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初午后

各个窗户的灯渐次的亮起来，白色，紫色，橘黄色，粉红色。树木建筑物在夜色里画出青灰的不规则的线条。花草藤蔓在打的地灯里变的影影绰绰。还有像白色水蒸气一样的雾如丝带绕来绕去好几圈。
    商寻背上是自己的包，手里是原初晓的包，楼梯里的白炽灯的灯光在黑暗里拉出好远，被阶梯折成了好多段。最后消失在触不到的地方。
    一只脚已经踏上上一级楼梯，另一脚还踩在下一级，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下面的原初晓。
    原初晓抬起头看着商寻，怎么了？
    要是初晓你是我，你会怎么办呢？
    原初晓偏头想了一下，她说，这个啊。顿了一顿，不知道诶。但是，商寻怔怔的看过去，原初晓对他笑了笑，用手指了指心脏，爱那个人就要装在这里。如果不是，就不要轻易说出口。不要让感情变得廉价。
    大风从黑暗里吹过来，把女生的笑吹的轻飘飘的。把身体吹得单薄异常。
    让商寻觉得女生马上就要消失掉。
    不会再出现。
    依旧是6点42分踏进教室。
    随着冬季日益增长，清早的天光也越发的寡淡。因为还是高二课业不是很重，自愿上早自习的人也是越发少的可怜。即使有也是一个班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没精打采的看课本。
    班上的灯已经全部被打开，原苍染抱着卷子之类的正在分发。窗户全部打开，瑟瑟的冷空气横冲直撞的灌满整个教室，有几张发好的卷子被风卷到地上去。
    原初晓走过去拣起卷子朝注意力集中的原苍染晃了晃，“喂……这个是哪张桌子上的？”
    男生迅速的抬起头，皮肤在日光灯下漂得发出模糊的光，“哪张桌上没有就是哪张桌子上的。”语气不知是不耐烦还是因为生气有些僵直。
    “这样啊，那我还是放在这里好喏。”
    原苍染的嘴角抿紧，又放松缓下来，睫毛垂下来遮住古怪的眼神，“你这人……还真有问题。”
    “明明就是每张桌子上都有啊，我只好放在原处了哦。”女生还无辜的耸耸肩。
    “那你不知道看看哪张桌子上少了啊！”
    “我又不是你仆人，干什么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啊……”
    原苍染彻底被打败，稳不住表情气急败坏的说：
    “你知不知道我都发了多久啊……要是你会有这么好心情么？！”
    其实，真正的理由却没有勇气说出来，或者是自尊不允许。你知不知道你不经意的表情会很伤人么？真的是可以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放在心上吗？真的也可以假装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吗？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也是，”恍然大悟的对男生笑了笑，低下头看了看桌子上的卷子，“是讲义哦，今天早上上课要用啊？”
    “知道还问，班主任昨天下午就拜托我要一份一份的分好。”
    “要帮忙吗？”
    “不需要。”口气坚硬的拒绝掉。
    “如果需要就说一下啊，别这么不好意思啊，我们都是还可以的朋友嘛，优等生！”
    原苍染停下动作，漂白了一样的脸更加衬托出深沉的瞳孔望不到尽头，被风吹的凌乱的头发看上去很飘逸，“还可以的朋友？！”
    “哈哈，那算不上朋友至少也是同学吧。”
    脸色更加的阴沉下去，“原初晓你可真会说话。”
    “一般一般……”从男生手里分过去一半，“我也帮你，两个人发会快一点。”
    “这么好心了，不是装着跟我不熟的样子么……”嘴里虽然说着男生的动作却没停下来。
    “别冤枉我，我哪有跟你很熟的样子……”
    男生马上阴郁的瞪住女生，眼梢上提。声音却低沉下来。
    “你可以不用帮我发了，少在我面前晃。”
    原初晓伸手护住讲义，“好歹也是本家，帮个忙不算什么的……别在意。”笑呵呵的看着已经都面无表情的男生。声音在教室里显的清脆又夹杂着几分随意。
    “有没有你的帮忙都无所谓。”
    “哇，优等生你这么小气可不行哦……”
    “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耶，看上去很优雅的男生呢，不会这么暴力吧……”
    “看人不要只看外表……”
    “哦，原来优等生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啊。”
    “少跟我扯。”
    嘴角又泄密般的流露出一点微笑。
    等到发好所有的讲义，窗外的日光也不再是那么模糊的苍白一片了，稍微有了一些暖色，在天空晕染开来。雾气一点一点的像是用橡皮擦擦去，露出教学楼的浅浅淡淡的边沿。路上的同学渐渐多了起来，薄薄的雾里三三两两的人影，原本很安静的校园也开始有了生气。
    “果然会很累……”坐到椅子上就不再想动了。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打开MP3插上耳麦正要戴上的当下，听见旁边不远的男生扣了扣桌面，“喂……”
    “嗯？”
    “要吃巧克力么……”
    “巧克力……”
    “喏……”
    伸过来的手虚握成拳，手背的皮肤很光滑，看得见有些透明皮肤下的暗蓝细小血管。手指似乎也很修长，指节闪着琉璃一样脆弱的色泽。再翻过手来，手里握着一大把各种形状小粒小粒的巧克力。
    “哇，好漂亮的巧克力……”手里捏着耳麦没有要伸过去的迹象。
    “要不要……”男生脸色有些不自然。
    “是不是其他女生送你的爱情礼物哦。”
    微微勾着嘴角，眉梢染上气愤的因子，“不是！”手臂依然悬在半空中保持伸直的状态。
    伸出手在男生手里小心的拈起一颗，“一颗就好了哦，谢谢。”
    “你不是很喜欢吃巧克力么？”
    当着男生的面拨开巧克力的外衣，放进嘴里，“咦，你怎么知道？！”
    撇过头，也不看女生，“反正就是知道。”
    “哇。”女生眼睛笑到弯成月牙，“很好吃耶！”
    男生的表情也不自觉的变的柔软起来，“这些你要不要……”
    “不用了，谢谢哦。”女生笑笑的转回头，塞上耳麦听歌。整个教室随即陷入死寂。耳麦里声音渐渐淹没掉所以表情所有想法。
    各种形状的巧克力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悬在半空的少年的手孤单的收回去。糜烂在心里的语句，记在笔记本的辞藻，都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
    心里有如笔尖在纸上移动，画出去，再拉回来。
    直到纸上出现难以修复的裂痕。
    是失落吗。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一旦有了喜欢这种心情就什么都难以维系常状了吗？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也变成摇摆的人了。
    那个总是爱缩着肩企图世界都忘记她的女生。那个老是爱走神的女生。那个总是在收到明信片后会很悲伤的女生。那个总是把刘海留到遮住眼睛都不剪的女生。那个只喜欢喝绿茶的女生。那个很喜欢吃鲜橙的女生。那个讨厌吃红萝卜的女生。那个只看地理杂志和经济类书报的女生。那个身上总是有淡淡薄荷味道的女生。那个似乎有很多秘密的女生。那个总是满不在乎的女生。
    满不在乎。
    是的，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她的事情。
    可是，她总是会笑眯眯却又满不在乎。
    伪装的面容，无懈可击，温软没什么攻击性的笑容，像被柔软果肉包起来的桃子，看不到坚硬的核。
    像渐进线。即使近得几乎交叠到一起，无限的靠近。仔细去衡量。仔细去测试。原来，都有距离的。注定都只是相望的。没有交点。
    她的世界对所有人都是未知的。杜绝靠近了解的。
    但又充满神秘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