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烈度犯罪

第50章


事实证明,我对案发过程的推想极度接近真相,除了没能臆想出那张疤痕遍布的脸,其余部分与陈骏向丁子光的汇报几乎如出一辙。
从晚餐时起,他就开始心惊肉跳,竭尽全力才保持镇定。我迫不及待的卖弄除了吓出他一身冷汗,还直接催生出一个堪称歹毒的念头。
现在我相信,丁子光17号晚上拉我喝酒,只是为日后准备一个或许用得着的不在场证明。可他没想到巡警菜头会当场通知受害人家属,我的角色也由此发生了变化,不再是路人甲之类的龙套。
那个夜晚,就在白兰家的客厅里,丁子光给整个犯罪计划添加了一项重要内容,继白兰之后,我也被他利用了。这种利用贯穿了这个故事,由始至终。
白兰当时的想法我无从得知只能猜测,或许她也被我的讲述打动了。之后的几天里她的内心反复挣扎,最终情感的天平倾向我这一侧,因为上面加了一枚关于亲情和复仇的砝码,重若千斤。
 
11月22日,凌晨2时15分。
建设路上刮着嗖嗖的冷风。我的切诺基逐渐驶远,尾灯的光点最终消失在黑暗中。
街边阴暗处一辆黑色桑塔纳发动了,车头灯一闪即灭,发动机盖微微颤抖发出嗡嗡鸣响。
丁子光开门上车,驾驶席上坐着陈骏。
怎么这么晚?陈骏迫不及待地点了根烟,冻得一脸铁青。
有点事要办,计划要做调整。丁子光的眼神有些空洞。赵东仁呢?
我跟了他一夜,他去建委了,跟一个胖子。12点过了才回家。
你确定他没去过单位?
没有。
开车吧。丁子光闭目仰在靠背上。
 
11月22日,3时15分。
社保分局的楼梯上闪动着微弱的光线,那是两支蒙了黑布的手电。
撬门时发现自己不能熟练使用撬棍,丁子光的心情有些沮丧,怀里抱着的电脑主机沉得要命。其实那不是他的主要目标。他想要的东西在保险柜里,因为手里有白梅的钥匙,已经拿到了。
与他相比,陈骏显得轻车熟路,撬门拧锁如水银泄地般流畅自如。
窗台上白梅的闹钟被调回11时43分,用一件制服包裹住,撬棍猛击,钟面的碎裂声轻微得无法察觉。
陈骏本来打算直接往地上砸,被丁子光制止了。
夜色中两个身影匆匆离去,悄无声息。
和平区税务局保安值班室的窗口里透出不断变幻的光影,如果透过窗帘的缝隙窥视,能看到电视机里肉体交错的香艳画面。
 
11月22日,8时45分。
我报警,小丁,你让所有人立刻离开,保护现场。赵东仁站在社保分局一片狼籍的走廊里大喊。
挂上电话,赵东仁的额头上渗着汗,他冲进白梅的办公室打开了保险柜。741账户的支票簿和印章都在,这让他长舒一口气,飞快地把那些东西装进自己的手包。
他太匆忙了,没有发现那本支票中间部分已经少了两张。
7、
11月23日,0时30分。
建委家属楼里一片漆黑。丁子光踮着脚尖逐阶上楼,声控灯没亮,黑暗中只能听到努力压抑的呼吸声。
那是他第一次进入403,心里充满好奇。
双氧水味道让他非常疑惑,随即发现房间已经被人清理过,除了巧克力,没有任何与赵东仁有关的东西。
丁子光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愤怒,默默告诫自己要冷静,然后看到了床头柜上那块摆放电话的痕迹。
在鞋柜里他发现了6把防盗门钥匙,细心比对一下就能看出,那些钥匙和白梅那把有明显的差异。丁子光拿了一把捅进锁眼,再换白梅的钥匙,果然拧不开门锁。
他满意地笑了。
 
11月25日,20时整。
走出社保分局的大门时天已经黑了。丁子光觉得自己精疲力尽,这几天他一直按照赵东仁的要求加班,重新整理档案室的资料。其实那些凭证和报表是他亲手弄乱的。
稍加思考,他决定现在就去建委403而不是等到深夜。接下来的几天会很忙碌,他觉得自己需要早点休息。
在梧桐路口下车时,他的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
那里面是一部电话座机。
 
11月25日,20时25分。
为了接上电话线插头,丁子光不得不拧亮手电,蹲在地上忙碌一番后重新站起,手电的光束划过窗口。
楼下的梧桐路上,随即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顺着窗户,他看到车门大开的切诺基和一路狂奔的我。
锁上防盗门,丁子光略一犹豫,转身上楼。
楼梯间里,我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11月25日,23时50分。
黑色桑塔纳停在和平区制桶厂家属院门前。车厢里烟雾弥漫,方向盘后边坐着陈骏,防寒服的兜帽扣在头上,遮住了那半张疤脸。
一个瘦得跟拖把棍有一拼的身影从车边走过,还好奇地向车里瞅了一眼。陈骏低埋下头,嘴里骂了一声。
他不认识岳东,但那个身影径直走进了丁子光让他守候的门洞。片刻后,那个房间的灯亮了。
陈骏下了车,手里提了只扎了口的塑料袋,里面是两张购物卡,还有一个带包装盒的新手机。
 
11月25日,23时55分。
传呼机响了,岳东放下手里的蜂窝煤。
那个号码很熟悉,就是家属院门口的IC卡公用电话。岳东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拉开了房门。
门口多了个塑料袋,走廊里空无一人。
他没看见,那辆黑色轿车已经开走。
 
11月27日,1时20分。
漫长的等待之后,岳东家的灯终于熄灭了。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那根烟囱正在冒烟。
下了车陈骏径直走到窗前,趴在玻璃上窥探片刻。
房间里很黑,但能分辨出床上那具缓缓抽搐的躯体,那是刚打完针的岳东。
陈骏满脸狞笑地走向墙角,那里有个树坑,堆积着厚厚的残雪。
 
12月1日,20时整。
客厅的电视开着,沙发上没人。茶几上放着半瓶啤酒和吃剩的盒饭。
书房的书桌抽屉和柜门都大敞着,地上散乱着很多专业书籍和稿纸。丁子光蹲在地上在其间翻找。
终于,他找到了当年参加打黑案时使用过的笔记本。急匆匆地翻开,最后一页上记载着一个银行帐号和所属公司名称,还有地址。
 
12月2日,21时30分。
客人不多,餐厅里很安静,桌上的菜几乎纹丝未动。
丁子光端着酒杯慢慢啜饮,白兰坐在他对面,双目低垂若有所思。
气氛很冷。
明天我姐出殡,上午。
我会通知局里,大家都去。
谢谢。
有什么就直接说吧。
小丁,咱们分手好吗?
为什么?
白兰摇头不语,泪落成行。
算了,不用解释。我知道,他是警察,比我适合。小丁仰头一饮而尽,眼眶有些发红。他发觉那不是装的,因为心里很空,象有什么东西在疾速下坠。
 
12月3日,19时15分。
繁华嘈杂的市中心,车流和人流同样拥挤。路人一律穿着臃肿面无表情,匆匆的脚步似乎只为营造都市快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紧张节奏。
一辆白色公交车鸣笛进站。车门洞开,丁子光夹着手包下车。回身扫视了一圈,径直走到车站旁边的邮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塞进邮筒。信封上的地址是广州,寄信人姓名地址空白。
之后的1周内里,他又陆续向那个地址寄去了5封信。内容大同小异,言辞含蓄恳切。
主题只有一个,我有笔钱要洗,你们有兴趣吗?
 
邮局隔壁有个规模很大的药房。
各类药品和医疗器械在货架上整齐码放。
 
12月3日,18时.
切诺基已经远远开走,白兰站在楼下,依旧保持着目送的姿势。
从今以后你不要对我这么客气,我是个直性子人不喜欢这样。从今以后不管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对我说,就算夜里做了噩梦吓醒了,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有三块电池,不会关机。我希望你能笑,你哭得太多了。临走时我那段话在她耳际回响,心中有了些无法名状的轻松感觉。
也许,自己的选择没错。
上楼后她进了自己的卧室,抽出竹针,扯断线头,把那件织了一半的毛衣收进衣柜。
客厅里,父亲正往墙上钉钉子。
爸。白兰倚在门口。
什么?白父扭头问。
杀姐姐的凶手,一定能抓到!
白父点点头,把遗像挂上墙。那是他亲手装裱的。
 
12月11日,11时。
生蚝文半仰在大班椅上,手里的裁纸刀金光闪亮。
桌上放着的那封信是马仔送来的,内容相同的打印稿。这已经是第5封了。
这层写字楼去年重新装修过,精致低调,个别细节故意搞出几分恶俗,这符合生蚝文的一贯作风。
枪打出头鸟,聪明人要装傻。这是他出道以来坚守的信条,因此也成功地规避了诸多风险。
数年前他通过澳门的几家小赌场洗钱,赚得盆满钵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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