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断

  旦离刚喝了一口茶，全喷在了那一堆卷宗上：“那是只大雁好不好，象征着皇后！你居然敢大不敬！”
  “你才是大不敬，把皇后扎成风筝。”
  “嘿嘿，后来那风筝断了线飞跑了，但是……皇后还是皇后……”
  “旦离”，筱禀正色问，“你觉得现在好吗？”
  旦离笑笑：“不是说最好，但是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筱禀也笑了，好吗？就这样放未濯走，好吗？但似乎这样对自己和未濯都好一点吧。未濯，现在怎么样呢？
  “未濯说过，他走了以后，就当他还是活着的。”
  旦离却说：“还是当他死了吧，他总是能很折磨人。”
  是啊，折磨，是的，还不如当你是死了的。但是我心里还是隐隐地愿意相信，你还是活着的，即使是在另一个人的怀抱，我没有办法祝福你。但是一个人如果幸福的话，旁人的祝福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龚静呢？”筱禀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未濯和犹诺离开的那一晚，她也同时消失了。”
  消失了，那个和我一样的人，不知道此刻的她的心境，是否也同我一般，平静并且荒芜。爱着一个随时可以见到的人，想要拥抱却不可获得的寂寞，或许只有这样才是酷刑的终结，放他走。
  “今天怎么过来了，不用陪喜鹊皇帝了吗？”筱禀回过神，将惨淡的心绪又收进衣袖，不能沉湎的痛苦要收在角落。
  “他去扫墓了”，旦离闷闷地说，又补上一句，“和那个老太监一起。”
  “什么老太监，周德瑞可是四朝大内总管太监了，他――也是个该敬重的人。”
  旦离叹了口气，点点头。他没有轻蔑的意思，只是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才来找筱禀说说话。虽然之前并不是朋友，但是像他们这样经历了同一场劫难的人自然地就成为了朋友。想到俊秀现在一定是在哭吧，做了皇帝的俊秀，已经很少哭泣了。只有在每年的这个时候，你才会去那个叫熏的侍女的坟前放肆地哭吧。
  俊秀穿着寻常的便服，在一个寻常的墓地，如一个寻常的扫墓人一般跪地哭泣着。他的旁边站着一个老者，没有去提醒他王的身份不可以跪一个侍女的坟墓，只是静静地看着，等他哭完，然后回去。
  熏曾是除了未濯以外俊秀得以栖息的唯一怀抱，可是她死了。她是这样放心地去死的，因为她知道还有人会和他站在一起的，她是为他而死的。
  俊秀曾经对旦离说，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呢，我已经不是你原来所知道的我。旦离却不走。俊秀又说，留在我身边，是会死的，因为你爱我。一个王总有需要什么人为他而死的时候，我是王，而你是那个爱王的人。所以王需要谁为他而死的，第一个站出来的，就是你。旦离却说，我不会死的，因为俊秀除了我，什么也没有。
  熏，如果旦离没有出现，你不会放心去死的吧。可是你却为我而死了。当我在远处另一个人的怀抱里烂漫的时候，你却为我而死了。可是我只是想，或许你不用在我的身旁默默老去，你是这样可爱和美好，如果我不再充斥在你的视线里，你是否还有爱上别人的可能？可是你却为我而死了。
  熏，我现在有一个新的侍女，我不喜欢他。
  俊秀想起有一天，他说：“熏，我要苹果。”没有人答应他，然后他就回头看她，说：“你怎么不理我。”那个侍女立刻跪倒在地上说：“陛下，奴婢是……”这个时候总管太监突然出现说：“混帐，我们做奴才的，陛下说我们叫什么我们就叫什么，陛下说我们是谁你就是谁。”然后那个侍女连话也不会说了。熏，如果换作是你，你会端一盆水来说先洗手。
  熏，最后说了些什么未濯没有说，你一定说，什么也不要告诉俊秀。但我很安慰，至少是未濯送你走的。
  熏，现在未濯也走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是否活着，我只能说，未濯，如果活着，就不要回来了。这里太沉重，这些天，连风筝都飞不起来了。
  未濯，现在我知道了你的心情，你站在风里默默地说，不再见了的时候。当一天清晨发现你已经不在，一个字也没有留，我对自己说不用去找你，放你走。
  未濯，你的桃花开了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你不在的时候，桃花开得一样的好，是她无情还是她庆幸你的出走。毕竟，她是最爱你的，最知道什么是你要的，什么是对你好的。桃花开得这样好，未濯，她知道，放你走，是对的。
  放手，让珍贵的人远去，如果那是他唯一的要求，那么，放他走。
  “犹诺，我们去哪里？”
  “我说过的，无论哪里。”
  “去一个，没有桃花的地方。”
  “好的。”
  未濯笑了。
  “未濯，你会死吗？”
  “我不知道，犹诺，你真可怜。”
  “是的，我真可怜，遇见了他。”
  “谁？”
  “一个叫未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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