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初午后

走在走廊里的原初晓即使围着围巾还是没有来由的感到脖颈一凉，视线来回转了一圈，才看到也看向自己正抱着厚厚的试卷的原苍染。
    廊外的树木枝桠间都缠绕着乳白色的雾气，不知名的爬藤从头顶上蜿蜒垂下来，在晨风中晃来晃去，叶尖还有凝成的晶莹的水滴。东方厚重的灰白色粘着丝缕青灰的云后面有淡淡的金色晕出来。也许要出太阳。
    原苍染把手里的试卷分一部分到原初晓手里。
    “帮我拿一半。”
    “哦。”
    “昨晚看到我短信竟然还问我是谁。”
    走在前面的女生迟疑了片刻，才偏过头，“优等生，我什么时候有你手机号码呐……”
    又想起什么，“那个……再说你发短信给我干什么啊，害我被小寻误解喏。”
    “高兴就发了，有什么问题？”
    “那敢有什么问题哦？像要吃人一样。”
    皱了皱眉，“吃人……我有那么凶么？”
    “没什么，问你一下，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脸悄悄的一热，“……不知道我经常到老师办公室帮忙吗？”
    “哦……”
    原苍染跟上来与原初晓并肩，“最近都来的很早嘛。”
    “没办法，被硬拖起来了。”
    商寻初三早上照例上早自习，自己起来早不说还硬是把躺在温暖被窝里的原初晓也吵起来，美其名曰早上空气好。哪里空气好啊。外面还是不明朗的天空，窗户上凝结的水滴顺着玻璃凌乱的滑下歪歪斜斜的曲线。雾气浓重。早知道就不要给他自己家门的钥匙。
    “小寻是谁？”
    “你说商寻呐，也是和你一样的优等生呐。”
    也是优等生呐。
    觉得含有讽刺意味从女生口里说出来到像是对两人同样的赞许。
    斜看过去的女生。
    黑色缎子一样的头发像一件外衣柔顺的披在女生身上，脸庞线条干净的滑下去，露出17岁女生清丽的轮廓，下巴很尖。走路爱微瑟着肩如猫懒散。总是爱穿很素色的衣服。
    仔细看，也是个很美丽的女生。
    被灯光拉出的浅色的影子间或指向自己。
    “看什么呐……”
    “没什么。”
    “你来的也蛮早的嘛，果然是优等生呐，怕被人抢了第一么？”
    “切……谁怕了。”
    原苍染收回视线，低头看抱在手里的卷子。白色的纸，黑色的字，看久了就像全部旋转起来，变成跳动的星星。
    什么时候注意原初晓的呢，应该是像其他人一样从看到那么漂亮的长发开始的吧。
    大多数男生的理想女朋友都应该有她这么一头柔亮的长发吧。
    再后来就知道女生有和自己一样的姓。
    接着就是读理科和女生同班。
    那时也只是收作业说上一两句话，是个不大爱说话的女生，或许是个不怎么喜欢和不熟的人说话的人吧。和旁边叫韩析的清秀男生却聊的很来。笑的时候能看到酒窝。
    上午第二节课后休息时间是最长的。冬天也不做课间操。
    即使太阳有出来，可是刺骨的寒意依旧让人忘而却步。隔着窗户享受阳光的洗礼。阳光打在窗玻璃上，透出凉凉的蓝。
    窗户都关上，教室里很暖和，所以大多数人都扎堆谈“篮球”“明星”“电影”之类的话题。
    离得不远的斜上方，一群女生正在讨论新描的彩绘指甲。
    “你涂的紫色真漂亮……”
    “贴上水钻更漂亮。”
    “你不想活了，允许涂指甲油就不错了……”
    “你的指甲变漂亮了……”
    “有专门去修啊……”
    有专门去修啊。
    理科班的女生本来就不多，现在这个班上五十多人只有十一个女生。因为身高原因大多都坐前几排，自己又是个不怎么合群的人，所以很少和她们说话，更别说能成为朋友。谈明星小说漫画都没有插话的机会，距离太远。从这个星球遥望另一个星球。
    过半的女生都喜欢原苍染，自己都无意撞见几次她们把礼物悄悄放进他的抽屉里，不过，大多都被原苍染看都没看扔到垃圾桶了吧。
    “喏。”旁边的韩析用手肘拐了拐沉思的原初晓。
    “dove黑巧克力哦……”伸过手接了过来。
    “从家里拿的……”韩析另一只手晃了晃另外一块巧克力。
    “两块都给我。”
    “一块就不错了吧。不怕长胖啊。”男生把巧克力马上藏起来。
    “给我哦，放学我请你吃冰激凌。”
    “哇，吃冰激凌！干脆直接把我放出去冻成冰棍得了。”韩析夸张的耸耸肩。“换别的。”
    歪着头望着男生用两只手握在手心里的另一块dove黑巧克力，眼睛转来转去，突然露齿一笑，“那好吧，为了感谢你再给我一块dove黑巧克力，我决定让你送我圣诞节礼物。”
    韩析生怕女生会反悔似的马上答应下来，再看到女生忍住不笑出的痛苦表情仔细一琢磨，才嘴一撇，“每次都是让别人绕进你的语言陷阱里去……”
    “天地良心，我哪有让你绕进语言陷阱，明明是你愿意栽进去的。”
    “哇……”
    “这个也是我的了哦。”一手从男生手里夺过战利品。顺便笑呵呵的看着委屈的要哭的男生。
    原苍染正好从教室外面进来，视线自然而然因为直线落到笑得异常开心明媚的原初晓身上。
    有什么好高兴的啊。
    对韩析晃着手里的巧克力。正要开问女生，却见她目光也有看到自己但却若无其事的滑过去，不曾相识的样子。
    欲问的话硬生生的憋回来。
    有那么刹那的失神。刚洗过冷水的手暴露在冷空气里，一下子冰凉，几乎要失去知觉。似乎有种叫失落的情绪从心的最底层浮上来填满整个躯体。抬起头来视线兜过教室一圈便无意的看到前几排有些女生正在看自己。
    低下头去。镇定自若。用面纸把手上的水吸干。继续做上课时没做完的习题。
    韩析衣服后面的帽兜边缘是一圈白茸茸的毛。右边眼梢有一颗不仔细看就发现不了的幽蓝泪痣，皮肤白到发亮。单凤眼。阳光在鼻骨处嘎然而止留在眼窝一片睫毛投落下来的狭长阴影。笑起来总让人想到单纯。应该是很好接触的人。可是在班里却是朋友少少。
    好像就只有女生这么一个算得上朋友的人。
    大概是太害羞的缘故。也太胆小。
    在男生女生两边都不受欢迎。
    两个人怎么熟络起来的，感觉上是很遥远很模糊的光景。只是从高一第一学期两人坐到一起就再也没换过同桌，一起从左边，右边，前边，中间，现在换到最后一排。
    也许是有些事情是太过自然，自然到不想让人去问为什么。
    就像呼吸。就像思念。就像和韩析为什么会相处这么好。
    也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
    韩析的英文很烂，常常都有被老师罚站，再怎么不爱管闲事的人也忍受不了这样的事日日上演，再抽到时就把答案写在本子上让男生照着念。看到男生脸红着细声细气的向自己说谢谢时，竟鬼使神差的答应给他补习英文。自己在班上成绩就够烂的，男生还无条件相信。这一份信任很快让男生的英文成绩从不过40分直接跃到80多分，简直让所有人跌破眼眶。但是却把男生英文成绩飞速上升怎么也联系不到女生身上。
    后来知道了很多的韩析也有很疑惑。
    “初晓，明明你应该可以拿全校第一的，干嘛非要把自己搞到后面几名。”
    “很累人的啊，我最讨厌这样了啊。”
    这样就很心安理得的考后面，时常翘翘课到花野睡睡觉，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乐得自在。
    “不过不准说出去哦，”眼神马上变得犀利，做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不然把你给喀嚓喏。”然后心满意足的看着果然被吓到的男生。
    熟悉过后，才发现彼此都是很健谈的人。早上喜欢带水果的原初晓也会给男生带一份，渐渐到习惯，最后的情景就是在第二节课后坐在后面的人总是能闻到水果清香。视线兜转一圈落在最后面两人手里都拿着苹果要么是梨的在吃。彻底无语。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男生也会带很多好吃的来，原初晓差不多都会吃掉一大半。翘课到花野睡觉回来原初晓也会摘一把野花。为此韩析还专门带来一个小玻璃瓶。走在路上看到有好看的野花也摘来养在水瓶里。让两人的课桌看上去总是很舒服。后来也陆续有人效仿。有一段时间教室里都是花浅浅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