口,那情话我听起来尚有三分羞怯,再叫我亲口说起来当真是,当真是强人所难。无奈之中我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下,子晨哎呦一声,笑道:“当真是爱之深责之切,你是怪我一直没来看你么?”
  我忙道:“我并未怪你。”
  “你若怪我我才高兴,你不怪我莫非是一点也不想我来看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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