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疫

    第五十一章  父子兵
    题记：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抚民医院院长李明，身着防护服到各大病区进行检查，这是他每天雷打不动的工作。
    他来到ICU病房，听取军医、吴爱春、孙爱兵等人介绍重症病人情况，每个重症病人都是他头等的心事。千方百计降低死亡率，是他十分担忧的事情。
    他来到应元军的病床前，亲自查看了近几天的病历记载，对吴爱春说：“应元军要不要转火神山医院或者雷神山医院？”
    吴爱春答：“我们每天都与两山医院的专家团队视频会诊，目前我院的救治手段和方法与两山医院基本相同，设备一样。我们会尽全力抢救应元军同志。”
    李明一一询问并查看了ICU几十名重症患者后，对吴爱春、孙爱兵、军医说：“现在全市、全省的防疫抗疫形势，已经从胶着状态向拐点靠近。从数据上看，全省、全市出院人数已经超过了确诊人数，病亡率也在逐步下降。就我们抚民医院来看，由于全市四十多家隔离临时医院建成，十八家方舱医院的运作，已增加了几万张备用病床，大大缓解了定点医院尤其是我院的收治新冠病人的压力，我们的重点应放在千方百计降低死亡率上！”
    吴爱春说：“现在没有特效药，是否可以争取某些新药临床实验？”
    李明沉思片刻，说：“这个事我也想过，我也与一些专家沟通过。现在某些所谓特效药是国外的，这种药曾在非洲埃博拉疫情中实验过，但是疗效并没有体现。我反对这类药在中国人尤其是新冠肺炎病人身上进行活体实验！尽管这种实验是出于良意好心，但是活体实验如此仓促，有违我们的医德伦理！”
    吴爱春点点头说：“听说有的医院对某药物已经在进行临床试验，我们可以密切跟踪。”
    李明说：“相信国家在这方面会审时度势，有序、依规进行。我们的任务是按照国家的诊疗方案，对每一位重症患者，竭尽全力进行抢救。如果我院的死亡率太高，我这个院长愧对每一个失亲的家庭，愧对每一个患难去世的同胞，为此，我寝食不安！”
    这时，院办一名工作人员对李明说：“李院长，现在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医院清洁工请假、辞职的太多，现在招不到清洁工，五倍的工资也没人愿意来。”
    李明问：“公开招募志愿者。”
    工作人员答：“我们每天都在招募志愿者。志愿者是一个松散型的组织，有的志愿者来了，干几个小时或一天两天。有的志愿者不愿在医院干清洁工，这是高危险的工作，染病概率大，可以理解。”
    李明点点头。他今天早上在各个病区和医院各个楼栋检查时，发现垃圾堆积很多，有的似乎有几天没有清理了！垃圾的及时清理打扫，这似乎是不起眼的事，现在却成了十分紧要的工作。
    李明对工作人员说：“我们全院有近两千名职工，我们向他们及其家属发出号召，凡是身体健康、年纪在五十五岁左右的人员，号召他们来我们医院做志愿者义工，帮助清理垃圾，打扫卫生。”
    工作人员点点头，立刻去办。
    几个小时后，李明来到了医院七号楼十三层。楼道内发现一个年轻人身着防护服，正在清理垃圾。
    李明走过去，问：“小伙子，你是志愿者？还是职工家属？”
    年轻人不吱声，只顾埋头干活。他把一堆垃圾归类，用专用袋装好，细心地扎紧，然后又把一个个小袋装进大袋，又用细绳将大袋扎紧。
    李明发现，一堆垃圾要用三层包装袋，而且每层袋子都绑扎得很严实。这是符合医疗垃圾初级清理标准的！年轻人干活敏捷利索，一丝不苟。
    李明又问：“小伙子，你是志愿者还是职工家属？”
    小伙子扭过头，防护服面罩中近视眼镜片蒙上了一层白白的水雾。他看了看李明：“爸，我是你儿子，我是李浩。”
    李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仔细打量，才辨认出是儿子李浩。他又惊又喜，问：“浩仔！是你！你来做志愿者？”
    李浩说：“你几个月不回家，我妈也在医院值班很少回家，我一个人宅在家，也难熬，所以就想出来干点事，帮帮你们医院。”李浩正在一所大学攻读法学硕士，他已经来医院做志愿者一周了。
    李明感激地看着李浩，他没想到儿子会悄然来医院做清洁工志愿者。儿子做的对！打仗父子兵，患难亲兄弟！现在医院一线的护士大多是90后或00后年轻人，驰援武汉的国家医学紧急救援队中，90后00后也是主力。我们国家在危难时刻，有这样一批年轻人勇于担当，我们后继有人，我们大有希望！
    李明深知儿子李浩的性格，儿子关心国家世界大事，是学校共青团干部，是义务献血者，是环保志愿者。每年暑假他总是去爷爷家，在那个偏远的湘鄂边界贫困农村呆上一阵子，和当地的扶贫工作队一起，义务辅导那些留守的乡村孩子。去年还抱回来几块奖牌！
    李明为此而骄傲自豪。人生比什么？比权贵？权贵如浮云；比财富？财富如红尘；比地位？地位如灰烟！要比就比后一代，比后一代的成熟与自信，比后一代的理想与志向！
    李浩说：“老爸，你莫把我看成什么了不起的人，我来医院干点活，真实的用意和目的，你不一定知道！”
    李明高兴了，问：“好家伙，你的用意和目的是什么？”
    李浩说：“你猜，猜对了，我给你一百个点赞。猜不对，你回家吃罚酒！”
    李明说：“参加社会实践？为硕士论文增添社会素材？或是上志愿者光荣榜？”
    李浩说：“你错了！我来医院做清洁工，其实就是想看你一眼，见你一面！”李浩说完，眼泪涌出来。
    李明走近儿子，轻抚李浩的肩背，轻声说：“感谢你，好儿子！”
    李明院长的儿子李浩，在医院做清洁工的事迹，被医院办公室发到院内网上，引起一阵热议，好评和点赞如潮！一些职工家属纷纷报名来医院做义工。不到三个小时，就有三百多人报名。他们来到抚民医院，穿起了防护服，当起了清洁工。这支特殊的队伍，在关键时刻，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一时成为新闻媒体报道的热点。
    抚民医院ICU病房，刘欣欣正在巡查值守。她来到应元军的病床前，ECMO机咝咝作响，几个监控屏上的电子曲线跳动着。这时，她发现病人的血氧饱和度异常，心跳放缓，急忙报告了吴爱春、孙爱兵。吴爱春又紧急告之抚民医院军队救援队专家，组成了专家组进行临床救治。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抢救，应元军的体征渐趋于稳定，但仍在危险之中。
    中午十二时三十七分，应元军停止了呼吸！
    ECMO的几个充满鲜血的导管也停止了涌动！一切是那么突然，一切又是那么撕心裂肺！
    刘欣欣心如刀绞！她痛苦万分，发出低沉的哭声，然而已经没有眼泪，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流尽了。一名多么好的警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
    她和吴爱春、孙爱兵、小芳等人一起，取下应元军身上的ECMO机，拆下身上的监控仪器管线。
    刘欣欣用棉球细心擦拭应元军的遗容，尽可能不让他带走抢救时留在面部的创痕！她擦拭得很慢，用了很长时间。其实，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安慰逝者的灵魂，表达自己无尽的哀思！她恨自己太无能！在与死神拼战的一线，未能挽救应元军的生命！一位好警察走了！一个警官之家的天垮塌了！他没有倒在与罪犯们战斗的一线，他没有被形形**的犯罪分子击倒，他却在无形的病毒前殒命丧身！悲哀！悲剧！悲情！可恶的病毒，如果生命可以替换，我宁愿替应大哥去死！她用一床洁净的白床单，轻轻盖住应元军的遗体！
    她、小芳、吕静、吴爱春等，在应元军遗体的病床前，默立良久！刘欣欣轻声说：“应大哥，也许天堂里没有悲伤和痛苦！你一路走好！你的那个记事本，我会亲手转交给你的单位！你放心……”
    她的声音很细很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然而，她终于经不住眼前这一幕的沉重打击，发出了悲痛的哽咽声。
    就在应元军去世后的第二天下午，刘欣欣来了一趟景和街派出所。她把应元军的那个记事本交给了指导员。她如释重负，似乎完成了一项生命的重托。
    当她回到抚民医院时，晕倒在护士室。
    吴爱春、孙爱兵急忙冲过来。吴爱春将刘欣欣抱起奔向抢救室。经过几个小时抢救，刘欣欣苏醒过来。
    她睁开眼，发现吴爱春坐在病床边注视着她，目光满含深情与喜爱！刘欣欣心里踏实了很多，几个月的相处，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吴爱春！吴爱春高大帅气，剑胆琴心，业务精湛，热情亲和，待人真诚，这就是自己的意中人心上人！他们彼此的心已经走得很近很近，在微信里聊得亲密融洽，而且约定，疫情之后，到双方老家见父母双亲，去登记结婚！
    吴爱春问：“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刘欣欣笑了，笑的十分疲倦：“就是累，身子如云一样轻，心如石头一样沉！”
    吴爱春说：“经过多方面检查，是劳累，心力交瘁所致！你一定要注意休息。”
    刘欣欣问：“血清、CT都查过了？核酸检测有结果没？”
    吴爱春说：“血清查过，正常，CT正常，核酸经过部队移动检测实验室快速检测，阴性！”
    刘欣欣说：“哦！感谢上帝，感谢你和同事们！我没中招！”
    吴爱春贴近刘欣欣的耳根，轻声说：“宝贝，你想吃点什么？”
    刘欣欣笑了，笑的很开心，苍白的面容上泛起似有若无的红晕。她感到很幸福！
    吴爱春的这一声“宝贝”让她心里甜滋滋的！她最大的心愿满足了！她从此无憾！她记得这世界上有两个人叫过她“宝贝”。一是眼前的吴爱春，另一个是自己的父亲。父亲是村干部，转业退伍军人。刘欣欣出生时，母亲难产身亡。刘欣欣出生时只有四斤二两，是个瘦小的早产儿，在医院的保温箱呆了很长时间，后来又经过好多折腾，刘欣欣终于长大了。当她听得懂长辈的话时，她听到的第一句话是父亲的。那是一个灿烂的五月早上，迎春花在微风中飞舞，田野一片葱绿。父亲带着她在垂柳下玩耍，父亲是那样的高兴，对刘欣欣说：“宝贝，你终于会走路了，你长大了，哈哈，你想吃点什么吗？”刘欣欣扑到父亲的怀抱中，笑个不停。
    刘欣欣深情地注视着吴爱春，轻声说：“亲爱的，感谢你！吻我。”
    吴爱春轻轻地抚着刘欣欣，厚实的嘴唇吻着刘欣欣的额头，轻声说：“亲爱的，让我们静待四月花开。”