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初午后

头顶上的灯光在冬日里也似柔和的，白色，银白色。有什么慢慢像潮水涌过来包裹住整个身体。一层一层。
    很温暖。
    谁的声音？
    ——好好照顾自己哦。
    ——唔，初晓你又长高了不少呢？
    ——这里的枫叶很漂亮呢！
    ——你要和爸爸好好相处哦。
    黑暗一瞬间席卷上来吞掉所有光芒。
    别说了。
    别离开了。
    醒过来时，初晓手心都是汗，但她继续趴着不动。空荡荡的教室里能感觉到外面刮过的大风呼啸的声音。哦，如以往的安静。不对，有塑料口袋摩擦的声音。睁开眼睛从头发缝里看出去。
    是原苍染。
    他还没有回去啊！
    收拾好的书包放在旁边的空桌子上，自己桌子上堆的都是女生送的礼物，而他正把这些礼物往超市的袋子里装，一样一样的装进去，然后再把塑料袋子打上死结，做一个漂亮的投篮动作，“碰”的一声。袋子稳稳的进了不远角落里的垃圾桶里。
    “我看见了哦。”不大的声音在空落落的教室还是有些响亮。
    男生回过头就看到女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刘海长的过分，甚至都遮住了眼睛。但透过去还是能看到像聚集了整个夏天的萤火虫的光一样明亮的眼睛。
    “看到又怎样？”原苍染把包挎到肩上双手插到口袋里无所谓的看着刚睡醒的原初晓。
    “这么浪费那些女生的心意会得到报应的哦。”
    “随便。”
    闲散的语气，漫不经心的表情。咖啡色的外套和同色的裤子，长手长脚的靠在桌旁。最里面的白色衬衣的领子不是很乖巧的站立着。随便怎样都很有吸引力。难怪会有那么多的人喜欢他。
    虽然总是看起来很冷。
    “如果知道了会对你这个优等生的印象变坏的。”说的同时初晓也拖拖沓沓的收拾课本。
    “那是强加给我的，又不是我自愿的。”
    “啧啧，把女孩子投注了爱情的礼物当垃圾，真冷血。”
    “别那样看我，好象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男生手指轻轻扣着桌面。
    “你本来就是。”
    外面已经很暗了，黑板呈半阴影状态。桌子被整整齐齐的排成直线。走廊里偶尔响起一阵子由近渐远的脚步声，随后便又安静下来。
    看看表，睡了40分钟。原初晓吸吸鼻子动作迟缓的站起来，甩了甩手，“哇，胳膊都麻掉了。果真冬天不是个睡觉的好季节。”
    “这么冷的天你都睡的着，你猪啊。”男生已经往教室外面走。
    原初晓侧头望了望外面的那棵银杏，叶子都掉光了啊，枝桠突兀的向天空里伸去。
    “不走了？”
    “哦。”提起书包跟上男生的步伐。站在外面等男生关门，“你值日啊……”
    “我不值日难道会留这么久啊？”
    “哦。”
    “反应够迟钝啊你！”
    “碍你事呐……”
    “其实还真想把门反锁掉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
    原初晓愣了半响，思维似乎才转动起来，吐出几个字，“真恶毒啊你。”
    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被无限的放大，走到楼梯转角处才恍然大悟的扯住男生的衣服，张了张嘴吐出一团粉色的气，再吸进一口觉得整个胸腔都冻成冰块，“那个……礼物你真的就扔了？”
    原苍染低头看了看女生扯住自己衣服的手，很细长。没有女生爱留的长指甲，但修剪得很整齐。没有戴手套泛出冻的深红色。“难道还回去拣回来啊。”
    “果真是被宠坏了的坏蛋。”
    “我不都有收下来么？这已经把伤害程度降到最低了。”直直的浓密的睫毛垂下去，在洁白的皮肤上落下浅浅的影。虽然深冬了嘴唇也还是圆润的水色。原来有些人真的和别人是不同的。不过是这种家伙就该遭雷劈，原初晓在心里想。
    “梦想中的爱情就这样被你这家伙强行阻断了。”
    “爱情……单方面的爱情只会让人感到困扰，何况都不是我喜欢的东西。”
    “你不觉得她们其实很可怜么？自己喜欢的人原来是那样的态度。”
    原初晓鼻子以下的部位都缩到围巾里，双手插到外套口袋里，冻到不行的跟在男生后面，这个家伙好象不怕冷似的，大冬天也穿这么薄，看着就让人心生寒意。
    “一点都不觉得。除了喜欢的女孩外，我对别人都很无情。不感兴趣的女人贴上来只会让人感到烦。”男生有些惊讶的睁大眼。“耶，原初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同情心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还以为什么都不说就走掉呢。”
    初晓叉开话题，“你会对你喜欢的女孩很温柔吗？”
    “那当然，我一定会很温柔很珍惜她。”
    “这样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神情又像没睡醒的样子。与男生并肩迈着懒散的步子。“其实像你挺可悲的……”
    “什么意思？”男生皱了皱眉。
    “那么多女生喜欢你，那么多视线围绕着你，如果你走向其中任何一个人，那那个人受到的伤害肯定会比你给的要多得多，所以，像你这种优等生也只能像独行侠一般呐。”
    “是吗？”
    “嗯。有得必有失就是这样的……”
    男生陷入沉思。
    女生恶作剧似的笑了笑，很亲密的拍拍男生的肩，“优等生，替你默哀三分钟。”
    “你感觉一到冬天就没睡醒的样子。怎么现在精神这么好？”
    忽然凑近的脸，嘴角揉杂着戏谑的笑。却又柔软的不像话。这让原初晓有瞬间的恍惚。
    “啊？”三分钟才反应过来，望向男生，“被发现了啊……”
    “呵呵，小样。”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少年精致如百合的脸露出懊恼的神色。“关你什么事？！”
    “都是本家呐，透露一点点喏……”女生清澄如泉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下幻出霓虹般的华彩，又无限的纯真。
    “少来套近乎。”
    那些梧桐和枫树都掉光叶子了，顺着道路描出潦草的轮廓。但学校的变化还是不大，毕竟落叶植物种的比较少，所以还是会觉得春离得不远，只是那些常青植物在冬日里颜色更加深郁。天边大堆的灰白色云朵安然的漂浮着。此时的校园已陷入死寂一片，爱放学打篮球的男生连同篮球声一并从这个校园消失掉。鸟儿也隐匿起踪迹。
    也是，冬天里适合等待苏醒。
    好冷。好怀念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