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烈度犯罪

第49章


那就是喝滥酒呗。老太太的语气很不屑。
你们不能老把我想那么庸俗。我扭头冲她笑。还有个女的。
把西装换上,新买的那套。沙发上的老头老太太都很激动。
快下雪了,冷。我抓起皮夹克和车钥匙冲出家门。
 
11月17日,晚22时。
零星的雪花在天空中缓慢飘摇。干枯的槐树枝丫摇摆不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寒冷的西北风在狭窄的梧桐路上嗖嗖作响。
与寒冷肃杀形成鲜明对照,建委403的卧室里温暖如春,空气中弥漫着熏香的味道。一场浪漫激情的风暴刚刚平息,双人床上两具躯体一丝不挂,喘息未定。
床头柜上的黑色电话猛地鸣响,白梅伸手抓起话筒,说了声喂。
对不起打错了。电话那头是拿着手机的陈骏。挂了电话他把白梅的SIM卡从手机里取出来,换上了姐夫办的那张。这是丁子光反复强调多次的。只能用白梅的号码拨打403的座机,虽然繁琐,但能确保安全。
他给丁子光打了传呼,告诉他已经确认白梅就在403。
给赵东仁老婆打电话吧。丁子光说完轻轻挂上街边的IC卡电话,转身重新回到酒吧。
大晚上的还这么忙?我冲他举杯。
 
11月17日,晚22时50分。
和每个赵东仁夜归的晚上一样,金雯早早上床,例行地失眠,双眼凝视着黑暗的天花板。她当时的心情我们无从得知,但能肯定,郁闷、忧伤和怨恨不会缺席,或许还有绝望。
电话振铃时,她或许以为那是丈夫打来的,通知他今夜不再回家。
这个匿名电话在她心里点了一把火。一个故意压低的声音笑着说,我知道赵局长不在家,他搂着别的女人睡觉呢。赵夫人您是不知道还是涵养好?
金雯几乎没有考虑就拨通了丈夫的手机,饱含怒气地说我病了,一直在吐,你还不回来?!
 
11月17日,晚23时05分。
夜色中赵东仁的9号桑塔纳匆匆驶出建委停车场。车上没有白梅,这让陈骏精神为之振奋。他又点了根三五,掏出手机给丁子光打了传呼。
因为寒冷和兴奋,他的声音和身体瑟瑟发抖。
 
挂了电话,丁子光仰脸望天,不知不觉中雪下大了,夜空中无数雪花飞舞。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如期而至一发不可收拾,纷纷扬扬笼罩了整座城市。
那一刻丁子光的心里曾经有过短暂的波动,透过酒吧的玻璃窗,他能看到白兰那张年轻干净充满期待的脸。他几乎想拿起电话阻止陈骏。
但那只是一瞬间,懊悔和恐惧如同雪花落地,转眼消融。
演出终于开始,大幕徐徐拉开。
6、
11月17日,晚23时40分。
漫天风雪,一直亮着灯的403窗口在一片漆黑的楼宇中格外醒目。
长时间的凝视让陈骏以为产生了幻觉。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灯真的灭了。
他的身体在瞬间绷紧,呼吸变得急促,不自觉地伸手入怀,铁榔头的木质把手细腻结实,带着体温。
那个穿白色大衣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他视线中,脚步急促无暇旁顾。
陈骏叼着烟尾随上去。
 
杯中的酒再次添满,丁子光轻轻摇晃着酒杯,冰块的撞击声清脆悦耳,灯光映照着琥珀色的液体,流光溢彩。
身边的白兰单手托腮略显疲倦,打哈欠的样子象极了猫。
对面坐着我,眼神惆怅心事满怀。
 
11月17日,晚23时43分。
溅在脸上的血迹温热,数秒钟前还在奔跑的女人此刻已经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她后脑上那个洞汩汩流出,在地面上蔓延出奇怪的形状。
那一刻的陈骏心惊肉跳,尽管白梅临死前那一声惊叫被风声完全掩盖。他紧张地向四周窥视,内衣已经被汗水浸湿。
今晚的整个行动分为三步,他只完成了第一阶段,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他没有时间感慨和停留,抓起白梅的手袋,找出里面的钥匙和钱包,返身直奔建委403。
 
DJ换了一首情歌,曲调如泣歌词忧伤。
白兰听得入神,放在桌面上的右手轻轻击打着节奏,手指细长,手腕纤巧。
丁子光的眼前飘过一张低眉浅笑的脸,那是陈容,也有那样一双漂亮的手。他用力摇了摇头,再次举杯。
我们的酒杯互相碰撞,杯中酒漾出少许,沾湿了我的手。
 
11月17日,晚23时50分。
楼梯间里漆黑一片。
防盗门被拉开时发出的吱呀声再次惊吓了陈骏。他侧身站在门口倾听了片刻才进屋,没敢开灯,打着手电在房中四处寻找。
难度很高,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丁子光也没能确定目标,只是给出了大致的范围。
最终他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打用发卡整齐别住的水电费收据。抽出一张塞进白梅的钱包。
黑暗中,他那张脸在怪异地扭曲,从上撇的嘴角能够分辨出,那表情是狞笑。
 
咱们摇骰子吧。我递给白兰一个骰盅。你输了他喝。
我不会玩这个。白兰客气地笑。
玩吧,挺简单。丁子光低头看表。我没事,喝不醉。
 
11月18日,凌晨0时05分。
山地自行车骑行得异常吃力,陈骏的身后是白梅的尸体,再远一点是建委大楼,背景是一片风雪凄迷。
路过街边的垃圾桶时,他抬手把钱包扔了进去。
风啸如泣。
 
打开骰盅,白兰又赢了。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得意。
丁子光在一旁微笑不语。
我一饮而尽,长叹了一口气。
 
11月18日,凌晨0时10分。
陈骏的山地车越蹬越快,自梧桐路南口疾驰而出。一片银白的街道上寂静无人。
他没注意到,身后的拐弯处,一个头戴小白帽的人正在熄灭烤肉炉。
一路急蹬,身后的梧桐路早已消失不见,陈骏在路边停车,掏出手机。
他的鼻尖冻得通红,满头大汗冒着腾腾蒸汽。
 
传呼机在掌心震动不休,汉显屏幕上四个字,一切顺利。
丁子光扬起脸,嘴角挂着笑容。来,再干一杯。
傻乐什么呢?想拼酒?我眯着眼睛问。
敢吗?他的口气有点挑衅。
谁怕谁啊。酒量不行还有酒胆。
白兰在桌下轻捏丁子光的手,冲他微微摇头,满脸的关切。
没事,高兴。丁子光笑着冲她说。
 
11月18日,凌晨1时20分。
丁子光的脸通红,我也一样,嘴里打着酒嗝,摇头晃脑地大声说笑。
其实我没醉,只是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因为白兰一直凝视丁子光,好像我是透明的。
费了很大劲我才分辨出嘀嘀的鸣叫声出自桌边白兰的手袋。
传呼。我伸手指了指,笑嘻嘻地看着她。随便肉麻一下就行了,真当我不存在啊?
白兰的脸羞红了,那颜色挺好看。掏出传呼机看了看。
我掏出手机递给她。然后看着她起身出去回电话。她冲我笑了一下,那笑容温婉如玉。
我沉浸在那个笑容中无法自拔,没有注意对面坐着的丁子光。
他扬脸凝视窗外的漫天飞雪,脸上闪着疑惑。
白兰冲回来,脸色惨白。
 
11月19日,15时40分。
社保分局二楼的走廊里寂静无声,除了正副局长,大家都在一楼办公大厅忙碌。
透过半敞的房门,丁子光看到赵东仁匆匆而过的身影。他的目的地是走廊尽头的卫生间,今天早上给他泡茶时,丁子光往水杯里放了两片磨成粉末的果导。
进入赵东仁办公室时,丁子光的脚步悄无声息。
他用办公桌上的电话给岳东的传呼机留了言,格外强调自己姓赵。
1个月前岳东就被选定成为替罪羊。当时赵东仁在闲聊中向丁子光诉苦,说岳东最近总给他打电话借钱。
 
11月19日,18时整。
赵局,明早我想请个假。丁子光隔着办公桌站在赵东仁面前,上身略微前倾,站姿和语气都毕恭毕敬。
什么事?
白兰的身体不太好。我想去陪陪她。
赵东仁点点头,吮着嘴唇沉默不语。
 
11月20日,10时30分。
从社保分局大门出来时,岳东的脸色铁青,嘴里小声咒骂着赵东仁,觉得自己跟猴一样被他耍了。
穿过停车场时,他看到了自已以前开的那辆别克车。喉头一震,一口浓痰划出曲线落在发动机盖上。
青绿色的痰迹异常醒目。
 
11月20日,15时20分。
缺乏质感和力度的阳光从白兰卧室的窗口直射入室。
丁子光的脚下拖着不太长的影子。他站在书柜前,正在翻阅一本94版的《病理学》,匆匆查阅那些感兴趣的内容。合上书前,他不自觉地在那一页上折了角。
身后的床上,白兰沉沉入眠浑然不觉,苍白的脸上泪痕斑斑。
 
11月21日,22时10分。
客厅里灯火通明。
白兰的父亲已经回房休息。我坐在沙发上兀自喋喋不休,全情投入于自己的讲述,自以为充分顾及了听者的感受,其实完全没有窥破对方哀伤表情下的情绪变化,无论是白兰还是丁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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