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烈度犯罪

第43章


  我的心情有点郁闷,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但没多久就顾不上嫉妒和羡慕,因为嫂子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
  其实我的运气不是最好的,我旁边有台机子,前面的客人投了过千蚊都没中,去了洗手间。后面有个阿婆一直在看,等他一走只投一蚊,就拉出连线,比我赢的还多,好过截和。
  
  我象被雷劈了一样楞了。一直让我在宾馆里连续失眠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游蓉让我提供,我自己苦思冥想遍寻不见的那个动机,居然只有2个字。
  截和。
  
  8、
  
  
  社保分局有场见不得人的麻将。桌上本来只有3个人,赵东仁、白梅和金大锅,稀里哗啦的打出1300万来。本来还能玩得更大,结果白梅突然中途退出比赛,这无异于打出一张烫手的牌,赵东仁和金大锅想不和都不行。
  就在这时候秦东明偷偷摸摸上场了,他闻到了钱的味道,知道这一把一定和得很大。所以他跳过赵、金二人,抢先截和,然后再把他们一一踢出赌局。与此同时也没忘了在旁边看牌的小丁。
  
  因为没有夜间航班,第二天下午我才赶回来。
  昨天晚上和小丁通过电话之后我一直心神不宁。秦东明的事我没法跟他明说,只能告诉他哪都不要去,谁都不要见,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小丁听出了我的慌张,没多问就挂了电话。
  
  组里只剩蘑菇一个人,说老秦一大早就出去了。下乡感冒在家休息,凯子和酒杯出差,从金大锅车里跳出来的那个桑拿小姐醒了。
  老秦没什么不正常吧,这几天?我问蘑菇。
  没有啊,今天早上在他办公室里发飙来着,还砸了什么东西。我没敢过去看。
  
  见到我游蓉的表情很疑惑,说你怎么回来了,洗钱的事查清了?然后花了半个小时听我跟她解释社保局的麻将大赛。
  我严重怀疑她那两个学位有水分,理解能力比我妈还差。听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是说秦东明把那笔钱转走了?
  我都快哭了,说不光是转钱,赵东仁死那天,楼底下有辆黑色桑塔纳,里面有人抽烟。撞丁子光那辆车也是桑塔纳。你把这些东西加一块想想。
  有点,怎么说呢,荒谬。游蓉冲我扬着那张黑脸。证据,你有证据吗?全是猜测。
  我他妈要能找到证据要你还有个屁用。我在心里狂骂,嘴上说不管怎么样最起码先把他叫回队里,当面说清楚。
  游蓉抓起电话拨了秦东明的号码,话筒帖在腮帮子上,脸居然越来越白。
  秦东明的手机关机了。
  我转身往外冲,一边跑一边掏手机。
  
  切诺基拉着警笛在街头疾驰,车厢上方的磁性警灯闪得惊心动魄,我没统计一路闯过几个红灯。
  手机撇在副驾驶座上,后盖都被磕飞了。那是我一怒之下摔过去的。小丁没有回传呼,筒子楼的电话也一直没人接。
  建设路上车不多,可我还是觉得拥挤得要命,停了车一路狂奔,喘息和脚步在空旷的楼梯间互相撞击共鸣,回声不绝。
  
  敲门,无人应声,砸门,依旧。
  我后退一步,抬腿猛踹。那扇红漆木门应声弹开,重重的磕在墙上,门框上方的横梁发出咯吱声,一片灰尘落下。
  凌乱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房间里的桌椅都倾倒在地,陈骏的被子扔在地上,床单和褥子都被取走,厚厚的实木床板裸露着,上面有个青黑的弹孔。
  地上还有一只烧化了一半的可乐瓶。
  床边的墙壁上有尚未干涸的零星血痕,呈喷溅形状。那是从伤口喷射出来的。
  我觉得头有点晕,眼前的一切宛如梦境毫不真实,两腿发软坐在地上,过了很久才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步一步倒着退出房间,给游蓉打了电话。15分钟后,楼下的警笛响成一片。
  
  凶手显然没有足够的时间清理现场。技侦处的阎军在现场忙了很久,我告诉他这里住的是我朋友,然后一直弓着腰在他身边看着,双手攥拳一言不发。
  门口的脚垫上采集到一些黑色弹性颗粒,表面还附着着细沙。床下提取到1枚7.62毫米口径的手枪子弹弹壳,在床板上的弹孔里,也提取到1枚铅制弹头。那是一枚利用旧弹壳手工制造的土制子弹。弹头变型的很厉害,已经无法鉴别膛线。
  这不是制式手枪,阎军把装着弹头的物证袋递给我。
  我冲他点点头说我去查,你辛苦一下晚上加个班吧。
  明早一定让你看报告。
  
  游蓉和老张一直在楼道里站着,我从两人中间穿行而过,谁也没搭理。
  走到楼梯口阎军大声喊我,扭头回去看,他从门口探出半个身子问,这个你认识吗?手里的镊子挑着一只白色女士手袋。
  那是我送给白兰的。
  
  切诺基沿着梧桐路缓慢行驶,警灯空闪没有鸣笛。车里有个年轻的小警察表情僵死,两眼空洞的直视前方,满脑子都是不祥的预感。垂落的手里握着扔在拨号的手机,话筒里传出冷漠的女音,您所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他刚从白兰家出来,房里整洁如新空无一人。
  天边又出现了大片大片的乌云,迅速占据了整个天空,象一口铅灰色的大锅笼罩着这座城市。
  瑟瑟的寒风告诉所有人,不管你们是否乐意,又要下雪了。
  
  那天晚上我去了刑警队办公楼地下2层的值班室,那里是装备处枪械科。
  值班员老柴是个伤残军人,两只手加一块只剩下6根手指,但蒙眼组装79微冲用不了2分钟。他以前服役的那只部队是保密的。
  老秦看了我拿去的弹头,大致听我讲了讲现场情况,用手在墙上的全国地图上点了点,那里是青藏高原和黄土高原的结合部。
  
  1949年8月,时任国民政府西北军政长官的马步芳乘飞机匆匆逃往重庆,身后炮声隆隆。1个月后,他苦心经营多年,在长征时期曾绞杀了红西路军的精锐骑兵武装马家军,被彭德怀率领的西北野战军彻底歼灭。
  马家军旗下的兵工厂就地解散,一部分技术工人携带少量设备逃直青藏高原边缘的化隆县,落地生根开枝散叶。后人秉承了祖传的五金加工技术,自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利用简陋的车床设备和无缝钢管、少量的钢板,生产并贩卖了大量外型足以乱真、性能相当优良的仿军用手枪。
  值得玩味的是,这种做工精良的武器,其制造者居然多数是文盲。
  
  曾经枪击小丁,又在筒子楼打响的那把枪,就是这种俗称“化隆造”的手枪,除了射程和可靠性略差,在杀伤性能方面,与我们使用的警用枪械几乎没有差别。
  
  9、
  
  
  
  我在技侦科等到天亮,终于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勘查报告。
  室内果然遗留了大量秦东明的指纹。
  床前墙上的血迹经化验是A型。秦东明是O型,白兰和小丁都是AB型,中枪的应该是陈骏。
  脚垫上的黑色颗粒是沥青。
  除此之外,阎军还在门口发现了半个染血的脚印。那是秦东明穿的42码皮鞋留下的。
  
  还没上班,省厅刑侦总队的人就来了。看了勘察报告,关上门和几个领导开了个短会。游蓉从会议室里走出来时表情沉重,说省厅的人要跟我谈谈。
  那场谈话的气氛很沉闷,在我陈述了对案件的看法后,对方长时间的沉默。没有人愿意顺顺当当接受这个很合理的推测。
  昨天上午,秦东明离开办公室后独自驾驶那辆O字头黑色桑塔纳来到筒子楼,敲开了陈骏的房门。房间里除了陈骏和小丁,还有过来送饭的白兰。
  秦东明采取某种手段控制了三人的行动自由,开枪击中了小丁,然后挟持三人离开。
  省厅一个领导提出疑问,秦东明如何在光天化日下一次挟持三人?
  即便他手里有枪,为什么要打瘫痪在床的陈骏而不是小丁。
  
  他的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新的线索验证并进一步充实了我的推测。负责案发现场外围调查的刑警在走访时发现了目击者。
  一个在马路对面不远处摆烟摊的下岗工人称,昨天上午11点左右,有辆黑色轿车停在筒子楼门口,一个身穿警用大衣的人从楼里带出个男子,走到车门前突然给他戴上了手铐。虽然隔得太远他没看清两人的长相,但能肯定那个被铐上的人戴了副眼镜。
  大约2小时后,那辆车又回来了。警用大衣再次上楼,过了很久从楼里推出一架轮椅,车上坐着个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病人,身上还裹厚厚的被子。病人被抱上车,警用大衣转身上楼,数分钟后架着一个女的从楼里出来,同样用手铐铐上车。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车走之后那台轮椅还留着,被烟摊老板偷着推回家了,还分外勤快的擦掉了座椅上的斑斑血迹。
  
  如果我是秦东明,我也会这样做。
  敲门前我看了看表,11点,下班的人流车流高峰还没到,晨练的老人已经回家做饭了,街上的行人不会太多。这个时间段经过精挑细选。
  丁子光给我开了门,客气的问秦组长有什么事吗?他的眼睛里闪动着稍纵即逝的疑惑,可我身上穿着警用服装,板起脸足以给他一种夹杂着压迫的安全感和信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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