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纪事

  递上名帖，燕然被直接领到了后花园。
  一晃便了这么多年了呢！上次来的时候正是一年中最热闹的季节，园中的花草开得繁盛，这次却只见一个萧条的残景。只有院角的几株梅花孤傲的开着，也依然掩不住满园的寂寞。
  远远就看见了那个孤独的喝着酒的老人，那个据说是自己“爷爷”的老人……只是他身边的女孩？
  鹅黄色的衣裳，干净的面容，为什么在她的眼底看不见灵魂？似一个娃娃般的默然，或者说是，狂乱？
  终于记起来了么，那个午后？他们喝了很多的酒，他们意兴阑珊的说着话。一个只是想报复傲慢的老头，一个却真心的付出了所有……最后的最后，他忘记了她，她却独自忍受着莫大的苦难。
  燕然轻轻的走近，忽然听见鹅黄色小人儿低声唱着：“宝宝乖啊～快快睡～～”双手怀抱的竟然是一个枕头！然刹那间想到了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双拳紧握着，流血了也不自觉。
  “三年半前，素儿有了身孕。她即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不肯拿掉孩子。”老人没有抬头只是静静的说着，“她母亲本来想偷偷的骗她喝下落胎药，差点孩子就没了。如果那时候注意了素儿也不至如此吧。落胎药虽然没有拿掉孩子可是还是对孩子产生了很大的伤害。孩子出生三天便夭折了。”
  他说罢浅酌了一口酒，抬起头看着燕然：“然后，素儿就疯了。在她的眼里之剩下两个人，一个就是那苦命的孩子，还有一个便是——你。”
  “呵呵……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那三年前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既然瞒了三年，现在说又是什么意思！？当初我来找你的时候是你什么都不肯说我才会犯下这种错，你跟我说这些事情，你就这么讨厌我么！？”燕然在听完项邵白的话后激动的叫嚷着，喊着喊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燕然手扶着桌子眼角滑下了泪水。由于太过用力桌子陷进去了一个深深的掌印。
  “素儿是我最疼爱的孙女，她是我从小带大的孩子。如果我的使命需要我放弃所有，我唯一不甘心的就是她了！如果我早就能料到这样的结局，在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就会与你说出一切了……”
  “你来找我的那次……”
  “是啊，那时候我已经知道素儿怀的是你的骨肉。”
  可是我完全忘记了那个午后，那次错误的激情和那个可人儿。“那你今次叫我来也是有目的的吧！”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把你送去南方磨练是不得以的事情，即使燕芝没有难产过世，我依旧会送走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燕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老人。项邵白拍了拍手，婢女过来带走了项文素。燕然的目光随着文素看去，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突然那个女子扭头直盯盯的瞪着燕然，忽而有对着怀中的“孩子”说道：“宝宝，你看！他是你爹哦！爹爹来看我们了。宝宝，喊爹爹！你喊啊！你为什么不说话？呜呜……”
  “小姐累了，赶紧把她带下去！”项邵白命令到。
  看着婢女把狂乱的项文素拖下去，燕然的心里像是被利器割开了又缝回去。受伤之后，再怎么修补永远都有一条无法弥补的裂缝。原来心会痛。
  “你露出这幅同情的表情给谁看？”项邵白给燕然斟了一杯酒，示意燕然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上一起喝酒，“我们项家的孩子不需要同情。坐下，喝酒。”
  燕然拒绝了项邵白的邀请转而坐在他的对面，拿起新的杯子给自己斟了酒。
  “有必要这么生疏么？我们毕竟是爷孙。”
  “三年前我就说过了，今天我再说一次。我姓燕，与你没有一点关系！”说完就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皓儿的毒最后还是没有解，两年前他也去了。现在我几乎又成了孤家寡人了。呵呵～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是说项家的子孙不要别人的同情么，你对我说这些难道是想我同情你？”
  “你知道你母亲燕芝的身份么？”
  “人都走了那么久了，身份什么的早就随土掩埋了。谁还会在意这些！”
  “还记得十几年前的那次政变么？当今的皇上还是因为那次的失败才被流亡到了卞城呢。要是我记得没错，你应该是在那里长大的吧。你知道这场政变的始末么？”
  这是一个阴谋，巨大到自己还没有出生就早已被完整的设计好了。燕然忽然感觉自己被紧紧的束缚着，无法挣开那厚重的桎梏。无谓的人生啊……
  “传闻在五十年前皇后与另外一个妃子同时产子。只是皇后诞下的是个公主，所以皇后党便来了个狸猫换太子……”……“只是当今有人却傻傻的认为先皇的血统不正最终会导致朝堂上会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于是怂恿当时还是个孩子的焱发动政变想要谋朝篡位！然后彻底的掩盖五十年前的丑闻！”一口气说了太多的皇宫秘史，项邵白却似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即使毫不顾忌的直呼当今圣上的名讳，像是在说故事般。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这些事情与母亲到底有什么关系？”燕然眯起眼睛睥睨着项邵白。
  “还不明白么？燕芝要是没有过世，现在也是五十岁了吧。只是狸猫换太子换的是妃子的孩子。而公主则被托付给了我。后宫的争斗比朝堂更加险恶啊。”
  “母亲是个流落民间的公主？”燕然再次把杯中的酒饮尽，只是这次他接受了项邵白的斟酒，“呵呵！那又如何？”
  “不想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么？”
  燕然拿杯子的手明显的一颤，酒洒出了一半地上的雪马上就融了一大块。他盯着眼前的老人用心的看，想从他无底的眼睛里面看到心底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最后的平静
  这年冬天最后一场雪过去了，天气越来越暖了，日子也一直很平静。草草在御花园里面晒着温暖的太阳，摸着自己的肚子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前几天跟小翼说了薛草草的事情之后，两人疑惑了许久。没多久却传来了燕然认祖归宗的消息。
  “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小翼当时还很严肃的问草草。
  当时的草草正在假寐，对于这个消息虽然也很震惊，可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没人能够逼他做他不愿的事情，就像当初的尚公主。
  原来自己对于他尚公主竟然还是这么在意，可是这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吧……
  “你一点都不在意么？算了，既然你累了，我就先告退了，皇后！”
  小翼有些生气了，这就是关心则乱么？或者说只是害怕吧，害怕那个不知道的结局害怕失去。仅此而已吧。
  “翼儿，你的嗓子好点了没有。我从太医那里拿了点药过来。你带回去记得吃啊。别总让人担心，你知道我在意的只是大家都好好的。”
  小翼听到草草说话，人一颤，马上回头去看。可是草草还是闭着眼睛，就像刚刚说话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只能叹了一口气，拿上了宫女递上来的药就走了。如果不拿药草草又会担心，虽然自己不在意，或许回去也不不会吃。
  “你一定要吃，别拿回去了就扔在一边不管了。知道么？”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草草变得特别的啰嗦，有时候都会怀疑她是在讲遗言，说每件事情都要说了再说……
  “好了，你叫我认祖归宗我认也认了。然后呢，还要我做什么？”虽然燕然已经认祖归宗了，可是在心里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一直对自己说他只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母亲的东西，即使母亲早就过世了，但是他要拿回整个世界来祭奠。与那个心爱的女子。
  “我在朝廷这么多年，早就培养了自己的势力，所有该做的我都做好了。现在有了你，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你只要安安分分的做你的项然就购了，我不希望这段时间里面你出什么意外。”
  “那就是说，我可以回驸马府了？”燕然真的好累好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隐隐觉得很不安，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你就不能在府里多住几天么？你从来都没有跟你爹单独在一起好好的聊过天。你爹其实很疼你的……”
  “别跟我提他，这么多年来，他还是那么懦弱。当初要不是他，我们母子也不至于此。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我走了！”
  “我知道当初是我做错了，可是你爹没有错，你为什么还是这样？还有你的脾气能不能好点？”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过去是做什么的！是你的手下亲手送我到那种地方，把我培养成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却来怪我脾气不好？没重要的事情别再来找我。明天我要回卞城一趟。”
  “回卞城？”
  “我的事情你也要管么？”
  “你……”
  焱下朝后马上去到坤尚宫，看见草草靠着躺椅在晒太阳。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轻轻的蒙上她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猜猜扒下焱的手：“你回来了？今天发生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焱的脸马上耷拉了下来：“还能有什么事情，那些老古董不去说它了！来，我陪你去走走！”
  “嗯，也好。我也趟了很久了，再不活动等会儿该抽筋了。”
  焱扶着草草慢慢的走着。草草的身孕已经7个月了，整个身子都圆滚滚的，几乎做不了任何的事情。想起上次怀孕的时候，几乎还像是昨天的事情，只是身边的人却不再是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